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剩七八人,亂刺了一通後,也沒摸到羽士的衣擺,索性丟了刀兵,撒腿就跑。江銘顯出體態,劍刃上點點鮮血滴落,擰眉盯著潛逃的山賊,思考要不要追上去。“且慢動手!”忽的,斜側山坡上亂石堆裡,閃出個一身黑衣,手持黑幡的青麵男人。江銘不動聲色的撤退退卻兩步,眯著眼看向來人。這青麵人咧嘴一笑,抱拳道:“道長,誤解,都是誤解!”“誤會?”江銘冷冷一笑,用長劍指了指死後壕溝,說道:“爾等匿伏在此,先因此亂箭攢射貧道,又設下陷阱,阻止路途,若非貧道有點保命的手法,嗬嗬…生怕此時已命歸鬼域了。”說著,冷眼盯著麵前青麵漢子。“不知旁邊的誤解之言,從何說起。”青麵男人拱手道:“這……這倒是鄙人的錯了,哎……鄙人本是在此截殺恩人,一時疏忽,竟認錯了人,實在是對不住。”“嗬嗬!”江銘撇嘴,這是將誰當傻子糊弄呢?“哎,此事過分也巧合……”。措辭間,遠處的一大群山賊手持刀劍,擠擠攘攘衝來,青麵男人一擺手,眾山匪便在十餘丈外站定。男人扭過頭,笑眯眯的拱手說道:“鄙人拓跋容,無心衝撞了道長,實在是抱愧得很,不如這樣吧,道長隨我回營地休息一番,也好讓我備上些吃食,金銀,給道長賠禮。”“不必了。”江銘決然拒絕了青麵男人的約請,“既然是誤解,而且貧道也沒受半點傷,此事也就算了。”“貧道還要趕路,方便在此久留,告辭了!”說罷,他倒持長劍,一拱手,緩緩撤退退卻,翻身騎上驢子,繞過了壕溝,敏捷遠去。曲折山道上,羽士與瘦驢,眨眼便沒了蹤跡。“大當家,這賊羽士殺了十幾個弟兄,就這麼放他走了?!”幾個小嘍羅湊上前,麵帶不忿的說道。“哼,蠢貨!”青麵男人沉著臉,道:“此人身懷異術,若是真與咱們搏命一搏,弄不好就要死傷慘重。”說著,瞥了眼地上的幾人,“兄弟們隨著我,是為了討口飯吃,腦殼都沒了,還他娘的吃個屁!”“莫非以大當家的能耐,還製不住那道人?”又有人問出了心中迷惑。“嘿嘿,鬥得過若何?鬥不過又若何?”說罷,青麵人嘲笑一聲,忽的抬腳,狠狠踢在那小嘍羅身上,將其踢飛出一丈多外。“蠢貨,老子都說了是為了討口飯吃,你特麼咋就聽不懂咧!”狠狠吐了口唾沫,扭過頭,凶神惡煞的看向殘剩幾人。“大當家,我等都聽分明了!”“對,都明白了。”幾個小嘍羅嚇得戰戰克克,大氣也不敢喘。青麵人合意的點點頭,“點子不順,將死去兄弟的屍首帶上,回山寨。”“是。”剛走了幾步,他好像又想起了什麼事,聲音再次沉甸甸的傳來。“我瞧著阿東不適合乾這行,切了吧。”“大當家,不要,求求您,饒了我此次……唔唔……。”阿東麵色恐慌,掙紮著爬起身子。這時候,幾條男人搶步上前,敏捷勒住那阿東的脖子,將他拖到了一側灌木裡。有人從身上取出短刃,絕不躊躇,“噗嗤”,一尺餘的短刃從阿東頭頂慣入,直沒入柄。他掙紮的行動一滯,宛如彷佛脫了水的魚兒般,嘴巴大張,血沫子從嘴角汩汩流出,雙腿**幾下,便沒了聲氣。幾個小嘍羅將他的屍首隨便丟到灌木從裡,絲毫不顧慮以前還一起並肩作戰的情誼,就這麼轉身而去。信任到了明日,這處所就會被野獸清理的乾乾淨淨。“呼呼”……。青驢兒眼珠子翻白,口吐白沫,這明白便是跑吐了,任由羽士若何驅趕,也不肯再行半步。“你這憊懶的牲畜,咋才跑幾十裡路就不行了?”江銘照著驢腦殼扇了一巴掌,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嗬叱道。“兒啊!”驢子抬頭長嘶一聲,繼而垂頭吃起路邊青草。