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驚風就在天上看著，邊看邊咂嘴：“備不住又要喊打喊殺的……”可是這張老漢麵對眼下發生的事情，反倒是沒有什麼表現了，站在原地摟著閨女是一句話也沒有了。一直折騰到大天亮，吃喝都給弄乾淨了，地保一張嘴：“來來來……吹打起來呀，給張大嫂子出殯啊。”於是街坊鄰裡抬起了棺木，拽著張老漢父女就出了門，找了一塊兒荒地，這就準備要下葬。忽然間，就聽遠處有人連著喊著十幾聲，是好一陣怒罵再斥責。“都特麼乾什麼呢，這是出殯嗎，誰讓你們跑到這兒來的？”地保笑著就迎上去了：“尊使，您看給您添麻煩了，這不是嗎……家裡麵有人沒了，就想著說是大辦白事兒唄。”尊使……這所謂的尊使穿一身道袍，道袍的背後可不是八卦，是一隻黃羊頭，看著反正有那麼點兒靈獸的意思。此乃李家堡子最盛行的一個道派，奉黃羊大仙為祖師，嚴令是各家各戶都要供奉黃羊大仙，也不需要說早晚三炷香什麼，但是這幫人喜歡盤剝百姓……“大辦白事兒？”尊使冷笑了數聲，低著頭看了看：“你們這些人混蛋呐，還大辦白事兒，你們有那個福氣嗎，這地可還是我們黃羊觀的，你要埋人下葬，你就指著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嗎？”地保一拽張老漢：“老張，你倒是說句話啊，終歸這是你媳婦兒，我們大夥兒給你幫忙，你不能叫我們為你得罪尊使吧？”張老漢直到這個時候，勉強算是有了一點兒清明。“尊使，我妻是為了給觀裡采集山菌，失足跌死在山裡的……”“那不管，你給我把地皮錢掏了。”張老漢哪兒還有錢啊，這麼大一個人了，無可奈何到跪在長街賣自己的女兒給妻子下葬，好不容易有錢了，這還讓鄰居都給搶了。地保看張老漢久久不語，乾脆就把自己從張老漢家中分得碎銀子拿出來了。“尊使，無多有少，您可憐可憐他……”尊使捏著這碎銀子，眼睛看起人來像刀子一樣，仿佛不刮出油來不算完。但眼前這張老漢怎麼看都是窮鬼……“好吧好吧，有點兒是點兒吧，就讓你們埋了，下次可要注意，再死人就不是這個價錢了。”地保是千恩萬謝，一扭頭再看張老漢：“老張，這二錢銀子算你欠我的！”好家夥，這是拿起嘴來就說啊，一點兒道理也不講。說什麼是欠得，那錢本來也是搶得啊。張老漢就沒說話，但此時他的沉默其實非常可怕。那既然交了地皮錢，接下來的事情自然就是刨坑兒下葬了唄。街坊鄰裡就隨便給刨了個坑，看著能把棺材放進去，上麵勉強有點兒浮土就算，這人就如此給埋了。這才剛下了葬，大夥兒就直接要走，吃飽喝足也幫了忙，這事兒再草率還能再折騰不成嗎？反正人人兜裡都已經有錢了。“聽會兒！”聽這聲音可是非常輕佻，說話正是那位尊使。“地皮錢給了，你們這些人還不能走，每個人給我交一份出殯錢。”大夥兒都懵了，張大了嘴巴愣在原地，誰也想不通這怎麼還要交出殯錢。“尊使……這……這算……”“少廢話，我請你給他們家出殯了，你們這麼多人不努力掙錢，一天天就管這個閒事兒，你們還是人嗎，這是懲罰你們，趕緊交錢！”隋木二位就在不遠處藏著，此時此刻他二人是心中跌宕起伏。一來是似乎有點兒明白為什麼張老漢家來了鄰居之後大夥兒是那般表現了。二來主要是隋劍山不由在心中念叨，老祖兒常說匹夫一怒流血五步，現如今都已經把人擠兌成這個樣子了，這麼多人還不敢反抗嗎？真是不敢反抗……尊使從腰後拿出來一個大口袋，抻開了就等著眾人交錢。這麼多人排著隊就給錢，有給三五個銅板的，還有給兩塊雜和麵饃饃的，反正給點兒是點兒。尊使還七個不服八個不忿：“讓你們瞎給人出殯……”這其中就有一個地痞混混，也是之前去張老漢家偷錢的，他渾身上下能當錢花也就是當時分得那一點兒碎銀。眼瞅著都已經到他了，他是怎樣都舍不得，但不交錢又不行，一咬牙一跺腳這就把碎銀子給扔進了口袋裡。“尊使，他們可是人人都有這麼多錢，您彆讓他們騙了！”眾人就恨不得把這小子扒皮拆骨！人活一世臉都不要了才硬搶來這麼些錢，回頭說不定黃羊觀再收什麼錢家裡麵有個底氣，這下可好，讓這小子一下就給砸了鍋。尊使一瞧：“好啊，你們還敢藏錢，真是狗都不如的東西，我們養著狗還知道給我們搖頭晃尾巴的，之前的不算，你們重新給我交錢！”先放下尊使強逼著要錢不講，單說把大夥兒給賣了的地痞混混晃到張老漢的麵前。“姓張的，為給你那個活該死的婆娘出殯，我損失了幾錢銀子，我就當是一兩銀子了，這可是你欠我的，你記住了！”有道是強者一怒，抽刀便向更強者，弱者一怒，抽刀便向更弱者。這小子如此一說，大夥兒交錢的速度登時上了一個檔次。每個人交完錢了都到張老漢麵前說一句，欠我一兩銀子……“尊使作證，要不是這個缺德絕戶寧喪種兒的張老漢求著我們呐，我們才不給他幫忙，讓他婆娘安安心心出殯，這些錢就該讓他掏，回頭這一百多兩銀子有您七成啊。”“好好好，算你們有孝心，我就愧領了，張老頭啊，這錢你可一定要儘快還清楚了，不然我把你閨女就給賣了，拆你們家房也叫你還上這個錢！”張老漢父女二人就宛若是飄**在人間的兩個孤魂冤鬼，誰過來再說什麼都沒用了，可也就是這麼一個窩心的事情，張家不光一口氣丟光了恩公的善銀，還莫名欠了一筆巨款。就知道是不講理，可是如今都已經要活吃人了，講理不講理又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