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80 破軍之血(1 / 1)

走出房間,貓園一片清寂,月光似是霜胭脂,為蒼茫風物飾妝,宛若戀人。姬明雪也在,出鞘的紫柩閃爍著柔和的光,老人正慢慢撫過那劍身,眼裡全是慈祥,似乎回憶著什麼。李信抱著槍,走近,垂頭站著。“做夢了?”老人看到了他紅紅的眼睛。“嗯,很不好的夢。”李信說著,不爭氣的眼淚啪嗒啪嗒就又往下掉,他一個勁兒用手用衣袖抹著,可怎麼也止不住。“我……我又夢到了那一天,大家被殺死的那一天……”少年抽噎著。姬明雪拍拍他的肩膀。“哭吧——眼淚這種東西,就為這時候而存在,也為很多時候而存在,所謂“眼淚代表懦弱”之類的話,太偏見了,純屬是被固有定義所誤導了。”他說,“如果不哭,那眼淚也沒有存在的價值了。”很久很久,李信才停下,眼睛都腫了。“師傅呢?怎麼也沒睡?”“跟你一樣,我也做夢了。”姬明雪笑笑,臉上的皺紋在清朗的月光下依舊很明顯地隨著笑容而遊移著,像不規則的水紋。“我夢到了好多人啊。”姬明雪接著說,一臉懷念,“有你的祖父李千越,有被尊稱碧荒旅人其實就是個‘地圖’而已的宮如靜,反正戰友們都夢到了,聚在一起,說說笑笑,打打鬨鬨,舒服地調侃,討論一些亂七八糟的奇聞趣事,還有武學見解,夢裡林彤還跟地圖拚酒來著,結果林彤這個號稱能“喝垮全軍一切擅飲者”的豪酒徒又一次輸給了地圖,哎~大家都很開心,真是個好夢啊。”“對了,還夢到了我長出羽翼,飛到了紫月上,不過那裡清清冷冷什麼都沒有,沒有天使,也沒有廣寒仙。”姬明雪安靜敘述著,神情悠然中帶著隱秘的傷感。這都是有關四月的啊,李信一聽這個又想哭,不由覺得太窩囊,這回終歸是強製住了。“我隻聽說過祖父的神武風采,卻不曾親見。”他說,神色落寞低沉。姬明雪想了想,道:“你祖父啊——兩個姬明雪摞一塊兒,大概也抵不過一個李千越啊,我是當年老戰友裡最菜的了,論見識,地圖當仁不讓,論韜略,大將軍首屈一指,論戰場勇猛,林彤,秋弓,雲歸,這三個家夥是真的氣勢無敵凶猛無比,而知晴也是上上之資武學與統禦,我呢?我也就是善於計算協同罷了——地圖說過,幸虧大將軍不用劍,不然,天下會多一個與他劍道爭鋒的強者,地圖可不是個喜歡謙虛的人啊,哎,我認為,你沒見過大將軍也沒關係的,你就是他,你身體裡,流淌著他的血,破軍之血。”——李信回屋睡了。染劍華又出來。“老爺子,我睡不著,我想家啦。”他劈頭就是這麼一句。 姬明雪似乎一點兒也不驚訝,“但你又不想回去。”“是的。”染劍華露出笑臉,“我覺得我父親——可能出事了。”他說的一點兒也不扭捏,很痛快。似乎有什麼事,他從來信奉一吐為快,從不憋著——麵對姬明雪的時候。“何以見得?”“直覺,這裡,有東西沒了。”染劍華握拳輕輕錘了錘自己的左胸脯心臟位置,“很重要的東西——來這兒之前,我隻有一個父親。”“可很多時候,直覺並不可靠,哪怕再強的靈師。”“我明白,我本來就明白——但還是想聽你安慰一下我。”少年旅人點著頭,笑得很狡猾的樣子。姬明雪也笑,持紫柩長劍,沐浴月光,很是出塵。也許是染劍華老道而風趣的樣子太像記憶中的那個男人,陡然間,心神似乎又回到了年輕時代,飛揚四月之下,乘風沙場內外。“一心一劍,萬千神來!”他輕喝,同時放開握劍的手。紫柩便懸空而舞,華麗麗的輪轉,勾勒出捭闔縱橫,是劍魄百年的絕豔,仙氣嫋繞若鶴舞蒼雲,壯闊如貫穿天地的明雪,吞滅虛空,造化自我,一座劍中世界,飄然降誕。真像個老神仙!染劍華心中敬服。又一日,有人說看到昨夜怪石之上,有紫氣天來,是吉兆。唯一山野村夫叼著一根狗尾巴草,懶坐山巔,笑說:“那是我的宿敵。”村夫身畔,有少年擎白槍,槍鋒開合,煉意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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