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第三百九十八章 番外(1 / 1)

月兒彎。和尚爬著梯子上了屋頂,嗯,她果然在這兒。外邊已經被攪弄得天翻地覆,而她呢......就這麼大大咧咧地坐在中午二人分彆時的酒樓的屋頂上喝酒。是怕自己找不到她嗎?“事情是你做的吧。”和尚開口,眼睛卻瞧著月亮。少女沒有答話,隻是笑著舉起酒杯朝和尚示意了一下,忽然想起這顆被月光照得鋥亮的大光頭是滴酒不沾的,便又自己乾了個精光。“你不是在逼誰,你隻是在逼你自己,你把自己都趕上了絕路......我本可保你萬無一失的。”和尚歎氣,這次看向了少女。少女笑著又給自己倒了杯酒,隻是剛要送到嘴邊,陡然嘔出了血來,看來新傷舊傷一並發作了,可她卻渾然不在意,擦也不擦,任由血與酒一道滾入喉嚨。和尚又歎氣了。他從衣服裡摸出了一個小瓷瓶,遞向少女道:“這藥你且服下,溫養數日...”“嘿,不用了。”少女慵懶擺手打斷道,“反正吐啊吐啊的就習慣了,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我活不長了是不錯,不過我酒月的命......也不是他們可以取的。”少女瞥了眼似乎不知所措的和尚,又笑得燦爛了。“和尚啊,我問你,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曉我的身份的?救我之前便是嗎?”和尚搖搖頭道:“那天從山門外背你回寺,四個月後,我才收到了一封來自帝都的信,不過......”和尚點到即止,但是之後的事情,之後的意思,都太清楚了。“這樣啊,原來你這木魚腦袋也不像瞧著那麼傻,大家一直在相互利用嘛...哈哈哈哈!”少女笑得清脆,至少在這個星星與月兒都很明朗的夜裡是這樣的。“哎,和尚,你知道......我為什麼偏偏會對大紅衣裳情有獨鐘嗎?”和尚默默在少女身邊坐下。少女托著下巴望月亮,似乎是憶起了一些往事,眼中的笑意也多了幾分溫暖。“不是都說上梁不正下梁歪嘛,我這個魔女的老爹當然也是個大魔頭啦,咯咯...不過,他也是從一個很小很小的幫派首領做起的哦,有多小呢?就是小到那種大人物隨便打個噴嚏便要萬劫不複的樣子。”少女興致勃勃地比劃道:“當時啊,我老爹說他就像一條狗一樣趴在地上,那些大俠踩著他的頭,就要像宰狗一樣一刀剁下,腦袋掉下,乾淨利落...但是都被我娘給攔住了。”“我娘是當地一個名門望族的千金,大家不看僧麵也得看佛麵,更何況我娘當時可是穿著一身鮮豔的大紅嫁衣攔在那幫大俠麵前的,這意味著什麼?那些人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我娘扶起我爹私奔了......哈哈哈哈,怎麼樣,酷不酷,酷不酷?”少女像是把滿天星光裝進了眼裡,神采飛揚。 “我娘說過,女人一生最美的時候,便是她穿上嫁衣之時,而女人一生最重要的選擇,就是她終於下定決心把自己的一切托付給一個男人...而我娘,這兩者可都做到了極致,做女人,就該像我娘這樣嘛!”少女昂然繼續:“我爹和我娘之後便創立了‘天行教’,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既然大人物、大俠們都信不過,那就信我們自己的雙手便是了。”少女說到興致處,又給自己猛灌了好幾杯。“我們天行教跟你們可不一樣啊和尚,真的不一樣......我們遇神佛不拜,遇官不磕頭,我們從始至終,信奉的都隻是這雙手而已,我們開山、種地、修屋、練兵,誰也不靠,就靠自己!漸漸的,更多的人願意相信我們,我們越來越團結,越來越壯大,終於才成就了今天的定鼎山!還有那定鼎山...天行教!”“和尚,你說說看,為什麼這樣的我們......還是輸了呢?”少女麵若桃花,顯然醉意已浮上臉頰。和尚正想把酒壺奪走,卻被少女搶先一步抓住雙臂,醺紅的臉蛋兒帶著酒氣與熱氣與和尚近在咫尺,少女似癡似醉,盯著和尚的眼睛,激動中似乎帶上了幾絲罕見的哭腔...“和尚,其實我很怕死的,真的很怕死的......我好想活下去。”“如果我死了,爹娘的墳墓還有誰肯去打理呢?”“山腳下的那座破舊私塾也該出錢找人修一修了......”“還有畫眉那黃毛丫頭,還眼巴巴等著我回去教她怎麼做風箏呢?”和尚望著終於把最脆弱的地方暴露給了自己的少女,隻是歎氣。“還有你啊...還有你啊和尚。”少女的手掌輕輕撫上和尚的臉龐,不再那麼歇斯底裡,但眼角卻閃爍著他最怕見到的柔軟。“因為你們,我還不想死啊。”夜色似水,愈涼愈靜,兩人也愈發沉默。太多話要說,卻已不必說,那乾脆不說。他們就這麼對望著,很久很久......但有的也隻是沉默而已。從來都是最耐不住性子的少女果然又坐了回去,給自己灌起了酒。“咯咯咯,和尚啊和尚......”少女的聲音開始含糊不清,“聽說那些人...他們怎麼稱呼我們天行教的來著?嗝,嗬嗬,想起來了,魔教!那我就偏要做那個最最厲害的大魔頭給他們看啊!”少女醉眼朦朧地望向和尚,嘻嘻一笑:“和尚,你...你敢不敢跟我打一個賭?你不是所謂的正道傳人嗎?那我、那我這個人人唾罵的魔女啊,就偏要讓你這位白衣寺住持,人間活佛,心甘情願...”少女說到這,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一手提酒壺,一手指向和尚道:“入我魔教,拜我魔道!”“和尚,你可敢跟我賭嗎?”少女明明醉的連腳都站不太穩了,這句話卻偏偏說得豪情萬丈、霸氣無匹。隻是,她終究沒有等到她永遠也等不到的回答,便又一屁股坐了下去,嘟嘟嚷嚷地給自己一杯又一杯地倒起了酒。“美人?”足以有資格配得上這個詞的人兒似有遲疑地喃喃了一句,望著灑落月輝的酒杯,緩緩飲儘杯中酒。“江湖......”紅唇再吐一詞,酒再滿一杯,隻是這次的聲音平穩了些許,將酒倒入喉嚨的速度也快了許多。“風花、雪月。”飲酒、倒酒的速度愈來愈快。“廟堂、江山。”吐詞的速度越來越急,言語間也越發張狂。直至壺中酒儘,她終於醉倒在屋頂上,膚如月兒雪,臉似衣裳紅,半醒不醒中喃喃著最後一句......“天下!”四下終於隻剩一片月色。和尚將這一切都望進眼裡,輕歎一聲,將自己的袈裟脫下覆在這已儘顯憨態的少女身上。江湖、廟堂、天下......她到底想喝幾杯?敢喝幾杯?她一介弱質女流,有資格敢在天地間口出此等狂言?但和尚覺得......她有。和尚看看月亮,再看看她,終於閉上眼睛,雙手合十,低道一句:“那小僧便也與你賭上一賭......我會叫那正派,承認你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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