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年一頓,眼前的人眉眼上也落了雪,罩上眼中的悲傷,像是暖融融的天蒙上了一層陰翳。他點點頭:“我要帶點兒東西去見見我未來的老丈人和嶽母。”南歌似乎是還沒有反應過來,等琢磨出夏景年話裡的意味,然後輕輕揚起一個笑。“好。”兩人沒有坐馬車,並肩走到了城西,當時南家一家被斬首,屍體都扔在了亂葬崗,南歌進了風月場,自身自顧不暇,等出來時,早就尋不到南家人的屍骨了。好在李廣收殮了南家人的屍骨,埋在了城西的清淨的一處。本來是要遷入南家祖墳的,可南家祖墳也早就被那群人毀的乾淨,於是索性就把碑立在了城西這處,是明文瑞親手令人趕製出來的,上邊的名姓,也都是南歌一筆一劃刻出來的。在無數個黑夜中,在無數個黑暗的、令人腦海中一片血海的回憶中。南歌鄭重的磕了幾個響頭,隨即夏景年也跪了下來,悶不吭聲的磕頭。自從宮變那夜後,南歌這沉默不語的模樣極為常見,她凝視著她父母的墓碑,久久沒有動彈,雪落在她的睫毛上,化成了雪水。良久,她很是疲憊的往夏景年肩膀上一靠,聲音輕的近乎呢喃:“我們回家吧。”南歌很疲憊。夏景年想,簌簌的雪從天上落下,好像沒有停下的時候,他抬起頭,瞥見了鳥雲中的一縷微光。兩人又相互依偎著往回走,走到一半,南歌腦袋靠在夏景年的肩膀上,眼皮子耷拉著。“景年,你不要再次偷偷的不要我離開我。她的聲音很輕,一下就消散在了風中,可又隨著風吹進了夏景年的耳中。他一頓,然後大手握南歌冰涼的小手,因為前些日子刻碑的緣故,南歌指腹又深淺不一的劃痕,摸起來十分硌手。他聲音沉穩:“不會的,你是不是累了?我背你回家。”南歌腳步頓住,夏景年也跟著停了腳步,他扭頭笑意吟吟的望著南歌,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南歌有些心動,唇瓣抿了抿:“可以嗎?路還這麼長。”夏景年目光深邃:“不相信我的戰鬥力?來。”他上前一步,在南歌麵前彎下身,腰脊勾出一道好看的弧線:“上來,我背你。”南歌怔怔的看著,漂亮的眼眸突兀的現出了一點期待。夏景年催促她,聲音裡噙著笑:“南歌,快上來呀。”南歌彎下身子,趴在了夏景年的身上,聞到對方身上好聞的蒼蘭氣息,她忍不得在夏景年肩的處蹭了蹭。夏景年有些癢,稍稍的縮了縮脖子,他笑了兩聲:“你怎麼和小貓一樣?蹭的我可癢了。”南歌手圈住他的脖子,冰涼的指尖搭在夏景年胸前,夏景年一哆嗦,喉結滾了滾。 出口的嗓音一下子就沙啞了:“南歌乖,把手拿開。”南歌不不但沒有聽,還變本加厲的用鼻子去蹭夏景年:“景年,喜歡你。”這聲音像是含著蜂蜜,突如其來的表白讓夏景年心裡甜滋滋的,忍不住揚起了嘴角。“我也喜歡你。”他說的理所當然,像是脫口而出的愛語,又像是草草的敷衍。南歌一時之間辨認不出來,隻是腦袋垂在夏景年肩膀上,悶悶的沒有說話了。夏景年沒放在心上,隻當是南歌疲憊了。在雪地裡頭深一步淺一步的走著,腳步聲沙沙的,他心頭一片輕鬆,哼起了輕快的不知名的小調,調子融在雪地裡,哼哼的,像一首催眠曲。南歌耳邊是夏景年哼的小調,眼皮子跟著越來越重,手裡舉著的傘也越來越歪,夏景年扶了扶南歌,繼續往前走。走到道路儘頭,白茫茫的雪中,他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景年。”商九兒坐在輪椅上,對著他露出一個淺淡的笑,蒼白的臉好像要與雪色融為一體。夏景年騰出一隻手扶正南歌手中的傘,走到商九兒麵前:“九兒,這冰天雪地的,你怎麼出來了?”那次刺殺後,商九兒雖然救回了一條命,但身體大不如前,現今她裹著厚厚的狐裘,可唇色還是有些發紫。她看了一眼夏景年背上閉著眼睛的南歌,溫聲說:“你可以把她先放上馬車,這兒離南府還有一段距離,你會很累的。””她從口袋裡拿出手帕,給夏景年擦汗,夏景年往後退了退。商九兒一愣,執抑的伸長手臂去給夏景年擦汗,夏景年怕她摔倒,僵硬的站在原地。等給夏景年擦完汗,商九兒自己額上也出了一層虛汗,她麵色如常的把手帕放回袖子,微微喘著氣說:“把南歌放到馬車上去吧,景年,有些話,我想單獨和你說。”夏景年猶豫了一會,想起之後確實有一段路要走,還是聽了商九兒的話把南歌放到了馬車上。南歌眼眸微微睜開了一點,但眼裡還是十分迷茫。夏景年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南歌,好好睡一覺。”南歌又沉沉睡去。夏景年出了馬車,商九兒正在捂著唇咳嗽,見到夏景年,她抬起頭,對著他笑了一下。夏景年舉著傘,因為剛剛運動了,麵色紅潤,襯著他白皙的膚色,越發顯得俊逸倜儻,像是揚鞭縱馬的恣意男兒郎。商九兒目光恍惚了一瞬,然後說:“景年,我這次來,是同你告彆的。”夏景年驚訝了一下,然後問:“告彆?九兒你要去哪兒?”“我……咳咳……”商九兒一開口,便是重重的咳嗽。等那陣劇烈的咳嗽過去之後,商九兒重新開口說:“我準備去鄉下的山莊修養一陣,然後到處去遊玩,咳咳,在這京城呆久了,我也想去其他地方看看,看看……我未曾看過的風景。”夏景年給她拍背順氣,思忖了一會,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隻是九兒在外不比在家裡,要多加注意身體。”他心中生出幾分惆悵:“這一彆,不知何時才會再見麵。”
第98章 九兒離開(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