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蹲在地上捂臉痛苦的俏麗女子,封世想要安慰,卻有些詞窮……事實上,身為摯友,他幾年前便隱約想到了會有這幕。原因很簡單,蕭泰然的宗主之位,坐的太久了。久到其他人已經失去了等待的耐心。蕭泰然之所以如此,並非迷戀權勢,而是想讓讓蕭洛顏繼承自己。四十餘歲才得女,將其視為掌上明珠,自然想將自己的一切都給蕭洛顏。但可惜,宗主之位,並不是永遠都姓蕭的。就好像,玄女宗的宗主閣,不可能永遠都是宗主閣。封世無法評價對錯,站在摯友的角度,他隻能竭儘所能,為蕭泰然療傷,或者說……苟延殘喘。若風雪月在場的話,定會發現封世短短幾月不見,卻好似蒼老數歲,這是他動用醫道秘術的原因。可以說,封世如今,就是拿自己的壽元在為蕭泰然支撐,而且還極其不劃算。蕭洛顏哭了很久,才憔悴地站起身來,從靈戒中取出一朵花。一朵殷紅如血的靈花。“封前輩,這是我從絕命之穀得到的續壽藏血花,肯定能幫上父親。”見到此花,封世目光一顫,顯然有些詫異。身為名醫的他,怎會不了解續壽藏血花的價值和功效?但望著那雙泛白的玉掌上的靈花,封世卻一臉猶豫,沒有去接。“怎麼了封前輩?續壽藏血花,不是能延年益壽的奇珍麼?難道父親現在的狀態,無法承受藥力?”蕭洛顏有些失神,似在喃喃自語:“那我去將靈花磨粉,一點點服用,總會有效果的。”封世沒有去接,已經表明了什麼,但她卻不願接受這噩夢般的消息。往日被人奉為女神的倩影,此時卻手足無措,淒然可憐,讓封世很難受。續壽藏血是奇珍不假,延年益壽的藥效也絕非吹噓,但是……“洛顏,老夫實話告訴你,這噬心吞靈蠱不僅惡毒,而且還極其痛苦,就如萬蟻啃膚,毒針刺心,每次稍已靈力祛除老宗主體內的蠱毒,就好似剃刀刮骨,生不如死。”下此蠱之人,定是想殺之而後快,用心歹毒。說實話,封世已經不止一次想親手了斷掉摯友的性命,免得再受摧殘。沒有親身體會,根本無法理解其中的痛楚。噬心二字,足以說明一切,軀體與心神的雙重煎熬,簡直就是折磨!但每當此時,蕭泰然便毅然決絕,死死撐著那一口氣。為何而撐,封世很清楚,蕭洛顏更清楚。她更記得,父親重病,已經有近兩月了。整整數十天,每時每刻都在承受著那種難以言喻的痛苦……為的,就是不丟掉宗主之位,因為蕭泰然一旦死去,那對蕭洛顏暗中的懸賞,就會變為肆無忌憚的追殺!“老宗主雖能服用續壽藏血花,但效果卻十不存一……”續壽藏血花本就是為壽終將寢之人服用的,自然不可能藥力過猛,可前提是想要發揮出延壽數年的功效,那得是正常的壽命走到儘頭。蕭泰然這種情況,不僅效果大打折扣,而且蠱毒與他的生息已經融合,為前者服用,相當於間接滋養蠱毒。到時候,誰知道那種痛苦會到達何等程度?將一切說明後,封世歎道:“服用與否,得先征求老宗主的意見。”話雖如此,可他真擔心,若蕭泰然執意服用,自己要不要阻攔……兩人又回到了屋內,蕭洛顏擦掉了眼淚,強撐出一抹淒苦笑容,蕭泰然眸中的怒意也消散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渾濁與慈愛。望著自己的掌上明珠已是芳名響徹一域的尤物佳人,那張乾枯的老臉上揚起抹欣慰與釋然。“老封,我還有多久時日?”蕭泰然的聲音嘶啞,仿佛隨時都會戛然而止,封世身形一顫,唇間苦澀,強笑道:“老宗主彆胡思亂想,我隻差一株藥引,就能治好……”蠱毒雖已侵濁渾身,但並沒有影響蕭泰然的心智,相反,那萬蟻噬體的痛楚,讓他無比的清醒。“老封,你知道為何這麼多年你都當不上名醫堂主麼?”蕭泰然好似自言自語:“因為你給人治病時,從不會遮掩臉色。”看似無關緊要的話,卻讓封世身軀一振,不忍再說:“老宗主,洛顏給你尋了一株續壽藏血花……”蕭泰然聞言,看向倩影的目光更顯疼惜。想在絕命之穀中尋得一株奇珍,要承受怎樣的危險,他親身經曆過。不僅如此,續壽藏血花采摘時的艱難,蕭泰然更是清楚。但自始至終,蕭泰然的目光也沒去看那足以讓無數人瘋搶的殷紅靈花:“老封,這東西你收下吧,就當出診費了……”封世想要拒絕,卻被蕭泰然揮手打斷:“我知道你這幾日動用了名醫堂的秘術,拿去補補,彆在為老夫折壽了。”僅是短短幾句話,蕭泰然便疼的滿布冷汗,枯瘦的手臂上血脈更顯暗紅。如今還肯留在這間屋內的,無一不是蕭泰然的生死之交,或是絕對忠於他的煙雨閣長老,見到這幕,忍不住悲從心來。“老宗主,你躺下吧!”“洛顏,快讓你父親躺下……彆再說話了!”然而任憑眾人如何勸阻,蕭泰然仍不為所動,依舊將那能看清脊骨的後背挺得筆直,就如同他每次為倩影遮風擋雨時那般堅毅。“我這把老骨頭,最多還能撐兩個月吧?諸位,能否答應老夫臨終前的最後一個要求?”那幾近懇求的語氣,讓人簡直不敢想象,這曾經是一宗之主的武道強者。身旁,跪扶在床榻的一位老者老淚縱橫,聲音顫抖:“老宗主,我等什麼都答應您,隻要您能好起來……”“宗主,你告訴我,當日究竟是誰暗算你!我豁出這條老命,也得將那雜碎千刀萬剮!”本就不大的屋內,充斥著哀怒悲憤。提到當日之事,蕭泰然渾濁的眸中好似閃過抹寒芒,但僅僅刹那,卻又變得模糊,好似重未出現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