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魯迪斯從來都是謹小慎微的,他一向不覺得年紀和武力值是對等的,所以,他借了鐵匠師傅最好的一套折影薄鋼甲和一把四尺長的精鑄寬背樸刀——這刀比他自己給自己鑄的那把要好多了,無論是鍛造工藝,用材,還是造型花紋,全都上乘——這表示他絕對的尊重自己即將要麵對的對手同時也尊重自己的性命。同寢室的七八個少年簇擁著他走向決鬥場的中央——周圍層層的座位席和更高的看台上有很多人。學生,老師,和外來者,聲音亂糟糟的。他們大概都想來瞧瞧武試第一的須牙人才和一個小有名氣的在野人才的對決究竟誰更勝一籌。“嘿!看呐莫魯迪斯!這些都是來看你的人!彆讓我們大家失望!漂亮的打下這一戰!狠狠抽那些瞧不起我們住宿生的家夥們一個耳光!加油!兄弟們以你為榮!”瘦的乾柴一樣的鐵賀犁大聲地為他鼓氣。此時冬岩正與鐵賀犁一左一右的為莫魯迪斯捏著肩膀,任憑莫魯迪斯如何阻止倆人就是不停手,看起來頗好笑。“我曾經在旅人的中看過這麼一句話——一個傳說的崛起,往往代表另一個傳說的湮滅,因為傳說從來不會出現在無名陣中!而這個初零在怪石可是挺有名聲的!所以!現在機會來啦!乾了這個羊肉初零!你的名聲將會不僅僅局限於須牙園啦!而是整個怪石!無論如何!在我們心裡!你是最強的!”冬岩一臉的激動,好像上場的就是他一樣。接著後麵幾位室友也都起哄,說些加油打氣無敵無敵的話——而那些觀眾是不會給莫魯迪斯或者初零喊加油的,他們的眼中看見的隻有勝者,此刻勝者還沒有決出。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莫魯迪斯確實沒什麼要好的朋友,雖然他的人緣不錯,但是還沒好到讓他們為自己搖旗助威的程度,而初零就更不用說了,和他交好的也就李信他們寥寥幾個。所以,那些人都是來看對決的,而不是看人。“額……誇張了誇張了……”莫魯迪斯很窘,本來還沒什麼的,讓這群可愛的室友一折騰,倒好像自己真的好想要完成什麼偉大的功業似的。縱然他不同意室友們所說的最強,但他也覺得打敗初零確實是一件證明自己同時也為錦月貝出口氣的好機會。關於那次項墜之爭,莫魯迪斯覺得錦月貝雖然跋扈了一些,但是貌似初零更加的目空一切。這時候他的眼睛已經在龐大的觀看者中轉了好幾個圈兒,最後終於鎖定了錦月貝。錦月貝衝他揮揮手,又露出一個頑皮的笑容,接著又滿臉驕傲地對她身旁的女伴說著什麼話——莫魯迪斯覺得自己現在充滿了力量。看台上,很多賭徒都在吆喝著下注賭輸贏,然後也已經翩翩然來到了這裡的代青昀想了想,在初零身上下了七個銅板,為莫魯迪斯下了三個。 莫魯迪斯他很了解,而初零他也是見過的,所以他所下的賭注基本也就代表了他自己對輸贏的看法。“媽的……真不該都把錢喝了酒吃了肉——梟寞這混小子哪兒去了?要是他在,保不齊今天得大賺一筆。”代青昀沒很遺憾地嘀咕著,他是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兜兒才挖掘出十個可憐吧吧的銅子兒,但剛才從遠方傳來的爆破巨響也讓他驚疑不定,“該不會是真碰到什麼棘手的事情了吧?……”須牙山穀裡四季長存的暖風吹過來,他沉心感知,果然在發出劇烈聲響的方位感覺到了氣韻低緩萎靡的梟寞,以及激烈的靈力波動,那是戰鬥的痕跡。但並未察覺到其他的存在,相當不痛快的感覺襲上心頭。他忽然覺得有點悶,然後就越想越不對勁,不由得眉頭大皺,取舍之間,代青昀覺得自己有必要放棄觀看這場比試。小孩子打架總不會出人命,就算真出了事,那也是活該本事不夠,而梟寞這個看似聰明其實也很愣頭青的家夥就不同了,先是被梟氏傳喚,又是這麼好一會兒工夫沒回來,而且感知上發現他異常虛弱,這是個嚴重的問題——他要是出了什麼事,以後自己豈不是不能放肆暢快的喝酒吃肉了?這可真是大大的不妙大大的嚴重!