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66 不得痛快(1 / 1)

梟寞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喝酒嘛,我是絕對不去方寸九州的。因為梟寞喜歡熱鬨與豪飲,而方寸九州則恰恰相反。方寸九州,彆名三公酒館,酒館裡酒種很多,但也都統稱三公酒,而且,也就因為怪石三公的緣故,大家出於尊敬,來此喝酒幾乎都不會喝醉,並且環境安謐,甚至連個撫琴弄樂的美人或者說書講古的先生都沒有。再漸漸地,那些飲酒必醉喜歡喧囂的粗獷豪放者便都不來了,最多逢年過節而來此小飲一杯再於酒館後麵的三公祠中親手奉香一束,表示悼念敬仰。總而言之,三公酒館裡的客人幾乎都是些清流,而很少能夠喝的爛醉如泥的濁客。三公酒館是消遣之地,供人偷得浮生半日清閒,這裡同其他酒館一樣,可以以酒消愁,但這裡不存在酒鬼。——初零,李信,梟千歎,已經醉了,就因為那一小口酒。初零李信還好,迷迷糊糊地趴著,一動不動,大概就是害怕一旦活動起來,便要露出不好的樣子。至於梟千歎,則已經借著酒勁胡說八道了,依稀有幾分家道劇變之前的模樣。“左臂攬著美天使,右腳踩著大魔神,前頭是一條通天大道,後頭有豬頭鳳遠跪著,大爺我輕輕一哼,豬頭自己奉上頭!……”幸虧梟千歎聲音不大,但還是有客人笑了一聲,正是那名儒雅氣質獨自一人飲酒的中年人。冬夢捂住了梟千歎的嘴,不讓他繼續說下去,梟千歎發出嗚嗚嗚嗚嗚的聲音——酒醉吐真言,被有心人聽了去,這梟千歎小命不保,畢竟是自己叫的倒九州,他要真的死了,那自己不落個謀殺之名?樓夢對那中年人微微一笑不露齒,中年人舉杯,樓夢亦舉杯。而此時臉色已經微紅的染劍華正把壇子裡最後的酒往他視若珍寶的那隻冰裂杯子裡倒,還怕喝不乾淨,一個勁兒的搖晃壇子,到最後壇子終於滴不出酒來他才罷休。然後他也看了看中年人,咧嘴無聲大笑,然後灌下一大口酒,仿佛在向對方示威,那意思是說——你什麼都沒聽見!就算聽見了也把嘴巴閉緊了!否則大爺饒不了你!接近一整壇子的倒九州下了肚,染劍華的膽量已經放大到敢跑到重嶽王都空然城對著皇宮撒尿的地步了,更遑論眼前這個看似人畜無害沒什麼本領的中年人。中年人暗歎一聲好酒量,便繼續喝自己的酒,完全不為所動。而染劍華卻以為對方是被他的王霸之氣震懾了,得意忘形地看著冬夢,“彆捂著他了,讓他敞開了說!有什麼問題我兜著!”冬夢用看白癡的目光看著染劍華,沒好氣地說:“你懂什麼?就知道說大話!”梟千歎已經不再發出嗚嗚聲,居然已經不知不覺睡著了,哈喇子流了冬夢一手,把冬夢惡心得不行。 冬夢鬆了梟千歎,便忙不迭地取出手帕擦手。這時候,樓夢喚了先前的小廝過來,以眼神示意,問道:“那位白衣獨身的客人,所飲之酒看酒壺式樣應該是十年藏的則正吧?”小廝輕描淡寫地看了一眼,道:“樓小姐好眼力,正是。”“則正此酒,家父也喜歡,中正平和,悠長醇厚,既不辛辣也不寡淡,是為文酒之屬,你去再取一壺給那人,就說萍水相逢即是緣,怪石樓氏相贈。”不明對方心意,不如主動抖出身份示好。梟千歎還小,除了有點喜歡吹牛,人倒也不壞,何況他與自己的妹妹還有尚未解除的婚約,而就算退一萬步講,論關係他和李信乃為同門師兄弟,自己沒理由不幫一把。而染劍華覺得樓夢此舉簡直是太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但他還沒有到喝得完全糊塗的份兒上,隻是撇撇嘴,沒有說什麼。其實還有一點原因是——這娘們是李信的,還輪不到我管。中年人收下了小廝送來的“和酒”,卻微笑著搖了搖頭,又低聲對那小廝說了幾句。這一幕全落在樓夢眼裡,樓夢有些不自在起來——樓氏的臉麵,該不會是那種可以隨意踐踏的。果然,她多慮了。隻見那離去不久的小廝又提了一壺酒過來。“樓小姐,這壺綠蟻是那位先生讓我給您的,他要我告訴您,他隻是單純的笑少年隨性,彆無他意,還說來而不往非禮,便讓我給您拿一壺綠蟻。”樓夢點點頭,微笑。小廝便退下了。對方無意與樓氏深交,但看來也並非惡人,樓夢看了看梟千歎,像是姐姐看著弟弟,“小家夥快快長大吧。”冬夢笑了,“跟你平常對二小姐說的話一模一樣啊。”染劍華若有所思的說了句,“長大了未必是好事,長不大也如此,人這輩子,是時刻都不得痛快啊。”樓夢想了想,說:“好像是這樣。”冬夢則是像看陌生人一樣盯著染劍華,頭一次發現狗嘴裡也能吐出象牙般潔白的智慧哲理來。染劍華又嗬嗬一笑:“不過我注定是個例外!我要讓老天知道,我,染劍華,就能活他一輩子痛痛快快!”冬夢看著染劍華一副誌得意滿的樣子,便覺得染劍華又是那個白癡染劍華了,嗯,正常的。染劍華似乎心有所感,認真地扭頭看著冬夢說:“你看我看的這麼渾然忘我,我,染劍華,偉大的旅人!——將來我寫遊記的時候,不會忘了你的。”許是染劍華滿口酒氣太灼人,冬夢一瞬間就紅了臉,“流氓!”可是流氓的眼睛認真起來,還是挺漂亮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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