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江月的名頭在上海可是很響的,更何況這些人本就是在江湖中討生活的人,自然都是知道杜江月這個人的。於是乎兩個男子便就攀談了起來,其中一個男子看上去年齡稍大,左手的手掌少了一根手指,他是與杜江月一同來到這個地方的,也在這裡呆了兩天了,這裡的人都叫他無指哥。而另一個男人這年齡要小的許多,每日笑嘻嘻的,沒有一個殺手應該有的殺氣,看上去人畜無害,也不知道他是因為什麼原因才到這個地方來的,這裡的人都叫他江小道。江小道笑眯眯的看著斷指哥:“那杜江月可真是有好大的本事,他一個人跑了,竟惹得整個上海都風雲變幻。哎,能混到那個份上,實在是我輩之楷模啊。”斷指哥輕笑了一聲:“這算什麼好楷模呢?他混的再好不也是跟咱們一樣跑路。”江小道看上去似乎是杜江月的一個忠實崇拜者。他聽斷指哥居然如此說自己的偶像臉上明顯的露出了不開心的表情:“杜江月那種人跑路跟咱們也是不一樣的。”“跑路就是跑路,能有什麼不一樣的。”斷指哥輕笑一聲,“難不成有人背著他跑?那還真沒有咱們來的如此痛快。”“自然是不會有人背著他跑。不過咱們這一跑,這輩子大概都不會再回到上海了,而杜江月就不一樣了,我相信他有一天會一定再次回到上海的。”“上海有什麼好的,還非要回來?”“上海自然是好的,不然的話這麼多人為什麼要去。”接著斷指哥便和江小道兩個人激烈的爭辯起了上海到底好還是不好。一旁的杜江月聽了二人的爭辯,隻覺得自己臉上紅撲撲的,他這一輩子做了壞事無數,從未感受到有對不起過誰,然而這一刻他倒有些覺得對不起自己的這個江小道了。“非是不願,而是不能啊。”杜江月在自己心裡默默的給自己辯護著,不是因為他怕了納紅豆,實在是因為納紅豆那個家夥實力太過深不可測。他這些日子以來見識了納紅豆許多手段,他知道自己在納紅豆手下,根本就占不到任何的便宜。自己倘若沒有逃出上海城的話,這時候恐怕是和王一傲一樣,已經淪為了臭水溝中的一具屍體。杜江月臥在自己那一片小地方,將胳膊枕在自己的頭底下,心裡望著老君廟的房頂心裡亂糟糟的。說到底他還是老了,今年他已經五十歲了。這個年齡按理來說都是已經可以抱孫子的年齡了。但是這些年來,他雖然有不少的女人,但都因為種種的原因沒有跟他生下一個孩子。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還很年輕,可是這一次他打從內心裡覺得自己老了。不因為其他的,就單單是因為,如果自己再年輕上二十歲,三十多歲的杜江月,在麵對這樣的情況時,是絕對不會輕易的逃跑的。 可現在的他,卻已經沒有了當年的銳氣。這事情發生之後,他腦子裡想到的第一反應便是逃跑,甚至沒有多做多餘的思考,以至於現在杜江月覺得自己都有些懷疑自己如此簡單草率的逃跑,到底對不對?或許是對的吧,想到王一傲的境遇,杜江月便在心中自己對自己這樣說道。可是,偶爾他也會在心裡懷疑,如果自己留在上海,沒有逃跑,說不定也不會死吧?可是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自己已經跑了,不要說納紅豆,即便是黃金泉那個家夥都沒有可能放過自己。那自己又是何時變得這麼怕事的呢?其實杜江月早就有些感覺到自己力不從心了,若放在以前,黃金泉這種人是萬萬不可能跟自己作對的。自己稍稍精力有一些褪色,這些雜七雜八的人便就跳了出來。真是應了那一句古詩,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啊。現在杜江月後悔的事情隻有兩個,一是當初聽信了東洋人的話,居然選擇和納紅豆這個女人聯手,現在回想起來,與虎謀皮怎麼可能會有個好下場呢,第二件事情則是沒有給自己培養出一個合適的接班人。躺在地上想著想著,杜江月便陷入了夢鄉之中,長久以來,他都沒有如此愜意的生活過了。雖然在這窮山溝裡麵,自己是吃不飽也穿不著暖,但時間卻多的是,可以隨時睡上一覺,也算是因禍得福。夢境之中,杜江月夢到自己重新回到了上海。不過眼前的上海並不是現在的上海,站在上海的自己,也不是現在的自己。在夢裡,他回到了自己的十七歲,那一年是他第一次到達上海。