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九兒並沒有像秦玉擔心的那樣,再次控製不住大開殺戒,在動動手指了結了兩名弟子後,隻是身形微微搖晃,輕輕撫了一陣麵具,沒有再出現發瘋的跡象。‘那黑色劍氣一出,就連秦玉都覺得凶厲非常,儘管現下威力不顯,但他完全有理由相信,九兒的這一手劍氣背後一定還藏著什麼不得了的大秘密。三個弟子殞命,這梁子算是和明照門結下了,但秦玉卻一點也不覺得可怕,反倒有些慶幸。既然明照門能做出這種行徑,那自己到時候動起手來反而不用顧慮那麼多了。秦玉手中拿出那柄神哭小斧,想了一下,就走到幾具屍體附近的一棵大樹前。斧柄反握,秦玉麵具下輕輕歎了一下:“我那素未謀麵的未婚妻二小姐,不好意思啊,就暫且讓你背個鍋吧。”小斧如刀揮舞,兩行刻字在樹上頃刻而成。“強中再無強中手,千山未及此山高。”秦玉寫完一行,也不覺暗自好笑,也不知道寫下這行字的正主嶽凝珂究竟是什麼模樣。寫完了他才順便朝九兒問了一句:“話說,你那二小姐要是知道我冒用她名頭宰了幾個明照門弟子,會不會生氣?”九兒情緒原本因為目睹了明照門暗害民女而有些低落,但還是沒忘了回答秦玉的話:“她才不會計較這種無聊的事呢。”剛解決了三人,秦玉也沒有和九兒在此地逗留太久,那個女子既已死,他們就是抬回去也沒了用處,九兒出於前日屠戮村鎮的自責,還是揮手以劍氣辟出了一道淺坑,將箱子中的女子埋入坑裡,又將沙土覆上造了一座極其簡單的墳,合掌一拜才轉身離開。秦玉與九兒的背影走遠,就在人影徹底消失在這片山林後,從連九兒也無法察覺的間隙裡,樹影後緩緩步出一雙月白色繡履。“神哭小斧……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人手上?”……秦玉並沒有回到城直接休息,而是同九兒回城後,就去了裁雲閣,以金葉子為令,托裁雲閣的人前往劍雲峰給明照門傳了個信。內容其實也很簡單,就是說驚鴻樓主盧照影事務繁忙不便親至,便托裁雲閣送信於明照門,看看是否真有此難。至於南宮龍飛先前要求的秦玉,自然是假托早已離開。裁雲閣的周掌櫃自然是知道秦玉就是百華莊主人的,隻是金葉子為信,她身為驚鴻樓屬下絕不會多問半句,因此送信也是以驚鴻樓對外書箋發出,口吻相當正式。接下來還有不到兩天,就是明照門開山門,眾人上山目睹嶽凝珂踢館的日子,說是萬眾矚目,一點都不誇張。住的地方,秦玉不缺財帛,自然也找好了落腳處,尋了城中最顯眼的一處酒樓住下。城外固然清淨,但山間野地在這種時候往往是各路來往高手的落腳點,秦玉想著與其在外頭遭遇不可預知的風險,不如隱於市井。天下九州間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凡是開陽階以上的高手,不能在民居之地動武。 這是帝之下都定下的規矩,理由也很簡單,因為帝之下都一脈的武者修煉有個很重要的憑依條件,人氣。生民的生聚之氣越是繁榮,越有利於武者的靈氣修煉,洞天福地可遇而不可求,但繁華之都卻是可以經過休養生息打造,因此大荒朝廷與帝之下都達成了某種程度上的默契。一城之中,如果在城裡百姓聚居之處動武破壞超過一定程度,當一鎮掌官無法解決的時候,帝之下都就會出手,每一個大州都設有一部門人,那時無論何宗何門,都不會被寬恕。像之前黑閻羅那次也是,他隻在將軍府附近擄人,才沒有驚動坐鎮陽州的九部門人。在酒樓裡一間上好的客房內,秦玉還是開始默默修煉著第三重黑極浮屠的要訣,讓靈泉更加豐沃,堅實基礎。好在他悟性極高,原本以常人來說要參悟數年才算邁入門檻的黑極浮屠,被他頃刻之間就識破了要領,學起來何止事半功倍,從城外再到酒樓裡的這段時間裡,秦玉已經徹底將第三重黑極浮屠與帝神石自帶的領域融會貫通,不僅基礎漸漸堅牢,就算他當著同樣會使「黑極浮屠」的人麵運起功來,對方也是看不出來的。