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個月輪印這真的是這個世界的寶物,那又是怎麼流失到大荒九州的?”秦玉覺得仍舊疑團重重。蕭紅鯉臉上露出一絲沒奈何的淺笑:“這造化山的造化童子有一日耍起圈子,不小心把這海上蓮台的月輪印給拋到了圈子裡,結果那圈子連通外界,月輪印就被她就這樣扔了出去,結果不曾想卻被有心之人撿到,釀出了禍災。”如果這個蕭紅鯉所言,天神宗祈求賜福神通,等於是以願力為代價,讓賜福給予自身神通的同時,也會招來血海淹沒世間的大災難?“要是這東西真這麼可怕,晚輩就算有那心思,恐怕也是力不能及,那些和尚賜福的神通非比尋常,我對付他們的手下尚且都要費許多周折,更遑論他們的宗主了。”秦玉沒有直接答應,而是作出一幅沒奈何的樣子。蕭紅鯉卻在此時笑得嫣然生光,依舊語態柔和:“之所以會跟你說這件事,就是因為我相信你有能拿回月輪印的力量,你瞞了很多人,但我卻知道,你身上還有其他秘密,它能幫你到達這個世界,自然也能夠給你打敗天神宗,奪回月輪印的力量。”“你……究竟是誰?”秦玉這時已經越發覺得這個自稱蕭紅鯉的道姑越發地不簡單了,她居然還能發現自己還有神石的秘密?蕭紅鯉依舊氣定神閒,眉間如掛輕雲流風,仿佛在期待他的回答:“怎麼樣?決定好沒有?”秦玉垂下頭半晌,再度抬起頭時,眼裡已然堅定不移:“好,我答應你,不過再來之時,還希望蕭前輩能回答我幾個問題。”“好,沒問題,算我沒看錯人。”蕭紅鯉很是滿意地頷首而點頭,像是對秦玉的認可。不過下一個瞬間,她眉梢一動,像是聽到了什麼,又轉為神秘的一笑:“嗯,你帶來的那個女子也快醒了,托大慈佛母造的孽,看樣子你和她之間的緣分也算神奇,我呢還有事情就暫且告退了,來日再見了。”說走就走,蕭紅鯉竟身影真的像一抹淡雲,消失在了這屋閣之內,完全不留一點蹤跡。這下秦玉覺得,看來之前對這蕭紅鯉的印象,得徹底改改了。這哪裡像是一個不通靈氣的人能展現出來的本事?通過聯係著他和厲暮雲的那條線,秦玉很容易地就找到了厲暮雲所在的房間。秦玉推開門,恰好看見一襲黑衣白發如故,孑然而立。而厲暮雲聽到了開門聲幾乎是閃電般轉過了身,正好與推開門的秦玉四目相對。這一刻,秦玉確信自己是第一次看到了厲暮雲在極短的一瞬錯愕後,對自己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微笑,那一瞬的風華足令萬物都變得灰白,而隻有她是色彩。“你恢複得怎麼樣?”秦玉會心一笑,關懷問道。 然而厲暮雲唇角那一抹笑意還未消逝,就在秦玉問出那一句話的緊接著,他眼前就已經被一團疾速無比的影子晃過。然後是中掌的感覺從心口傳入。沒錯,厲暮雲抬手一掌就擊中了秦玉。這一掌來得快捷無比,即使是秦玉經曆了這一番際遇過後,實力相比較之前又更上一層樓,但說要跟厲暮雲比起來,依然有著非常大的差距,她如果當真要對自己動手,秦玉即使是有神石,也是完全抵擋不住的。之所以厲暮雲一直以來沒對秦玉動手,是因為大慈佛母給她種下的「顛倒無明」咒術,他是咒主,厲暮雲是咒奴,厲暮雲越對他有敵意,行動上就會自然轉為與之相反,表達愛意的行動。