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生曆之前，碧荒的曆史是一片混沌朦朧，似乎所有的清晰，都從骸生曆元年開始，骸生之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隻有數不清的傳說流傳下來。在如今的重嶽王朝境內，有一種名為“萬傷”的長壽之樹，一般可生存數千年之久，而傳說，當一棵萬傷樹活過萬年，應了萬傷之名，那麼，它便能生出人形，靈力無窮，但是幾乎所有萬傷樹最多都隻能活到第九千九百九十九年。骸生曆至今，也不過一萬三千多年，在此期間，人們還未曾見過一株萬年的萬傷樹，當然，重嶽地大人稀，也有猜測，不為人知的地帶，有萬年萬傷，化作人身後，融入人族，開始了與人無異的生活，倒也說不定。然而，還有一則更為久遠的傳說，是鮮為人知的。那就是，在骸生曆之前，所有的萬傷樹，都可以輕易活過萬年歲月，化而為人，並獨成一族，就名為“萬傷族”。無法想象，現如今隻是被當做藥物獲取源的萬傷樹，曾成族，具有人身與智慧，且每一個都靈力無窮。還有關於骸生曆之前的傳說是這樣的，說那是一個“眾修飛翔”的時代，那個時期，所有的修行者，不論強弱，都能淩空踏雲，翱翔天地之間。又是天方夜譚一般不可思議，要知道，現在的碧荒，隻有修為達到頂尖之列的靈師，才能飛翔。如果真有每一個修行者都可以飛翔的時代，那麼那個時代的實力，當真駭人。又傳說稱，不同於當今碧荒人族一枝獨秀的境況，骸生之前，千萬種族，百花齊放，人族不過隻是占據碧荒的中心一隅——也就是現在的世界中心帝國統轄的區域。也所以，照著傳說，世界中心帝國便是碧荒人族的祖脈源頭。還傳說，越過廣闊無邊的無涯海，還有一片陸地，名為“書海密地”，據說那裡的有數之不儘的書籍，記錄了整個世界從開始到現在的一切曆史，那些書沒有作者，全部是伴隨著時間自然生成，那裡有著整個世界一切秘密和故事的答案，每個人的一生，都能在那裡找到。而那裡的生靈，天生而雙魂，白晝一魂，夜晚一魂，生靈之間，和睦共處，從來不發生任何衝突事件，無恨也無愛，是一個絕對和平的所在，而他們繁衍後代的方式，是靠自身分裂，每個生靈，都是天生的“父母”……可如今呢？哪怕對於最頂尖的靈師而言，無涯海也是真的“無涯”，從沒有聽說過誰到達過彼岸，就算是舉世聞名的旅人宮如靜，也沒有成功，到頭來也不過留下了一本《無儘海島》，記錄了無涯海中的諸多島嶼。還有一個“填淵”的傳說，說是那時候，碧荒有人設立了一個“填淵閣”，收集了數之不儘的古往今來的各路強大修行者的道則法訣，並試圖將它們融合，成就完美神則，讓眾生成神！結局肯定是失敗了的，不然也就沒有如今的碧荒了，而傳說中，填淵閣的最終歸宿，就是無涯彼岸的書海密地…… 據說，最開始的時候，碧荒沒有海，隻有大江大湖，後來，有一名名為“無涯”的神明，動用神力，從其他的邈邈不知的某個斑斕世界舀了一瓢水，傾於碧荒，億億鈞不止的水砸塌了大地，蔓延成人世間的波瀾壯闊浩大無邊，便是無涯海了。四月帝國的天使，世界中心帝國的創世大帝，永夜帝國的魔神劍不世，天詠王朝的風君，漂流帝國的鎮海神……等等，這些被碧荒各個地域所供奉的神明，傳說中，都是來自骸生之前那個時期的遺民。……骸生之前，是一個無法想象的世界，因為這些絢麗多彩令人神往的傳說，人們把骸生曆之前的歲月，統稱為：神話時代。“總之，傳說，總有源頭，並非絕對的空穴來風，傳說有很多，我知道的這些，也不過一鱗半爪，我不是旅人，沒辦法知道那麼多傳說——反正，也許這世上，真的有神明，我們一生的努力，也許在他們看來，就像一隻螞蟻搬動巢穴裡的沙礫，費勁又好笑。”姬明雪喝完了最後一杯寒茶，目光放在了園中那棵年事已高的老萬傷樹上。“還有那日的劍聲道鳴……簡直是聞聲如聞道，讓我輩經曆了一場洗魂之禮……我覺得，如果那些諸如“眾修飛翔”的傳說如果是真的，這世上，便真的有神，例如那劍聲的主人，便該是一位神明，隻不過，有神又怎樣？那應該不是我們能接觸到的境界。”姬明雪說到這兒，嘿了一聲，像是清淺的自嘲，“我輩靈師，努力上遊，過好這漫長又短暫的一生，就夠了。”聽故事的三個小小少年，初零，染劍華，梟千歎，都沉默了，不知所想。“如果所有修行者都能飛翔……”還是最活潑的染劍華第一個發聲，“那國家之間的疆界，豈不是顯得很可笑？