這第三重黑極浮屠的應用層麵,是一片左右上下顛倒的幻覺領域,原本作為黑閻羅苦練的修行成果,被他照單全收了的同時,也融入了原先的神石領域裡,算是如虎添翼。現在他的實際層次,差不多已經達到了升陽階能推動百分之十左右,一顆魂種正好浮出靈泉水麵,好比旭日東升。客房是一間雙人房,秦玉坐在榻上默默運完功後再睜眼,就見到慣常倒立的九兒,此時正默默地站在窗前。而且,她還一反常態地對著窗外月光,以手在鬢間玩轉著自己那一頭向來沒見她打理過的獅子頭亂發。那低頭若有所思的情態,越發地像是一個少女了。這不正常。“怎麼了,有心事?”秦玉悄然站在了她身後。九兒感覺到秦玉在身後,眼睫下一絲慌亂之色,放下了玩弄發絲的手,輕聲道:“沒什麼。”即使她不說,這時距離她距離很近的秦玉也眼裡精芒微動,看出了九兒頭發上的異常。白頭發,雖然隻是藏於那獅鬃一般的烏黑亂發裡極少極少的一部分,但秦玉還是看了出來,這幾縷白發在進酒樓前還沒有。“把手拿過來。”秦玉心中一緊,趕緊握住了九兒的纖白手腕,指端輕扣脈門。九兒原本實力遠在當下秦玉之上,要掙脫也輕而易舉,但她這一刻心緒直如大海飄萍,無所依靠,若非她本來要強,早就向尋常女子那樣掩麵而泣了,現在手腕被拿,她也隻是象征性地扭了兩下,就任他拿捏,靜靜不語。一探脈門,秦玉卻並沒有感覺到九兒體內的靈氣流動有什麼異常,這反而讓他輕輕皺起了眉頭。沒有異常?自從當日在驚鴻樓暗中給九兒吸收了她體內的三道天鎖之後,九兒運功變得更加順暢,卻也引起了這兩天一係列的變化。難道這白發也是當日吸收了天鎖造成的後果?秦玉雖然也想探求這白發的具體緣由所在,但以他現在的探知能力,無法通過探脈感知九兒全身的所有天鎖,也沒辦法追究病症原因。總之現在唯一能確定的是,九兒體內的靈氣仍然沒有半點衰弱或者紊亂的跡象。在探脈之後,秦玉也隻能搖搖頭:“我醫術有限看不出來,不過至少你體內的靈氣並沒有亂象,這白發症狀出現多久了?”原本對秦玉的診斷有些擔心的同時還抱有一些期望的九兒,在聽說他也沒有頭緒之後,眼神也黯淡了下來:“原來你也不知道啊……唉……”她幽幽輕嘟起嘴,愁眉不展道:“這白頭發從入夜後就出現了,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你說,會不會是我殺人太多,老天爺在折我的壽……”一向大大咧咧,自由張揚的九兒,也隻有在這時才露出這完全不像是她平時會有的情態。秦玉知道這幾日她總是心結未解,劍氣又發生了改變,要說她完全不介意是不可能的。眼下他也不敢再貿然用神石再吸收她體內的天鎖,又不願見到她這副愁苦之色,隻好輕輕將手握住她一隻柔荑上,凝視著她那滿目星鬥。“彆想太多了,要是殺人多就那麼容易折壽,哪輪得到你這個丫頭?小腦袋瓜子倒立久了,想東西也奇奇怪怪的。”九兒因為秦玉的話也隻是稍有舒緩,她之前已經答應過要為秦玉而活,心裡鬱結也算稍微鬆了一口氣,也跟著秦玉的話點點頭:“也是,想多也沒有用,興許沒準睡一個晚上後它就變黑了呢!”她心思異常純正,竟然真的疑慮頓消,眉頭雲開見月,這也再次讓秦玉確定了,眼前這丫頭某種意義上確實和正常人不一樣。“謝啦,小姑爺!”說著,她竟也毫不避忌,在秦玉臉上啄了一下。秦玉雖然是未經人事,但對這突然一吻比起這個年紀本該有的青澀不知所措,更多的是一臉哭笑不得,捂著臉笑道:“你這是乾什麼?總不會告訴我說喜歡我吧?”她那一頭如同雄獅的亂發下,此刻笑容也似驕陽:“答對了!”毫不掩飾。然後就輪到秦玉的嘴角僵住了。在酒樓裡的兩天時間過得很快,所幸的是,九兒那一縷極不明顯的白發之後並沒有再發生任何變化,沒有增多也沒有減少。秦玉在這兩日內總算是通過「黑極浮屠」將升陽階提升到了百分之十左右,又進一步穩固了基礎,這種外界堪稱恐怖的進境,隻他一人知曉。而也就在離嶽凝珂上山的當日清晨,秦玉也到了劍雲峰山腳下。“百華莊莊主,梁裡超。”秦玉戴著麵具,對著守山弟子擺出了一副很是和善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