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姨？”對於在這泰封城能再次見到盧照影，秦玉實在是喜出望外。踏月寶船之上，盧照影笑若遠山春水浮**，光是款款而來之姿，就以令人望之如遇暖陽煦日，她扶起下拜的秦玉，同樣也是喜笑顏開：“我都聽那極樂明妃宮的水樂使說了，你年紀輕輕就當了莊主，還派人給你送了賀禮，結果沒想到如今又在泰封城遇見了，你呀，要不是我碰巧遇見了百劍堂的人，還不知道你也來了這泰封城。”她看秦玉這一身堂堂如玉的行頭，眼神裡滿是長輩的欣慰與慈悲：“你如今換了一身行頭，倒是有些莊主樣子了，士彆三日果然刮目相看！翠娘若是泉下有知，想來也會高興的。”秦玉微笑點頭而應，攙扶著盧照影入了主座，噓寒問暖起來，從再見麵的氣色間，他就已經看出來盧照影確實已經如上次送賀禮的驚鴻樓門人所言，氣色已經完全恢複。想想也是，以盧照影的修為，如果不是她麵對自己門人時真的信任到完全一點防備也不設，以那個女子被金風盟蠱惑後隻有升陽階的修為，斷然是不會受到當時那樣的傷需要調養的，現在能恢複過來是再正常不過。“影姨在西南邊聽說你在金風盟大舉入侵時臨危受命接下了鶴雲莊這間大擔子，初時還有些擔心，現在看來，還是影姨多慮了。”盧照影慈目所見，秦玉現如今已經完全脫胎換骨，舉手投足間氣度非凡，比上次見麵時更加豐神俊逸，心下更是大為寬慰。秦玉一邊讓下人敬茶，自然也問起了盧照影遠道而來的目的。盧照影被問及此，眼神也現出一絲慨歎之意：“影姨也不瞞你，這泰封城裡有我一位故友，她雖非修行中人，卻修養極高，是凡人裡難得的氣度曠達，學究天人之輩，我此番來這兒也是為了與她敘敘舊，她說有一件至寶，要在臨終之前交給我以了卻生平遺憾。”秦玉聽時心裡也不禁暗自猜度，不會和水憐星要她找的什麼聖像有關係吧？卻聽盧照影接著道：“那是一部樂譜，傳說是一位大樂師留下的，自從當初大慈佛母在這泰封城外乘黃山論道之後，就遺失在了泰封城中，明妃宮功法與驚鴻樓一道同軌，我雖然開創了驚鴻樓另立一脈，來這泰封城中，卻也不能堂而皇之地以驚鴻樓名頭行事。”原來是樂譜……秦玉聽到她要的不是妙樂天女玉像，心中暗舒了一口氣，又接著問道：“說起來，我鶴雲莊新接的一樁生意也是極樂明妃宮的，她們說不便入旻州，才讓我們去做，不知道這旻州地界到底和極樂明妃宮有什麼過節？”盧照影眸中流光忽動，聽到極樂明妃宮時，也一時莞爾：“極樂明妃宮門風張揚，曆來到何處都要大肆鋪張一番，結果一到旻州反而要隱匿身份神通，縮手縮腳，確實不大方便，若非旻州當初發生了那一場論道，也不至於會有如此束手束腳之事……唉，都是禍福自召。” 旻州地居九州東北，幅員遼闊，到底什麼事情能讓極樂明妃宮這一個橫行九州的宗門在旻州地界束手束腳？秦玉現在也被勾動了好奇心。正當盧照影準備進一步說下去的時候，一聲清亮中氣十足的喊聲從庭外宛如破雲而來。“秦玉！”不用問，是嶽凝珂的聲音。她就如一團飛紅，跳到了正堂之中，笑吟吟地朝秦玉伸出了手：“你那有銀子沒有？”她這樣開口就管自己要銀子，秦玉也覺得奇怪，還不等他問，盧照影就先拋去了一絲好奇：“玉兒，這位是……”秦玉有些尷尬地說道：“影姨，她就是嶽家二小姐嶽凝珂。”此言一出，盧照影那鳳眸裡更是展露出意外：“相貌果然是靈動脫俗，一塵不染，玉兒你已經完婚了？”“額……也沒有，現在我和這位嶽小姐，還是朋友。”秦玉對於怎麼跟人解釋和嶽凝珂的關係還是略顯尷尬，尤其是在知道婚約關係的人麵前，隨後又給嶽凝珂介紹了盧照影，她懵懵懂懂地給盧照影作揖拜了一拜，秦玉才有空問她要銀子的用途。“買新衣服？咱們這路上不是有一堆備用的衣服行頭嗎？你又何須去買呢？”秦玉聽說了她要銀子買衣物的要求後也有了疑問。嶽凝珂卻撇撇嘴，隻說：“那些衣服都不夠威風。”“威風，又不是去……”秦玉一下子就意識到了她話中關節所在，驚得坐直了身子：“你該不會……”嶽凝珂卻是笑得一派無邪，宛若千樹萬花一道綻放：“你之前跟我說的問題，我想到個好辦法！我隻要讓人認不出來不就行了！”“打住！回房我再給你！”現在當著盧照影的麵，秦玉可不敢讓嶽凝珂說起這種敏感的話題，當著驚鴻樓這麼一個宗門說出準備踢館天下宗門這種話，趕忙打住了她的話。