大家飛來飛去，很容易就越界了，而且天空那麼廣闊，肯定沒那麼多人力把所有疆界都圍得嚴實。”初零和梟千歎紛紛點頭。姬明雪思考了一下，道：“傳說啊，那個時代，國家和修行者，是分開來的，不像現在，靈師與國家密不可分，就算是各種宗門教派的靈師團體，也依然和所在國家是一體共生的關係，隻不過劃分明確了點兒，神話時代，世上普通人為國，修行者宗派自成一體，真真正正是互不乾涉的。”“雖然是傳說，但我覺得應該是真的，現在的碧荒，靈師和普通人的差距，並非巨大到不可調和，能夠飛翔的頂尖靈師，還是太少，並且建立國家的家族也基本是強大的靈師家族，而在神話時代，每個修行者都可以飛翔，強大無比，他們應該不屑於成立國家這樣龐大而拖遝的形式，也沒興趣去管轄為數眾多的普通人。”“那樣的時代，修行者和普通人之間的差距，已經算是天壤之彆，肯定是要各成體係的，嗯，在我想來，那時候的修行者和普通人，已經不能算是同一個種族了，飛翔這種事，算是一道鴻溝了，普通人和修行者之間的鴻溝，它讓人族分化成兩個極端。”“唉，沒人知道那個夢幻的時代為什麼忽然間一去不返，也沒人知道亂骸這種突兀而出的黑暗邪惡的生靈是從何而來，也許永遠沒人知道……上古神事雖不考，無涯深處是無涯啊……修行之路，沒有邊際。”——暮色蒼茫，遠山疊影，大片大片的淡金色鋪沉在遙遠的西方天空。李信還沒有回來，眾人便清楚，他今天應該會住在那位代青昀那裡。染劍華提議，今晚不做飯，去外麵買魚！原來，他一直對那天在方寸九州吃過的甜魚念念不忘，後來樓夢冬夢來貓園玩兒的時候，他特意問過了，那魚出自一條流經怪石的名為“蟒江”的大河，在怪石各家酒館客棧都有售賣，因為肉質細致味道鮮美且帶有絲絲甘甜，所以備受怪石城上下的喜愛。關鍵是出產多而價格公道，隻是在不同等的地方，會有浮動，例如在方寸九州，這種甜魚的價格便是整個怪石最高的，不為彆的，隻因方寸九州的名聲。高雖高，但不會離譜，所以大家便也認可，畢竟，方寸九州的三公美酒、一切布置以及人文曆史，都是怪石第一的底蘊，人們便把高出的錢，稱為“底蘊財”。初零附和了一聲“聽起來不錯”，原因是那天喝酒，一口倒九州便人事不省了，根本沒吃到魚，此刻聽染劍華對此魚大肆吹捧如何如何好吃，便也想吃。曾經錦衣玉食的梟千歎對蟒江甜魚自然是不陌生的，想到那美妙的味道，便也連聲說“好啊好啊”。姬明雪向來寵愛幾個小小少年，當下便同意，取出豐厚錢兩，道：“多買，吃個夠。”這是過去經營羊攤時候所賺到的錢。染劍華欣然接過了錢，道一聲“領命”，梟千歎緊隨其後，初零倒是又去練劍。二人興衝衝衝出了貓園，來到曲折的山城道，方才發現怪石城的人相比較於前幾日又多了許多。還可以看到好多新的建築已經成形在周圍山間，多是居所旅店。“誰與爭鋒的影響，未免太大了點兒。”染劍華感歎，還帶著點兒躍躍欲試的激動，“怪不得老爺子說，這場誰與爭鋒，不僅僅是一個怪石城。”那道上熙熙攘攘，行著很多與染劍華和梟千歎差不多年紀的少年少女，細細感知過去，竟然無一不是靈師，還多有靈力深厚之輩。果然是是自八方而來，小小一個怪石城，幾百年光景加起來也出不了這許多有潛力的年輕靈師。梟千歎卻緊張起來，神色局促不安，他總是這麼反複，時而堅強如鐵看不出一點兒怯懦，甚至可以毫不臉紅地說出比染劍華還囂張的大話，可時而又自卑得要命，總覺得自己好像永遠都強大不起來，哪怕眾人常常給他鼓勁。導致如此的原因，隻是他太清楚自己的斤兩，相比較於師兄們的天賦與從未懈怠的修行強度，梟千歎實在是落下太多了，哪怕他狠命練，短期內也不可能追得上，長期的話——好像也不太可能。大家都在努力，可誰與爭鋒，馬上就要到來了。“這麼多人都參加啊……”他不由自主握緊了驚鴻的刀柄，“嗯！我會努力的！嗯……”染劍華一拍他的肩頭，以示鼓舞，沒想到卻恰恰相反，頓時把梟千歎剛剛辛苦凝聚起來的氣勢拍散了。“劍華師兄，我知道，我是貓園最差勁的了——”梟千歎頭一次叫染劍華師兄，而沒有直呼劍華之名。染劍華大笑，打斷了梟千歎，然而就是不說一個字。梟千歎看著咧著嘴大著嗓門哈哈哈個不停也不顧及行人側目，好像渾然忘我的染劍華，突然覺得一切都豁然開朗，便也笑了。“今晚吃魚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