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鐵陀說完那句話的下一刻,他的嘴就像戛然而止停了下來。因為他感覺到,有人來了。現在他們所處的雲湖渡口聚集這大量來往客商,正好停泊著一艘規模巨大的商船。葉雲蘇從大道上獨自一人走來,她步履從容,一方麵從懷中驅出一枚金色小球,握在掌中默運靈氣,然後一把拋在了地上。“官府辦案,閒雜人等退出雲湖渡,否則死概不負責!”她清音激越,這一枚小球也在滾動間吐出道道白煙將四周彌漫,這白煙很淡,並不影響視線,身有修行的人聞了之後也不會感覺到任何異常,但普通人聞了,就會感到難以忍受的惡臭異味。聞到了異味,一般人下意識肯定是捂住口鼻,趕緊遠離的,於是雲湖渡附近的平地上,已經走上船板的商客加緊上了船,其餘的商客販夫走卒,也都紛紛止不住地捂住口鼻,四向跑散。而留下來的,還有那麼一夥人。雖然穿著上和普通商客毫無差彆,但從放出白煙之前,葉雲蘇看見他們的一刻起,就已經知道了,他們就是自己要找的目標。對於修習龍遁的她而言,東島長離教的靈氣相當好辨認。來著不善已經顯而易見,以八臂佛子為首的東島長離教眾也知道一戰在所難免,剛剛還做富家翁打扮的堂主畢孤瞬間就搖身一變,將袍服一拋,露出了一身紫黑色教中服裝,朗聲高問:“來者何人?難道是桂陵城的?”他口中的桂陵城自然就是陽州地界由帝之下都下轄的九部之一,和蒼雲城一樣,按常理而言,陽州境內一旦生亂,就由桂陵城出馬平亂,所以畢孤之前擔心的也是這點。葉雲蘇一路走來,步履充滿了絕對自信:“不是,但也不全錯。”“不是桂陵城的?”由於此刻葉雲蘇身上穿著隻是一般的黑色常服,並不是黑龍衛的黑龍紋服,所以畢孤聽對方否認,一時間也拿不準。隻有那個還是和尚打扮的八臂佛子鐵陀,眼神一變,沉聲道:“你給我的感覺,不像是陽州的高手,閣下是何來頭?”葉雲蘇站定,身上已經開始流轉淡淡雲氣,她望著這些東島長離教教眾:“我代表帝之下都,給你們兩條路,一是自廢靈泉,留下貨物束手就縛,二是死。”“帝之下都???”畢孤聽到這稱呼,心都快跳出了胸膛,帝之下都遠在中都鈞天州,原以為天高皇帝遠,就算陽州出了事,鶴雲莊也頂多隻能讓分部的桂陵城出手救援,誰能想到竟然會驚動帝之下都的人?失聲膽戰之餘,他唯有把希望放在了鐵陀身上。畢竟這次遠渡重洋摧毀青磷峰的行動,麵前的這個鐵陀是現在唯一能夠倚仗的,自己和一眾教徒是輔佐仆從之用。鐵陀僧袍被內裡一股狂暴巨力撐爆,漫天碎布之下,他這個東島長離八天王之一,也終於露出了廬山真麵目。 人如其號,鐵陀一張威武肅然的禿頭之下,脖子以下身軀雙臂都被渾然純金色甲胄包裹得嚴嚴實實,連指縫之間都沒有空隙可言,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尊金色的護法金剛。“你們先帶著貨物下玄武船,在出海口等我,我來對付她。”簡單的一句話,已經說明了他們的答案。葉雲蘇眉頭舒展,冷然微笑:“很好,也省得我一個個綁起來盤問了,你們帶不走貨物的,死心吧。”她這一句話說到末尾時,龍遁之氣已是遍繞周身,蓄勢待發。“龍遁術!你是黑龍衛的人?”鐵陀勃然色變,厲聲喝道。葉雲蘇噓聲吐氣,身形一動,龍吟聲出時,已發生在了鐵陀身後。好快!靈氣激**如層層湧浪,鐵陀身後帶來一幫東島長離教徒就已經被卷如飛絮,足足二十來人像是烈風剮上半空,鱗甲破碎,血珠飄散。僅僅是身子一動,葉雲蘇就在鐵陀眼皮底下越過了他,以龍遁之氣將二十餘名東島長離教徒儘數殺敗!原本八大口箱子也被葉雲蘇靈氣送入半空,落地時卻穩穩地疊作工整一團,葉雲蘇靈氣收斂,立在箱子之旁,手掌輕撫著箱子:“我說了你們帶不走貨。”被剛剛那驚人龍氣襲來衝擊所致,大半的東島長離教徒都已被震得當場暴斃,如此強凶霸烈卻又顯隱莫測的武技,即使是剛剛的堂主畢孤擁有升陽階超過百分之六十以上,隻是被餘波所波及也難免口中血嘔不止,摔到了幾丈外的地上,就連站起來都很勉強。帝之下都直屬黑龍衛的實力,可見一斑。葉雲蘇側目而向那鐵陀:“八臂佛子鐵陀,升陽階百分之八十,看來情報沒錯,躲過了一部分攻擊,難怪能摧毀青磷峰。”