見他一副死驢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江銘也沒了設施,幸虧曾經遠離了那些山賊的徘徊之地,這地方應當比較安全了。他身子沉甸甸躍下驢背,取上水囊,咕嘟咕嘟灌了幾口,隨後便在山道旁尋個陰涼處休息。半個時辰一晃而過。等驢子吃飽歇足後,江銘這才躍上青驢背上,一扯韁繩,縱驢奔跑而去。………………天剛蒙蒙亮。馮生老早便出了家門,摸著黑向三十餘裡外的集市趕去。他左臂挎著個竹籃子,其上用細布覆蓋,一縷縷熱騰騰的白氣打著旋向上飄。這內裡裝的是剛出籠的炊餅,是拿去集市銷售的。這世道年成欠好,就連他這炊餅裡也混淆了不少棒子麵。無非,馮生也不愁自家炊餅賣不出去,大家夥都是苦哈哈的平頭國民,自各兒這隻摻了三四成棒子麵的炊餅,曾經算是好東西了。傳聞隔鄰村的那老孫頭,炊餅裡棒子麵都摻了一多半,吃起來喇的嗓子眼兒疼,可去趟集市,還是賣的精光。他沿著坑坑窪窪的路途,走了不知多久,後麵晨霧裡,隱隱的湧現個熱鬨的集市。“咦,怎地這麼快就到了處所!”馮生有些迷糊,可轉念便將疑難拋之腦後,興許是自各兒的腳程快了不少。跟著他走入集市,一陣嘩鬨的吵鬨人聲頓時湧入耳朵。隻見一條黃土壓實的街道上,人潮湧動,行人如織,大多數人都是麻衣短打,街邊已經有很多的小飯扯著嗓子,叫賣呼喊。“賣糖人嘞”。一個年青小販的攤位前,擺放滿了種種人偶植物模樣的糖人。“包子,皮薄肉厚的肉包子!”挨著小販兒的是個賣包子的男人,他那肥膩膩的臉上,掛著和氣的笑容,伸手號召著過往的行人。馮生瞅著熱氣騰騰的大肉包子,狠狠咽了口唾沫,暗叫一聲倒黴,自各兒可得離這賣包子的遠一點,彆被他給搶了買賣。此時街麵上繚繞著些浮淺的霧氣,遠處行人影影綽綽,看不逼真,他又走了一段間隔,才找個空位子蹲下。“炊餅,又大又好吃的炊餅嘞……”。馮生放下挎著的竹籃子,跟那些小販同樣,大聲呼喊起來。不息有行人從他跟前身邊經過。也不斷有人立足停下,詢問炊餅價格。他這炊餅兩文錢一個,價錢雖不算廉價,可貴在真材實料。今兒也不知是怎樣回事,沒過多長時候,他的這籃子炊餅便賣了個精光。馮生當心的數著手上一枚枚銅錢,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數了好幾遍,統共四十六文,他這才將這些銅錢珍而重之的放入懷中。垮上竹籃子,馮生帶著滿心的歡躍,起身向著集市外走去。“客人。”溘然,他覺得自各兒的衣袖被人扯住,扭頭一看,倒是個肩膀上搭著白布的老婦人喊住了他。“嘿嘿,客人,要來碗餛飩麼?”老太婆帶著笑,老臉的雞皮堆在一起,叫人瞧了,頗有些心裡發毛。馮生夷由一瞬,旋即便要點頭拒絕。他很少會在集市上用飯,不是因集市上的飯菜不適口,隻是純真的舍不得費錢罷了。可就在這時。那老太婆身邊的大鍋裡忽而飄來誘人的香味兒。馮生本就有些空****的腸胃被這股香味兒一衝,當即便咕嚕嚕的遭起了反。“不爭氣的玩意兒!”他狠狠緊了幾下細布腰帶,一咬牙,就坐到的凳子上。“店家,來碗最廉價的。”“好嘞!”老太婆咧嘴一笑,回身就在鐵鍋前忙活了起來。很快。“客人,你的餛飩來咯。”那婦人一聲呼喊,端著碗熱氣騰騰的餛飩放到了馮生眼前。餛飩個兒不小,皮薄肉厚,像是一個個稚童的耳朵兒,在滾燙的水裡不斷扭動翻騰。老太婆又抓了把蔥花,撒到下麵,笑嘻嘻道了聲。“客人請慢用…!”馮生深深吸了口飄起的香氣,馬上涎水狂流,他抓住一雙筷子,順手在衣袖上擦拭了幾下,迫不迭待就要開吃。