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狗9 殺人好啊(1 / 1)

不得不說,小呆眼讀書的速度很快。“真煩!”——席地而坐地的趙刀虜終於還是聽到了這兩個字,而且渾身都顫了一下,就像什麼不好的事發生了似的。“信已經送出去啦,等等就好啦!”趙刀虜的語氣特彆像是在哄小孩子,“哎,你這麼無聊,不如在離開前,成天在走廊殺人好了——我跟你一起,咱們兩個的話,應該絕沒有誰是對手了。”兩個人,大概可以極大程度的泯滅憐憫之心帶來的削弱,他想。少年看著天空,感受著自豁沐墳裡吹來的乾燥的熱風,四周寂靜,聽不到什麼多餘的聲音。小呆眼坐在亡魂木椅上,手裡還捧著那本《無涯獵鯤》,這是她看完的最後一本書,因為實在無聊,她依舊會來回翻看——這本是她覺得最有意思的書。“殺人太多不好。”她麵無表情地說。“你也知道不好啊……”趙刀虜笑著,好像小呆眼不該是個能說出這種溫和的話的人。小呆眼嘛,殺人如麻冷血無情,那才是小呆眼啊。“但我殺人的時候總能摒棄所有雜念——就像那個死掉的家夥說得一樣,這裡的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人格分裂,你我應該也不例外。”那個死掉的家夥——是小呆眼剛來這兒時候,她的隊長。“可現在——你我似乎被那倆人治好了,啊,不想被治好啊……”趙刀虜掖著嘴角,做出個無奈的表情。那倆人——當然是被埋掉的那對苦命情人。“也許沒治好——隻是,膩了。”小呆眼說,“這裡太小了。”“哎,這世上有太多也許了,要不說——旅人說過的,人啊,最看不透的,就是自身了。”“哲理都是矛盾。”小呆眼皺了皺眉頭,不過趙刀虜沒發覺。“不矛盾也就不是哲理了。”少年慢悠悠地說著,一副永遠有話接的閒適模樣。“跟你說話真煩!”小呆眼忽然就氣呼呼地。趙刀虜不明所以,“又怎麼了?”“你嘴裡就說不出一句讓我耳目一新的漂亮話!”她盯著趙刀虜,憤憤的。“我不是哲學家,更不是旅人,我隻是個‘狗子’,你又怎麼能奢求狗嘴裡吐出象牙呢……”趙刀虜有點兒委屈,還帶點兒狡猾。小呆眼卻視而不見,一點兒都不同情他。“出去之後去哪兒?”她問。趙刀虜愣了愣。“對啊……去哪兒?——不如,先回趟家?”他小心翼翼地提議。對於小呆眼一言不合就生氣,他也摸不清規律。“嗯……”小呆眼摸著下巴,做思考狀,“你家在回風,我家在陷月,想起來離得挺遠的啊——那到時候是你找我還是我找你?”少女問得很認真。你找我?我找你?嗯?嗯?!——趙刀虜的眼睛驀然瞪大,緊接著,巨大的狂喜淹沒了他的心。 “我去找你!”他幾乎是想都不想,脫口而出。對於小呆眼的桃枝,他是最期待了,隻是沒想到遞來得如此突然。“你彆想太多——我隻是沒什麼朋友,出去以後,難免一樣無聊——你來找我最好了,我可不想跑那麼遠。”小呆眼隨意的把書翻開,目光快速遊移著,似乎是掩飾什麼。趙刀虜使勁兒點頭——小呆眼都這麼需要我了!隻要能保證黏在一起,那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他暗喜不已。“沒事,我最喜歡活動了,那就這麼說好了啊,到時候我去找你!”趙刀虜拍著胸脯說,“我很快就會到你那兒!你可得等著我!”小呆眼點點頭,又搖搖頭。“還是算了……”她說,神色寂寞。趙刀虜一顆心瞬間好像被冰水澆了個透,整個人都不好了。“為!為什麼啊?”他沮喪地看著她,隻覺得好像忽然間與她隔著千山萬水,真是猜不透她在想什麼。“其實我不是很想回家,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回風,怎麼樣?”小呆眼的目光還在書上轉圈兒,臉卻有點兒紅了。趙刀虜猛地一拍腦門兒,哈哈大笑,然後大笑戛然而止,就像驟停的風。“能彆玩兒我了麼小呆眼?——真的?”他定定的神情很有一股‘認命’的意味,許是激烈的反轉讓他緩不過來。趙刀虜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哪怕情況再壞也沒什麼了,就是不要樂極生悲就好了,他想。“什麼真的假的?我為什麼要玩你啊?你有那麼好玩嗎?”少年聽到這話,一時激動,抓住了少女的衣袖,“那就是真的了?!”——原來所謂的心理準備,根本沒什麼用,在有關小呆眼的事情上,他還是控製不住的喜形於色。小呆眼不說話了,似乎一個“嗯”字分外難為情似的。少年開心得眉飛色舞,“既然一起走!那還回什麼回風啊!咱們一起遊山玩水去!做旅人!怎麼樣?以咱們兩個的實力,化界指日可待,做旅人,簡直簡單又完美!