白武這時候，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看他形象，好似一個耄耋老人，身形傴僂，體態孱弱，似乎弱不禁風。可是，透過那雙眼睛，薑赤雲卻好似好到一汪深潭，其中更是有兩柄利刃懸於瞳眸之中。被他這麼一看，就好像被利劍架在脖頸之上。白武雖然沒有動用氣勢，但他如今形態，本就是劍道劍心所化，一言一行，一動一睇便是劍意橫空。他雖然有些收斂，可是薑赤雲還是從中，感受到了無儘劍意。若不是他一直與他抗衡，恐怕，看到他的第一眼，自己的劍心，就會被他撕成碎片。至此一生，都再也提不起劍來！“方才，我試探你的一劍，是不是被你擋了下來？”白武笑嗬嗬地問了一句，態度卻不似瘋狂，甚至有些溫和。若不是他身上澎湃劍意，恐怕薑赤雲會誤以為，眼前的白武，就隻是一個人畜無害的糟老頭子。“沒錯！”“哈哈哈！想你這麼年輕，竟然能擋下我這一劍，不錯不錯，至少你如今的這份造詣，已經不輸當年的我了！”白武哈哈大笑，眼睛在他身上打量著，同時不住地點著頭。“想我一生，未見癡狂，甚至為了塑造劍心，連自己妻兒父母，都直接殺了，用來鍛造心性。如今想來，卻是我有些偏執。”白武說著，眼瞼便漸漸耷拉下來，身形也變得有些萎縮。他慢慢地走向一旁的斷劍山，伸手在其中一撈，就有一把斷掉的長劍落入手中。“我這一輩子，到頭來就剩下一個劍字，如今落得如此下場，也是我的報應。恐怕是老天看我作惡多端，便降下天譴責罰與我。”“你可知道，我為何淪落到如今這個模樣？”白武這時候抖了抖長袖，然後伸出枯瘦的手臂，抓著手中劍柄，一邊說著，一邊在原地舞了一劍。薑赤雲微微搖頭，眼睛一直盯著他，眼神隨著他的動作轉移。白武持著長劍，獨自在原地亂舞一通。他的動作看起來無比遲鈍，滑稽，隻看一眼，就感覺他的招式，漏洞百出，慢吞吞的。就好像一個老頭，正持著燒火棍混亂舞蹈，毫無章法可言。可是薑赤雲將這些招式留在心頭，稍稍分解一番，卻發現，他的一招一式，全都是是由最簡單的劍招形成。切，削，刺，抹，撩，劃。一招一式之中，全都是他對劍術感悟。看似簡單，卻蘊涵至上大道。這便是返璞歸真，劍道極境，並不是一斬千擊，而是將自己劍意，劍心融入到一招一式之中。隨心所欲，此處無劍勝有劍。並非是人劍合一，而是已經達到了禦萬物為劍，劍心存乎萬物之中。寥寥幾招，而且劍招某尾，劍身輕輕一**，直接掃去劍招餘勢。 可以說，這幾招，其實每一招之中都包含了千萬中劍招變化，但是他卻用一招，將它們全部涵括，隻留下其中，最為精絕的一劍。這等融會貫通的技藝，若是沒有千百年的潛心鑽研，恐怕，難以企及。雖然隻是空舞，若是真與他比鬥，恐怕他這些劍招，隨便拆出一段軌跡，便能將薑赤雲他自己碎屍萬段，泯滅劍心。如此驚駭恐怖的實力，一時間，竟讓他有了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薑赤雲瞬間覺得，他們先前，所見的白武，恐怕和他如今劍魂相比，恐怕不足眼前他的萬中之一。他這麼想著，一時間，滿心滿腦子裡，全都是他的那幾劍。薑赤雲用自己意識，將那些劍招，一點點拆解，可是拆著拆著，卻發現，那些劍招千變萬化，隨便改動一些，就有無數中劍招變動，而每一處變動，都有千百種可能。而他，則是把這些變化的劍招一點點地記錄在心中。一時間，薑赤雲整個人，就陷入到了一種癡狂境界。他滿心是劍，所有的思緒意思，都被劍招填滿，漸漸地，他整個人的身形都開始變得扭曲，明明還是他的模樣，但是卻隱隱有著變成一把血肉塑成的長劍變化而去。與此同時，在他周身，背後，的高聳劍山之中，一些短劍，也開始晃動不止，它們開始發出嗡嗡顫聲。好像是在回應薑赤雲身上劍意。如今的他，與其說是一個人，倒不如說是一把用劍塑成的人形。在他身上，已然看不到絲毫有人的影像，全身上下，就隻透著劍意。如此一來，薑赤雲的身子，便開始變化。他的四肢，軀乾，便開始扭曲，腦袋上，臉麵上，也變得一塌糊塗。本來清晰的五官，漸漸消融。不久之後，他整個人的身上，已經是渾然一體，表麵變得光滑一片。本來活生生的人形模樣，如今卻向著一把立著的劍的樣子變幻而去。薑赤雲就在這玄妙的境界之中，全身開始變化，直到他，從一個人徹底變成一把肉色長劍，渾身上下，再也沒有絲毫人的模樣。那個時候，他的思緒早已經沉湎於無窮無儘的劍意招式的幻海之中，難以自拔。此時的他，將不再叫做薑赤雲，而隻是一把名為“薑赤雲”的劍。“嗬嗬！後生，你怎地犯了傻？”就在薑赤雲徹底沉淪的時候，一陣笑聲，突然將他從無儘思緒中，拉了出來。一瞬之間，他滿心，滿腦子的劍意，在這一刻，轟然渙散。此後，薑赤雲身形一陣扭曲。頃刻之間，他的身形從一柄長劍直接退了出來，從而轉化成原來模樣。當他從那個形態中蛻化出來之後，他才發現，自己頭痛欲裂，全身上下，好像被千萬把刀劍一點點劈砍分割一樣。就連他的全身脈絡之上，都有無數把小劍在其上穿刺。那種痛苦，就好像置身於地府刀山一般。強烈且無可言喻的痛苦，隻在一念之間，就要把他打擊到崩潰為止。而後，薑赤雲此人，將在此種痛苦之中，徹底消弭，於人間徹底消散，此後，世間再無此人，人們再也不能記起關於他的一絲一毫。可是就在轉念的一瞬間，有一隻蒼老手掌，按在了他的肩頭，而後一陣溫和聲音，卻是將他全身的痛苦瞬間壓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