來上海討生活的他,看著那時候還並不繁華的上海,眼睛裡卻滿滿都是機遇。有一個人站在他的身邊,用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大聲的笑道:“這地方可真大啊,人可真多,咱們一定要在這地方混出一個頭來。”杜江月張了張嘴,沒有說出任何話,倒是另一邊的一個人開口說道:“嗯,隻要咱們兄弟幾個合力連心一定可以在這個地方打拚出名堂的!相信不遠了多久,咱們什麼就都有了。”“兄弟合心,其利斷金!”幾個稚嫩的年輕人緊緊的將手抓在了一起,當然也包括十七歲的杜江月。他抬頭向自己的身邊人望去,卻發現根本就看不清他們的臉。似是有層薄霧,一直籠罩著他們的臉上。接著四周的景物開始逐漸變得模糊,一個整齊劃一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飄了過來“不如歸去,不如歸去!”接著霧散了,杜江月也醒了過來。他扭頭向窗外看去,隻看見在這老君廟外的天空之上一輪明月掛在天上。剛剛在夢裡發生的所有,現在依舊依稀可見。杜江月儘管沒有看清楚那些人的臉,但是他很清楚那些人的身份,那些人是與自己一同來上海闖**的同鄉,這麼些年過去了,自己最初的兄弟們全都已經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死在了上海,唯獨活下來的隻有他一個人。杜江月並不是一個迷信的人,可是這一切發生得也太過巧合了。腦海之中依舊回**著不如歸去的四個字。不如歸去?難不成自己這是自己那些兄弟們在告誡自己,最好還是回到上海?現在還來得及嗎?恐怕已經來不及了吧,這裡的黑幫頭目是不許任何人從這裡逃走的。杜江月有些沮喪地抬眼向前方望去,恰好看到了正在守夜的黑幫成員。隻不過大概此時已經是深夜了,老君廟的眾人也都漸漸睡去,就連這守夜的守衛,此刻也坐在一塊大台子上麵打盹。杜江月看了看四周,忽然意識到這是一個逃跑的好機會。他在心中默念了兩遍不如歸去,這是咬了咬牙,想到:“既然如此,老子便殺回上海去!反正左右都是一個死,與其老死在一個窮鄉僻壤裡,還不如轟轟烈烈的死在上海城。就算是在上海城,也與我那些老兄弟們離的近不是嗎?”月黑風高,夜深人靜。忽然從老君廟的木門後麵發出了嘎吱的一聲。首頁的守衛立刻從夢中驚醒,往門外看一眼。正在他猶豫著要不要過去看個究竟之時,一隻老鼠忽然從門口頭鑽了出來。“媽的,嚇老子一跳。”守夜的門衛不禁破口罵道,他一腳將老鼠踢出廟門,才回頭看了一眼廟內的情況。還是很不錯的,大家都休息的很好。這守衛便放心了下來,安穩的再次靠在大石塊上睡去了。我在另一扇門後的杜江月被嚇了個半死。不過還好,有一隻老鼠出來替他擋了槍。真是天助我,也和老大在心中想到,然後迅速出門後閃人,逃入了無人荒野之中。離開老君廟後,他一步都沒有敢停歇,急急忙忙的跨過每一條沒有人知道名字的小河一路向東跑去,一口氣足足跑了兩三公裡,這才找了一個山坳藏了起來。杜江月一邊大口喘著氣,一邊看著空無一人的附近,心裡很是慶幸的想到,如此一來,自己也算是成功的逃生了。就在這時一個杜江月意想不到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既然你都已經交過錢了,為什麼又想要跑呢?”杜江月聽到這聲音寒毛都立起來了,他急忙回頭望去。在暗淡的月光之下,一個年輕人在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這年輕人杜江月並不陌生,正是那個名為江小道的年輕人。見不是黑幫的成員,杜江月的心也算是安穩了下來。他看著這年輕人問道:“小夥子好手段啊,跟了我一路都沒有被我發現。難不成閣下是梁上君子出身嗎?”如此好的輕功,如此快的手腳。一般來說,隻飛賊才是如此。江小道笑了笑說道:“前輩真是好眼力。不錯,我正是飛賊出身。”“既然是飛賊出身,你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方來了?”杜江月向這個年輕人問道,他已經可以感覺到這個年輕人對自己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