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寞解決了剩下的酒，然後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來，也不顧寒冷。不像樣子。姬明雪隻得背了他去閣樓，安頓好睡得死死的梟寞，姬明雪複又一個人出來枯坐著。粗茶淡飲。當他的目光落在園中響尾身上的時候，響尾也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睥睨眼神。“小畜生！”姬明雪嗬嗬笑著罵了一句。響尾似乎聽到了姬明雪對它的不敬之詞，張嘴打了個不屑一顧或者說不跟你一般見識的哈欠，然後又是一個令人驚豔的鄙夷眼神，最後乾脆再也不看姬明雪。姬明雪有些樂。恍然間，他便覺得四個徒弟雖然不在身邊，但是自己貌似也不是一個人——至於梟寞，他喝醉了，是沒法兒陪姬明雪聊天了。而響尾至少還能與姬明雪來一場眼神的無聲交流。其實對於在那張請柬上寫上響尾的名字，不過是姬明雪當時看見響尾再次出現而突發奇想，他也不覺得自己就算跟響尾說一句——到時候去看美景你去不去？響尾就能明白意思，並決定去與不去。他隻是覺得，在和和氣氣的前提下，理應秉承眾生平等的觀念，所以響尾也是貓園一員，沒理由不在請柬上加上它的名字——而其他的貓都算是響尾的部下，自己無權乾涉過問，響尾應該就可以做他們的代表了。更關鍵的是請柬不夠大張，其餘的貓也沒什麼名字，而且除了響尾還有點靈性，以後可能借助此地重靈，而踏入修行之道乃至煉出妖身並得到不遜色於人的智慧，而其餘的貓恐怕一輩子也沒法兒理解什麼是“美景”，對牛彈琴實在是太無趣。姬明雪很放鬆地喝著茶，喝著喝著，便忽然覺得有些累。然後他像剛才的梟寞一樣，趴在桌子上，眼睛半合著，思緒幾轉，目光迷離，像是看到了或者回憶起了什麼。“大將軍，阿弓，地圖……還有大家，明雪實在是有點累了，容我睡一會兒，我一個人，實在孤獨啊。”再強的靈師，也隻是天地間的卑微個體，跳脫這種束縛的，是神。姬明雪是人。——蘇閒大踏步在不繁華也不凋敝但卻略顯擁擠的怪石街道上，他能感覺到前麵的芸芸眾生中，有不少出色的少年少女，還有他所負責監視的對象。和其他空寂衛不一樣的地方在於——蘇閒的方式未免太過於明目張膽而不隱蔽。他的想法也很簡單——燈下黑，我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看他們有沒有本事識破我，反正隻是說監視，也沒說具體怎麼監視，況且，暗中觀察的空寂衛，說實話大有人在，不差他一個。心中有點激動——真是想不到，這麼一座小怪石，居然一時間聚集了如此多的同僚，想來也是古今少有啊。 隻是蘇閒有一點挺遺憾，雖然他也聽說過了——那就是怪石城區域內非常適合修煉，隻是對已經開拓出界的靈師作用不大。擁有屬於自己的界，通常被稱作化界，而達到化界期巔峰的境界，便是重嶽擇選空寂衛的基本標準，並且一旦沒有在成為空寂衛的未來十年內突破化界巔峰更上一層樓，便會被空寂衛首領無情的除名。不論如何，對於怪石區域不適合自己修行的事雖然遺憾，但蘇閒也是驕傲的。相比較於很多根骨天賦不錯的孩子從小就被帶到怪石生活並逐漸開始修煉，蘇閒卻是日複一日在北邊的大山裡受著自己爺爺的嚴苛訓練，直到榮獲空寂衛稱號，一鳴驚人，成為三千空寂衛裡麵最年輕的一人。一路尾隨，當他路過一處街角，看到不遠處的報名處，便知曉自己所追蹤的那幫人是去報名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幾乎是瞬間浮上心頭。然後一個不經意的眼神，他看見了一個很漂亮的年輕女子，身材苗條玲瓏，晶亮有神的眼睛，柔和精致的臉頰，細薄的唇透出一股清冽的英氣，銀衣佩劍，煞是引人注目。然後他多看了兩眼。——如果當時我少看兩眼，我可能會驕傲更長一段時間，不過也算是幸運，那麼快就讓我碰了釘子明白了天外有天的道理，更幸運的是那個釘子並沒有對我造成傷害，嗨！當時我還一直以為像我這樣的天才彆說萬中無一，就是整個碧荒又能有幾個？更彆提比我更天才的了！這話是很久以後蘇閒對他的徒弟說的。就是這多出的兩眼，被風羽遙自然而然的察覺了。風羽遙對他報以微笑。蘇閒已經非常小心的掩飾了，所以對於被對方發現，蘇閒很是有些驚訝，並以為隻是湊巧，驚訝之餘，他還厚著臉皮湊上前脫口而出一句：“小姐姐你好漂亮啊！做我的媳婦好不好？我很強，我家還很有錢。”風羽遙噗嗤一聲就笑了。她身旁同樣銀衣佩劍的劍縱把目光從遠處挪到眼前，就那麼淡淡地看了一眼蘇閒，這個冒冒失失的少年。然後蘇閒就有種被某種無法對抗的怪物盯上一般——不妙的感覺。可他們看上去跟自己的年齡相差也不大啊。蘇閒尷尬地笑了兩聲，覺得有必要挽回一些局麵。“我開玩笑的，兩位不要介意啊！”劍縱麵無表情，仿佛沉默的冰川。不妙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像是被人倒了一桶冰塊在脖領子裡。又好像真的是冰寒刺骨，而不是幻覺。蘇閒有些麻木，這可怕的震懾正來自眼前那個男人。風羽遙笑著看著眼前這個眉清目秀的少年，清脆的聲音在滿心震駭的蘇閒聽來也是夢幻般，“你這麼可愛！你家裡人平時沒少打你吧？”蘇閒木然點點頭，又搖搖頭，不知所措。他覺得真是丟臉，把十八代祖宗的臉都丟儘了，簡直是可恥！但就是提不起氣勢來。就在蘇閒呆若木雞像個犯了錯而戰戰兢兢不敢吱聲兒的小孩子似的時候，劍縱和風羽遙幾乎同時就察覺出周圍有十幾股不俗卻也構不成太大威脅的力量氣息一起壓迫過來。風羽遙看了看劍縱，劍縱臉色緩和了下來，那無形的威壓都煙消雲散了。然後那十幾股氣息也一同消散。沒人希望在這裡挑起沒有意義的爭端，能夠大事化小那是最好不過。蘇閒感覺到壓力驟減，不由得大口喘氣，整個後背都被冷汗濡濕了，風一吹，好不難受。蘇閒苦笑一聲，“兩位，實在不好意思，那個，我還有事，我先走了，就不打擾兩位了。”風羽遙曲著胳膊衝他揮揮手，笑眯眯道：“那就再見咯！”蘇閒落荒而逃——最好再也不見了！看他離去，劍縱開口說道：“是個天才——可惜，我最瞧不起的，就是天才。”因為劍縱比天才還要天才。風羽遙笑笑，“碧荒很大呢！”“所以我期待著有人用我剛才的話回敬於我。”不遠處，已經報名參與誰與爭鋒的劍小靈正向二人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