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當然是秦玉說的。他一眼就看清了這幫烏泱泱一大群人，大半威勢都靠關家撐著，這次雖是來勢洶洶，實則隻要壓垮關家，其餘幾家自然不足為懼。關明衝耳聽八方，哪裡會聽不到這一句，當即橫眉冷對，瞧向了嶽守年身後眾人裡的秦玉。“你又是誰？嶽家家將裡我記得沒見過你這號人物。”秦玉才來嶽家一個月左右，關明衝自然是沒見過的。秦玉那雙一雙眼抬也不抬，淡淡回道：“在下姓曹，大名曹裡量。”他身邊的九兒聽到這句也不禁凜容冰消雪釋，獨屬於少女忍俊難禁的笑顏一瞬而過。關明衝念了一下，也頓時目中凶光微露，麵露不悅：“你這小子……”“玉兒，不得無禮。”嶽守年雖然喝止了秦玉，但他神情上並沒有真的責怪之意，隻冷然對關明衝說道，“這位是我故人之子，府中之婿秦玉。”一經介紹，關明衝當即眉頭聳動，嘿嘿一笑：“哦，原來這就是那個將軍府上新招的女婿，我聽說他是秦瞎子的兒子？”秦瞎子是秦玉父親的江湖諢號之一，原本沒有什麼褒貶之彆，但從這個關少爺嘴裡說出來，卻又是十足十的輕蔑了。關明衝鼓掌道：“原來這就是傳聞中的嶽家姑爺，閣下言下之意，難道是說我關家這三千門生不如嶽家兵丁了？”秦玉打著嗬欠回道：“陽州大族可不止關家一家，我嶽家同樣家丁，庫藏無數，為什麼那天沒見火羅教找上門來？俗話說是柿子挑軟的捏，你們關家既然被找上，有沒有一種可能是自家家丁太沒本事？要是再沒了將軍府幫助，說不定今夜就要被人連鍋端了呢……”他這幾天抽空看了些過往傳聞，也知道多年前嶽家同樣參與過剿滅火羅教的行動，這麼說完全順理成章。本來氣氛就已是劍拔弩張，秦玉這看似不經意的一嘴，又把事態猛然給向前狂推至一發不可收拾之地。關盛本來就輕視於這出言不遜之人，這下更是火氣上湧，大踏一步厲聲道：“嶽家這是要動手了？”嶽守年見事態緊急，已有準備讓九兒護住秦玉，正要下令，卻又聽秦玉擺起手笑嘻嘻道：“且慢，關老爺子，我話還沒說完呢。”嶽家眾人此時都開始將目光投向了這個此前從未加以留意的女婿身上，秦玉這一日在嶽家說的話，仿佛比以前一個月加起來都要多。秦玉這時也暫時收起了那副垂頭喪氣的一雙眼模樣，站在人堆裡朝著關家父子道：“我嶽丈鎮守陽州，總掌一城安泰，關家累世武門，德高望重。既然關家自認為能自治一方不需要嶽家插手，不如直接了當來三場鬥將，嶽家與關家各出三人比鬥，勝負一出，兩方皆不可反悔，如何嶽父？” 他說完看向嶽守年，顯然是把決策權交給了這個嶽家家主。實際上如果直接兩方人馬打起來，秦玉倒是求之不得，有九兒在完全沒有輸的可能，但他畢竟不能表露的太明顯。鬥將是陽州武門流行已久的傳統，嶽家同樣也有這個習慣。嶽守年其實早已做好了要把關家這個地方豪族一舉壓服的準備，但也想到如果在這裡大動乾戈，難保不會波及到無辜，所以一見秦玉提出鬥將的提議，他也輕歎一口氣。“鬥將雖不是公門手段，但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關老爺子，就按我這小婿說法，比鬥三場三局兩勝，若你勝了那此次既往不咎，自治之事就交由你們，若你輸了……”他語氣一頓：“就治你們一個衝撞軍府之罪！”關盛和關明衝父子相視一眼，又看了看身後這一幫關家精銳，他們臉上俱是胸有成竹。“好！”比鬥場地，就地設在了嶽家正門前劃下的一道三丈方圓的圈子裡。