溘然,一隻手高聳探出來,擋住了馮生的筷子。馮生心頭痛罵,這是哪一個遭雷劈的,在這關頭作弄自個兒。仰頭瞧去,倒是個焦黃麵皮的道人笑吟吟湊了過來。“道長,俺…俺身上可沒錢,你要討香火錢便去彆處吧。”馮生皺著眉說道。羽士在他中間坐下,嘿嘿笑到:“無量天尊,貧道可並不是討要香火錢的,隻是腹中有些饑餓,檀越無妨將這碗餛飩舍給貧道吧。”“這……”。馮生臨時很是夷由,他平日倒也時常去寺廟道觀進香,算半個善信。麵前此人自各兒雖與之並不相識,可好歹也算是個道士,若是出言拒絕,又有些不妥。正夷由間,那道人忽而伸手,就要搶過麵前這碗兒香氣四溢的餛飩。馮生見此,喜氣頓起,這道人好不知道禮數,不告而搶,這不跟山賊匪賊同樣麼?“賊道,快鬆手”。他劈手去奪,二人各捉住一邊,互相拉扯,可就在這時候,羽士忽然鬆手,馮生猝不及防下,連人帶碗向後躺倒。“撲通”。一聲悶響,摔了個四腳朝天。這下好了,碗也碎了,餛飩也灑了,屁股更是火辣辣的痛苦悲傷。馮生眼珠子都紅了,這賊道人是欺他老實人哩。他翻身站起來,顧不上屁股上的痛苦悲傷,一擼袖子,就要向道人飽以老拳。道人笑眯眯看著他,伸出食指向下指了指。“檀越,你再瞧瞧這碗餛飩兒”。“你這賊羽士,休要再嚼口舌……”。馮生嘴上破口痛罵,眼珠兒倒是下意識低頭瞧去。“嘶……”。叫罵聲戛然而止。他雙目圓睜,嘴巴大張,身子也在此時僵在原地。那地上灑落的那邊是什麼餛飩,明白是一個個血淋淋的小兒耳朵,摔碎的更不是瓷碗,而是個白森森的骷髏頭。“客人,要再補上一碗嗎?”馮生緩緩滾動生硬的脖子,順著聲看過去,老太婆咧著嘴,顯露稠密的爛牙,手上端著碗口大的頭蓋骨,遞到了他跟前。“嘔……。”他再也忍受不住,猛的哈腰狂吐起來。“客人,您的餛飩該結賬了。”老太婆掛著僵硬的笑臉湊了過來。“多…少錢!”馮生直起腰,額頭盜汗直冒,顫聲問道。“老婆子的餛飩價錢公正,隻要客人拿來一副心肝便可。”“啊?”馮生聞言駭然變色,好險沒嚇得尿了褲子。“客人莫不是要認賬!”老太婆臉皮一冷,眼珠子溘然迸射出油綠的光芒。方圓的行人,鄰桌的門客,街邊的小販,紛紜立足,扭過頭來,齊刷刷的死死盯向馮生。那一雙雙白多黑少的眼睛,隱隱中帶著嗜血的滋味。雲雲驚悚的排場,馮生頓覺頭皮發麻,想要逃脫,雙腿卻宛如彷佛灌了鉛般,不能挪動分毫。“嘿嘿,客人不肯給,那老婆子隻好來取了。”老太婆怪笑著,不知從那邊摸出一柄宰牛用的尖刀,照著馮生的心口一點點切近親近。“不……不要,不要殺我。”他恐慌乞求,可那老太婆根本沒有理會,仍舊掛著怪異的笑臉,將尖刀刺向了他。此時,馮生曾經能感覺到心頭的寒意,刀尖離他缺乏一寸。“我…我要死了。”他眼中一片無望,眼看胸口的血肉就要被芒刃劃破,死後忽有一股力道,將其拉到一側,躲過了這必死的一刀。馮生愕然回頭,恰好瞧見道士笑眯眯鬆開了手。“道…道長。”這番死裡逃生,他心中滿是歡躍,後怕。這黃臉道人在他看來那邊是什麼惡棍賊道,明白就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啊。那老太婆掛著陰沉的笑貌看向道士,聲音嘶啞的道:“道士,為何阻攔老婆子收賬?!”話音未落,呼啦啦一群臉孔猙獰的死人臉直勾勾的逼到近前。羽士笑吟吟地指了指地上,“人家可沒吃你的餛飩,你收的是哪門子的賬。”群鬼一怔。老太婆緩緩垂頭,瞧著撒了一地的餛飩,困苦的嘴巴蠕動幾下,雞皮老臉變得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