盧照影倒是因為嶽凝珂看上去身上沒有任何靈氣修行的跡象，反而沒有多想，隻當是彆的事情，她見秦玉與嶽凝珂關係看上去確實不像是真正夫妻後，忽而又想起了什麼，又道：“玉兒，怎麼不見那位九兒姑娘？”“九兒……”秦玉也隻好把她目前從武陵山私自出走，下落不明的事情先跟她說了，對於如何找到九兒的事，他當下也是一籌莫展，隻能順其自然。隨後送走盧照影時，才知道驚鴻樓在泰封城北城開設了一件彆院，準備鋪設產業以此打探消息。送走了盧照影，秦玉瞬間就沉下了臉轉向嶽凝珂歎道：“嶽姑奶奶，你還想著要去挑戰人家宗門？”嶽凝珂倒是認得理所當然：“嗯哪，你說了，不能連累他人，那我隻要裝成彆人，不就結了？”她說是還一副相當自豪的表情：“要是起一個響亮的名頭那就更好了……”秦玉這時候開始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自己不夠強大，那麼很可能某天會被這丫頭搞出來的事給害死。嶽凝珂的眼神告訴了他，她一旦真的決定了要做哪件事情，那就是中間無論發生了多少波折都不能改變的。知道了不可能改變嶽凝珂心意，秦玉隻好接著問：“那你想好對哪個宗門動手沒有？”“嗯……還沒。”“……”等到把錢給了嶽凝珂後，秦玉才走到了後堂沈衝等副堂主所在看守的宋四海一幫人。這些個少年此刻在後堂歇息得已經差不多了，雖然雙手恢複了力氣，但是沈衝這個副堂主的底子也不是他們可以抗衡的，看見秦玉進來，十來個人縮在房中，還是可見充滿了防備。秦玉拿了一大壇酒走進來，隨手支走了沈衝和他的手下，直接坐在宋四海他們幾個對麵：“來，邊喝酒邊說。”宋四海一臉不屑：“誰喝你們的爛酒？”秦玉自顧自打開了封蓋，慢慢倒了一杯：“不用擔心，沒毒的，是哪裡都能買到的大江東酒。”他說的大江東，是一種流行於市井之間，流浪少年人最愛喝的一種酒，秦玉記憶未覺醒前在蒼州流浪江湖時就喜歡喝這種酒，便宜，入口猛烈，後勁雖短，不為品酒行家所稱頌，但符合少年人性子。宋四海一聽到“大江東”，眼中也泛出一絲亮光，但隨即又被警惕覆蓋：“少來這套，你要是想讓我喝醉了畫押按手印賣出天王廟，那是免談。”秦玉斜眼道：“我要是真想你們按手印，哪還用把你們請到這兒來喝酒啊？我把你們帶到這兒，是想問你們幾個問題。”他說著，直接就閃電般動手抓起宋四海得一隻手，讓他拇指輕輕在一張紙上抹過，宋四海反應過來時，自己眼前已經多了一張寫好的借條。“民人宋四海願借百劍堂三千兩銀子，七日為限，逾期者翻倍奉還……”宋四海看到那不知何時擬好的借條下方一抹鮮紅指印時，頓時怒衝腦門：“你他媽的！”他就要鼓拳攻上，秦玉卻滿不在乎直接把紙條捏了粉碎，隨手丟棄在一邊：“明白了吧？”看到這一張借據被隨手丟棄，宋四海的血氣才算冷了下來，一臉遲疑，畢竟三千兩可不是個小數目，之前那尹總管開價買下整座天王廟，也不過三百兩。“你……當真不是圖我們的天王廟？”“廢話。”“那要隻是問幾個問題……倒也不是不行。”宋四海明顯是這幾個少年裡的主心骨，一番交頭接耳後，就拍板做了決定。秦玉也不拐彎抹角，直接折扇在桌上輕敲：“好，第一問，這尹家是什麼來頭，和你們的天王廟究竟有什麼過節？”一個時辰後，從房中出來的秦玉，臉色並不算好，經過這一談後，他至少確定了一點，如今泰封城內對天神宗的虔誠程度遠超過他的想象。像找宋四海強買天王廟的尹家，就是泰封城裡一家腰纏萬貫的大戶，他們財大氣粗，要供奉天神宗，做法事造佛像都比尋常人家更容易，而這樣的大戶在泰封城比比皆是。相比於尹家，更讓秦玉留意的是天神宗本身，從宋四海一幫人的話裡，他聽說了這城中大大小小的住戶，無論士農工商，都在通過苦修，供養，念經的方式來供養佛像，有巨資的出巨資，沒錢的就虔心每日禮拜誦經，總之是富人有富人的拜法，窮人有窮人的拜法。最重要的是，據他說，這樣的效果似乎還頗為靈驗，屢屢有傳聞說很多信眾都因為信奉天神宗，身體康健，財路亨通，甚至運氣也變得順遂起來，很多富人員外都因此廣施錢財，企圖營造善人布施的形象，來換取生意上的一路順遂。秦玉聽到宋四海如此講述時，也察覺到了不對勁，這也未免靈驗的有些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