——例如先去那個花語王朝看看花,再去華顏王朝看看那裡的人是不是真的都像旅人的書裡寫的那樣,是男的就統統豐神俊逸,是女的就個個美豔動人!”小呆眼輕輕一笑,“不錯的主意!”——很晚了。散落的七頂帳篷,一間儲存日常用品的木屋,荒涼的沙地,天空中的星星,微寒的風,遠方的各類重影,溫暖的篝火,驅蟲香的清淡香氣,閒坐的少年與少女,構成了此間風景。“這麼晚了還沒回來。”趙刀虜看著前方空洞一望無際的豁沐走廊,突然覺得有點兒不舒服,像是壞征兆。小呆眼點點頭,沒說話。今天小隊裡的五個隊員是一起進墳的,他們說,要乾一票大的,多殺幾個無雙靈師。可天這麼黑了,卻還沒回來,不由得讓人擔心。豁沐走廊不存在感情,那也隻是對敵人而言,人,到底還不是真正的野獸,況且野獸也不一定全是絕對的冷血。當然,也有在墳裡連續待上數日甚至更長的情況,尤其是靈師戰士,強大的武力和忍耐力可以讓他們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連續作戰。可臨去前,舟年說了,今晚要回來把他剩下的小半壇醉千秋喝光,之前他一直把醉千秋很寶貝的看待,每次都隻忍耐著喝一點兒嘗嘗滋味就好,今天他終於覺得不痛快了,這才決定一口氣喝光。“許是遇到了什麼特殊情況吧。”趙刀虜嘟囔著,“好歹是五個靈師——五個呢。”說這話的時候,他很沒底氣。靈師又如何?五個又如何?豁沐走廊裡死掉的靈師隊伍,還少麼?四年前,小呆眼和趙刀虜所在小隊的隊長和副隊殞命走廊——他們這支小隊是當時重嶽第一的精銳小隊,戰功赫赫。兩位隊長死後,剩下的隊員也遠比一般的小隊要強大,便根據戰績和實力,推選新的隊長和副隊,於是,以小呆眼和趙刀虜為首的呆狗小隊成立了。呆狗小隊成立至今的四年間,除了老隊員時生一直抗著不死,其他的隊員沒有一個在呆狗小隊活過兩年以上,有其他小隊裡調任過來的,也有純粹的新人,不過總是死了一個又來一個,始終維持在七人之數。豁沐走廊是個吃人的漩渦,再強的靈師小隊,也不可能真的無敵墳中,也有折在裡麵的無儘可能。“我要睡覺了。”小呆眼站起身,亡魂木椅發出一陣咿呀聲,“不等了。”趙刀虜沉悶地嗯了一聲。這時候,一個身影在夜色中跌跌撞撞著跑了過來。近了,趙刀虜和小呆眼一起看著他。他甲胄上的紅色三角標記,說明了他的身份,一名青襄的戰士。——那名青襄靈師渾身是血,一隻眼睛被利刃所傷,已經完全壞掉了,站都站不穩,他看著少年與少女,把一柄斷了的劍解下,插在地上,嘴唇艱難地開啟。“風隊?狗隊?”他問。少年少女一起點頭,神色凝重,似乎猜到了什麼。“他們……都死了……頭顱被無雙拿了……屍體,葬在了墳裡。”他說,“最後的那名戰士告訴我,來呆狗小隊的營地這兒,替他們……跟二位說聲再見。”青襄,一個附屬於重嶽王朝的樓級劣國,因為位置很靠近豁沐走廊,所以走廊裡也有少量的青襄戰士——正如無雙的陣營裡還摻雜著薔薇豐國的薔薇軍一樣。趙刀虜深呼吸一口氣,他認得的,那是舟年的佩劍,隻覺得天旋地轉。“狗隊,如果我能活下去,我會去回風城的。”舟年那日的話,恍惚猶言在耳。“謝謝。”他對著那青襄靈師說,語氣很平靜,可臉色陰沉得嚇人,即便是熾烈的篝火都不能讓其柔和半分。小呆眼盯著那斷劍,揮揮手,長劍廷珪劃破了帳子,帶起尖利破響,落到了她的手中。趙刀虜看著那如墨蓮的劍,心下又是一沉,他知道,那劍下的亡魂,已經不可計數,他的那些破木頭,是刻不完的。劍出鞘,他便知道她的心思。“再見。”青襄靈師轉身離去,背影很脆弱的樣子,搖搖晃晃,似乎隨時有可能倒地不起。小呆眼定了一瞬,持劍默默往走廊的方向走去,眼神除了一如既往呆如死水,似乎還多了一層冰冷。“小呆眼!”趙刀虜拉住了她的胳膊,沉聲叫道,“我們見過了很多死亡,不論是無雙的,還是重嶽的。”“你是想告訴我——這次也沒什麼特彆嗎?”小呆眼回過頭來看著他,雙目無神。趙刀虜突然覺得無地自容。究竟是怎麼了?我難道比小呆眼還無情嗎?他懊惱地想著。“去走廊,最好不要帶著複仇的情緒——那會影響你的判斷。”他硬著頭皮道。“複仇?”小呆眼笑了,“我隻是覺得無聊而已,想去殺殺人——忽然覺得,殺人其實挺好的……不多殺一些,重嶽就會多死一些……”趙刀虜一怔,也跟著笑了,“說得對……殺人好,殺人好啊,我和你一起去。”少年彎腰,輕輕拿起了尚帶著血跡的斷劍,然後一把把劍甩進了屬於舟年的帳篷,繼而道一聲:“好好休息吧,舟年大哥。”“走,去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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