普通人出於愛意會自然地擁抱對方,也許也會有口是心非,不擅表達等種種影響行為直接表達的因素存在,但厲暮雲卻不會,這就是「顛倒無明」的厲害之處,所行非所思,並且完全無法掩藏。厲暮雲以前儘管想的可能是宰了秦玉,但表現在行動上反而是會抱住秦玉,所以一直以來跟著秦玉,厲暮雲大半時間都和他保持著距離。現在秦玉和她劫後餘生,關係上又有了一絲絲微妙的改變,秦玉本隻是隨口一句關懷,自己卻沒料到會突然挨了厲暮雲當胸一掌,對於厲暮雲來說不過是隨手一下,但萬象潛龍訣隨身而動,也足夠讓秦玉吃一頓苦頭了。從屋外墜出到地上的秦玉,被一口氣堵在胸中,被打入的萬象潛龍訣霸烈桀驁之氣就像狂龍亂湧,在他體內四處奔走衝撞,害得秦玉連忙全力催動萬象潛龍訣和神石,消磨周旋,才算是讓這股靈氣威勢減弱,消停下來。他剛想說厲暮雲出手中,但一抬眼,見厲暮雲也望著自己雙手,一臉錯愕不可置信之色,他腦海裡這時也忽而靈光一動,閃過了一個念頭。等等,顛倒無明並沒有解開,按照這種咒術的效果,她對自己越有敵意,行動表現就越相反,以前她種種對自己熱烈的親密行為,都是敵意的體現。那麼她現在居然做出了攻擊自己的行動,豈不是說明她實際上……想通了這一節,秦玉看她此刻站在屋內的表情,更是篤定了自己的判斷。果然沒錯。不過轉念一想,秦玉又開始感慨起創造出這個咒術的大慈佛母,也不知是跟厲暮雲有多大的仇,她中了這「顛倒無明」,擺明了就是讓她要跟恨的人示愛,又要跟愛的人刀刃相向。殺人誅心,也不過如此。他現在雖說緩是過了氣來,但挨了厲暮雲一下,要立刻站起來還是不容易,秦玉試著支撐起身子站立,但力到腿處始終難以傳遞完全,幾次都站不起來,隻好就這樣坐著。他沒說破,而是擺出一副笑容埋怨道:“說話就說話,好端端地乾嘛動手嘛,虧你贏了釋煉神,一點宗師氣度都沒有。”厲暮雲怔怔然望著自己剛剛打出去一掌的右手,以至於聽到秦玉話後慢了一拍才像是醒覺過來,她此刻也不再像往常那樣總是閉著眼,一雙星芒狀的瞳眸凝視這個坐在地上,忍痛對她笑的秦玉。“我又沒開宗立派,如何算宗師。”她自然是不會去扶起秦玉的,身子一遁,又遁入了牆壁後。秦玉也知道她現在想必心情複雜,也不願意跟自己閒扯,隻苦了自己現在站也站不起來,隻能望著天上那一輪血月。如今在這片血海世界羈留了也有些時日,不知道外頭怎麼樣了?“那邊的世界有這麼好嗎?”造化童子奶聲奶氣的聲音直接就從秦玉身後傳來,嚇了秦玉一大跳。雖然知道這個肉嘟嘟看上去至多不過一歲的女娃娃是個年紀高得離譜的神祇,實力之高已經完全超出自己那個世界的強度,能看出自己所想,但他還是不免心有餘悸:“小天公,這血海雖然奧妙無窮,但在下在那邊世界還有不少牽絆,蕭前輩也有事托付,總不能在這耽著太久。”造化童子肉手隨意拋玩著他那無所不能的圈子,也歎道:“唉,可惜你和那個女娃娃都修為太淺,她也隻是看到了天覺之門,隻差一步就能破開障壁,自由來往於兩個世界,不能到達這個境界,許多事就都受牽絆,麻煩得很。”秦玉也有同感,天覺之門這個境界在他前世時也隻是差一步未能突破的壁壘,如今知道了突破這個境界後,才能真正自由來往於不同世界,思慮之餘,轉頭又想到了一個重要問題:“小天公,敢問這個蕭紅鯉蕭前輩,她也是領悟了天覺之門到達這個世界的嗎?”