外頭將軍府的精兵與關家帶來的子弟門生仍是重重包圍。關家父子與嶽守年等人分列圈子兩端，關家第一戰，就派出了一個高頭大馬的黑臉漢子。關明峰雙手抱胸：“出圈者為負，王盛耀，就由你來打第一陣。”秦玉一看這大漢，頓覺有些眼熟，莫不是前陣子那個醉漢的親戚？“鵬飛！”嶽守年沒有任何遲疑地就派出了自己的愛將。在這種一觸即發之勢裡，高鵬飛負著眾多期望翻身躍出人群。而明明是這場鬥將的提議者，秦玉此刻看到高鵬飛出場，卻是又耷拉下了眼皮，宛如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神態迥異於身邊諸人。沒看頭。兩家好手入圈，王盛耀看著對手高鵬飛。高鵬飛乃將軍府中的年輕俊傑，他自然也認識王盛耀，聽聞他是關家弟子輩中的一流好手，正是戰意大起，靈泉中魂種微光泛流，要在嶽家眾人麵前開一個好頭。“接招吧！”隻簡單一句起手，高鵬飛長劍帶著雄渾劍氣出鞘，一拔劍就是嶽家軍中的開陽階武學——「破軍劍勢」。劍氣如白虹照耀四周，於極近處爆發，但觀戰的關家父子麵色卻沒有半點改移，仿佛早已知道此戰勝負。赫赫劍光迫近，在間不容發之際，那王盛耀粗獷麵容上卻露出了一抹詭異狂妄的笑。“這就是破軍劍勢？不外如是！”而這一刻的秦玉，神采黯淡的眼中也暗道：“果然，關家既然敢來，就不會毫無準備，這下子啊……“他輸定了。”最後幾個字從心裡脫口而出，秦玉卻驚訝地發現，還有另一道女聲異口同聲。九兒也轉眸望向他。灌注高鵬飛一舉搶占先機之力的「破軍劍勢」，遇到了更強的阻礙，猶勝銅牆鐵壁，劍氣被儘數消擋殆儘，而擋在劍尖儘處的，並非任何兵器。而是……一隻手臂。“什麼？”高鵬飛也驟然一驚，他這一勢起手極快絕少失手，要躲已是不易，更彆說還是用手臂硬接了。王盛耀舉起的右臂，那一條手臂上此時每塊筋肉都暴漲了一倍有餘，青筋虯結宛如並非筋肉而是藤蔓般的青紫色，就此成了一塊天然的盾牌，硬生生擋下了那聲勢迅疾的一劍。“該我了！”就在這高鵬飛一錯愕間，王盛耀已是把握先機，極粗的右臂登時如虯結木龍翻騰，繞過來劍擒住了對手手腕。一股超乎高鵬飛預料的絕強巨力將他的身子拔地舉起，完全不由他本人自控。這下攻守易勢之快，超乎了場上嶽府中絕大部分人的意料，眾多兵將驚聲四起，隻有九兒和秦玉等極少數人神色未變。而關家父子卻是眉間更顯得意，像是早已知道此場結果。一聲爆喝，王盛耀那一條巨臂一運力便輕鬆卸了高鵬飛手中之劍，將他的身子如甩布一般帶著剛猛氣勁拋砸而落。巨力裡夾雜著虎嘯聲如雷轟，高鵬飛完全沒有任何抗禦之能地被重重陷入地麵，氣勁瀉地將附近石路剮碎，而爆碎之處，恰好就在那劃圈三丈之外。勝敗已分。高鵬飛早已兩眼翻白暈了過去，承載著嶽府俊傑之名的先頭一陣，如此輕易地便輸了。“哈哈哈哈哈……”關明衝擊掌之聲響起，此刻他臉上得意之色已經完全不加掩飾：“聽說嶽家軍府之中高鵬飛小將英武不凡，破軍劍勢威力驚人，原來也是虛有其表啊！”“大膽！”“豈有此理！”這一聲已經無異於直接挑釁，周圍軍中登時群情激湧，刀槍寒光攢動，大有一舉火並圍殺之勢。而在眾人之中，秦玉不僅利用一瞬間的靈泉沸騰看清了那一招的玄妙，更擬定了一個主意，他稍稍附到九兒發梢耳後：“九兒，你想不想動手？”九兒瞬間轉眸過來，怔怔地望向他，那眸光裡溢出的神采已經告訴了秦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