代青昀下定決心之後,起身就走,乾脆利落。剛要走,又想起那十個已經買定的銅板,便伸手抓住一個看似見過幾麵的白白淨淨的學生。“認得我不?”他問。“呀!代老師也來湊熱鬨啊!”花好一副挺驚訝的樣子,“聽說老師這兩天準備在須牙園裡開一塊菜地,也不知是真是假?”“胡說八道!誰造老子的謠?”代青昀滿臉憤怒,“你叫什麼名字?”“花好,花好月圓的花好。”“名字不錯,但造謠就不好了。”代青昀眯縫著眼睛,臉色不善。“您真敏銳——其實我就是開個玩笑嘛——不知道老師有什麼吩咐?”“我在這裡下注,七個銅板賭初零贏,三個賭莫魯迪斯,我有事,要走了,幫我看好了,贏了的錢到時候送到我辦公室去!”“沒問題!老師你放心的去吧,這裡有我。”“你這小子。”代青昀輕輕給他一拳,“說話真不中聽,什麼叫放心的去?哦,我想起你來了,你聽過我幾堂課的。”“老師真強記!幾麵之緣還能記得!”“少拍馬屁!——你去湊你熱鬨去吧,我走了!”“慢走!”通過跟花好的一場短促閒聊,代青昀心中的困悶不由去了幾分。少年人的朝氣總是很有感染力。“莫非是我太敏感了?不會真是越老越糊塗了吧……”他嘟囔著。然後又很粗魯的吐口唾沫,“沒錢的感覺真不好……”——可不是麼,十個銅板他都這麼惦記著舍不得。而就在他步出決鬥場的大門的時候,依然還有不少的人在往裡湧入,但大都沒什麼值得留意的地方,又但是,當他不自覺的看了一眼迎麵走來的兩男一女三名年輕人,頓時覺得哪兒有點兒不對勁,便又多看了幾眼。今天諸事不利啊,總有怪感覺!——從表麵靈力上看,三人資質都還不錯,但也都還稚嫩,隻是都帶著黑暗而冰冷的氣息——不過也很正常,不同地域或者不同的修行方式,都會導致靈力的氣息差彆,而出於禮貌和自負,他便也沒有深入感知。從衣著看,都是一色的銀白色衣裳,均背負著長劍,隻不過為首的背著三把,其中一把很詭異,劍柄劍鞘都是純黑色,仿佛就是看一眼,都會被凍的一哆嗦——像是幻覺。他也有點兒不肯置信,能讓現在的他哆嗦的事情,未免太少了——至少區區一個怪石城還不該出現。肯定是幻覺——是太擔心梟寞了吧。再瞧那三人麵容,為首的年輕男人大概是其中最年長的,大概有十七八歲的樣子,相貌堂堂,風采不凡,那女子看起來隻比為首者年輕那麼一二歲罷,也是生的端莊秀氣又明豔動人,最後那個男孩大概是其中最年輕的,麵相也是不俗,雖然沒什麼表情,但卻能看出一絲絲掩蓋不住的高貴氣質,隻是走路比較虛浮,大概正是因了年輕。看模樣不像是怪石人氏,大概是其他地方遊曆而來的貴族,甚至是其他國度的人。但這都很平常。然而還是有些詭異,到底是哪裡呢——這時候,代青昀最後一眼終於注意到了問題所在。這三人的眼睛雖然輪廓鮮明漂亮,但卻是都沒什麼神采流露——怕是三個盲目之人。幾眼過後,三人與他擦肩而過。“可惜了。”代青昀暗道一聲,便收斂了注意力,向著剛才那聲巨響傳來的方向邁步而去,眨眼失去了蹤影。而此刻,劍縱三人正在不動聲色的心眼交流。“被注意到了嗎?好刺激呀!”劍小靈明顯內心激動。“一路走來,也路過重嶽不少巨城要塞,沒想到這小小一座怪石居然藏著此等高手。”風羽遙如是說。“確實被注意到了——難免的。”劍縱很平靜,“但應該不會有什麼麻煩事。”“那豈不是很沒勁?”劍小靈有點泄氣。“彆著急,如果我們能順利完成帝國重任,咱們就可以好好轉轉了!”風羽遙不禁有點激動。這是他們三個人第一次離開永夜帝國,而傳聞碧荒國家不下千數,僅僅一個重嶽王朝便已經有那麼多的不曾見過,與永夜截然不同的風土人情,磅礴山城,以及修行上的差異,等等,都讓他們歎為觀止。而重嶽,不過是碧荒一角。“旅人宮如靜的書中說,世上天才很多,走過越遠,越覺得深刻。”劍縱停頓一下,想了想,“可要我說,他把“天才”這個詞想的太廉價了——不過,還是希望他所言不虛,畢竟,永夜太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