鐵陀一身金甲上的麵色已經變得鐵青,口中終於是忍不住噴出血來,胸腹甲胄上幾處凹印憑空而現,剛剛葉雲蘇輕鬆穿過之時,他也被這龍遁之氣震傷,若非有一身金甲,早就交代了。他喘了一口氣,悻悻笑出了聲:“哈哈哈哈……早有耳聞帝之下都直屬黑龍衛的高手,精通龍遁之術,顯隱莫測,個個都有至少升陽階百分之百的水準,我身為東島長離八大金剛之一,之前還沒見識過所謂龍遁的風采,現在,我可算是見識到了。果然見麵勝似聞名,這麼一個小姑娘都能有這等本事!”“知道就好,我最後再說一遍,是你自己廢了靈泉束手就擒,還是要讓我動手?”葉雲蘇隻是站在那八口箱子前,實則早已鎖定了鐵陀可能逃走的所有路線,無論他想往哪兒逃,都逃不脫自己掌握之中。勝局已定。鐵陀一滴冷汗從額間落到下巴,滴落而下。他臉色緊張到了極處,但卻詭異地開始揚起嘴角,笑聲都在發顫:“哈哈哈哈……帝之下都黑龍衛的高手果然名不虛傳,我東島長離教遠隔海外,如今總算領教了,不過……”“我還是想說,你算錯了一件事情。”鐵陀明明身陷敗局,但還是笑意越發獰然。葉雲蘇卻完全不以為然:“垂死掙紮,龍遁奧妙無窮,你現在傷成這樣,無論是吃什麼增長功力的丹藥還是用什麼邪法,都無濟於事。我甚至不需要離開這些箱子就能殺了你。”鐵陀聞言,眼中終於閃過了一絲仿佛已經抓住了千載良機的得意,驟然大喝道:“就是現在,動手!”葉雲蘇淡淡側目回望身後,虛空如也,一片晴朗,沒有任何人出手的跡象。她的手也始終放在疊得工整的八大口箱子之上,看似雲淡風輕,實則沒有一刻鬆懈,如果鐵陀敢在她轉頭的一刹那偷襲或者逃走,龍遁之氣隨時都能發動。但她還是估計錯了。鐵陀的那一聲喝喊自然隻是虛張聲勢,葉雲蘇背後並沒有人偷襲,而鐵陀自己要做的行動,也不是偷襲或者逃跑等任何一項。他要做的,隻有一個動作,就是在葉雲蘇分神的一瞬間,腳底往地上輕輕一踩。這一踩,葉雲蘇手中所摸的幾口大箱子驟然盈滿的白光告訴了她答案。八大口箱子瞬間炸作了一團熾烈的白光,不僅淹沒了葉雲蘇身影,焰光更直衝雲霄,足足升騰足有幾十丈高。爆發的範圍不過數十丈,但內裡密度卻極驚人,這劇烈而集中的能量爆發讓天色都為之一變。“就算是帝之下都的人,受了這白曜石爆炸想來也不好受吧,哈哈哈哈!”鐵陀狂笑不已,藏伏於八大口箱子的這一手,是在這幾口箱子裡藏入了一種名為“白曜石”的奇怪靈石,外頭還鋪上了一部分劫掠下來的青磷峰產出的藥石礦物作為掩蓋,從純重量和內覆靈氣上,隻要不仔細翻找內部,光從外界感知是感知不出來的。而這種“白曜石”隻要經過某種外物傳來的特殊震動,就會極其劇烈地與周圍靈石混合,迸發出超乎想象的巨大威力!實際上從一開始貨物就沒藏在距離雲湖渡這麼明顯的地方,但要為了確保在被人追擊時能起到足夠的拖延效果,以達到最終將貨物送到玄武船的地步。真正的地點,是在雲湖渡更上遊三四百裡遠的地方,那裡,才是東島長離準備乘坐東島玄武船潛海離開的真正落處。“你當真以為……我是什麼八臂佛子鐵陀嗎??”鐵陀到了如今這個地步,笑意越發獰然,更加詭異的是,就在這一句之間,他那粗獷的外表下發出的聲音竟然為之一變,變得異常秀氣。“金風盟柳迎風,恭候帝之下都黑龍衛大駕了!”鐵陀暴喝之下,渾身靈氣一動,霎時間整個身形象都為之一變!火柱衝天而起,秦玉遙遙望見遠處那幾乎照亮黑夜的白熾火柱,也有些納悶。等會,那裡是雲湖渡,那這裡是怎麼回事?他眼前看到的是一個渾身金甲的禿僧,一個人守著幾口大箱子,還有為數不多的東島長離教教徒根據長相判斷,秦玉覺得他應該就是東島長離教的八臂佛子鐵陀。而隱秘將真正的貨物藏在此處的,真正的長離教八臂佛子鐵陀看見秦玉忽然從林中竄出來時,也表現出了明顯的驚訝。“什麼人?”鐵陀問道。秦玉拍了拍自己衣服:“鶴雲莊的秦玉,來拿回青磷峰的這幾口箱子的。”鐵陀也看了一眼那葉雲蘇爆炸之處的火柱衝天,神情雖然嚴肅,但卻似乎並不如何緊張,尤其是聽到秦玉說自己來自鶴雲莊後,輕哼了一聲。“原來如此,你們也玩兵分兩路啊,可惜你們找來的帝之下都靠山現在脫不開身,你一個鶴雲莊的,能攔得住我們?”雖然秦玉很想說他猜錯了,也想問問他那邊是誰在跟葉雲蘇交戰,但眼下毫無疑問才是最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