這本來是秦玉的猜測,但造化童子的反應,卻更出乎秦玉所料,她那紅粉粉的肉臉蛋眼睛眯成了縫,一副神秘的笑:“她啊,她來頭可不簡單得很呢,等你修到了天覺之門,自然能知道她是怎麼來的。”又賣關子。既然這老神仙不願意說,秦玉也沒得法子,隻能換一個問題:“那小天公,你老人家本事這麼大,知不知道怎麼解了我和厲暮雲身上的咒啊?”造化童子直接白了他一眼:“你這小子,自己有方法還來問我,要不是看在你是……我高低得給你個圈子套幾天。”她說時像是隱去了某些字眼,秦玉無論如何也聽不清那幾個字的內容,他也覺得奇怪:“要不是看在什麼?”造化童子卻是打了個哈哈:“要不是看在你是蕭紅鯉傳人份上,這解法,她給你留的東西就有,自己琢磨去吧!”石簫?秦玉掏出石簫,再看時,那造化童子又是來去無蹤,不知去了哪裡。這石簫是用來吹奏《忘情心籟》的工具,按蕭紅鯉所言,隻要能參透奧秘,當無往不利,現在想想,她既然當初能讓大慈佛母終身不踏足旻州,自然也能找到解除「顛倒無明」的方法,隻是無非要多花些時間。秦玉收回石簫,此刻也終於能勉強站起來,一回頭,就發現自己神石裡那根連接厲暮雲的線,直指在房中一側,那位置,正好在門後頭。雖然他現在憑感知無法察覺出厲暮雲所在何處,但有這根線在,秦玉也更容易知道,她此刻正在偷聽。“我說,咱們再談談吧,這裡是個談話的好地方。”秦玉歎了一口氣,向著幾十丈外一門之隔的厲暮雲道。門後麵傳來一聲幽幽歎聲:“滾進來。”秦玉笑了,拖著兩條好不容易才緩過來幾分力氣的腿,一步一步地往回挪。這造化山懸空而立,偌大宮殿裡除了造化童子以外再無他人,因此秦玉選擇和她在這裡商量,他有預感從這血海出去以後,事情恐怕會越來越多。厲暮雲和他選了一處幽靜的空閣,麵對著一副棋盤,相對而坐。這棋盤上沒有棋子,空落落的一片,但秦玉見端坐的厲暮雲,氣度倒當真有幾分像是一個執子對弈的曠世棋聖,卓然絕塵。秦玉道:“剛剛外頭的話,你都聽到了?”厲暮雲也反問:“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秦玉嘴角一扯,揉了兩下自己中掌的胸口:“要說沒有估計你也不會信,這一掌應該不是你的本意吧?”厲暮雲白發之下,嘴唇抿緊了一二分,她此時也沒有再保持閉眼狀態,星芒狀瞳孔裡射出令人莫敢逼視的銳光,直指秦玉:“你為什麼想要去問解除「顛倒無明」的方法?”秦玉沒有對她的眼神有半分退避,答得很自然:“很簡單啊,因為我是個守約的人。”“守約?”厲暮雲初聽時第一反應先是微微一愣,隨即她才想起了,這小子確實跟自己立過約,要日後有朝一日公平決鬥一場,在那之前自己不會殺他。秦玉伸出手擺出一個小人的架勢,兩根手指立在棋盤上,接著道:“這顛倒無明隻要在一天,你的痛苦就會多一分,中了你剛剛那一掌後,我又多了幾分體會,所思所想完全對不上,明明有好感,一出手卻事與願違,要挑戰這種彆扭的對手,不是我的作風。”厲暮雲一聽,立刻橫眉冷笑:“自作多情,你以為我打你一掌,是因為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