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天4 哪怕自欺(1 / 1)

失心牌重開,我和許靜炎米珞三人一組對識玄貞。一邊玩一邊開始聊天,除了許靜炎挨我太近以外,還算愜意。許靜炎漫不經心地看著牌,“聽說過陣子有場武決,叫做什麼爭鋒的,有這事?——彆挪了,回來!”我擰眉作生氣狀,“我討厭牽星香。”她不由分說把我拽了回去,而且離她更近了。“真照,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應該學著接受女生的示好,彆這麼不解風情。”我?!我開始想念天坎,至少在那裡,不會被騷擾。哐!門忽然被一腳踢開——“聽說了嗎?那場怪石的誰來爭鋒?——你們已經開始玩了啊。”是齊滅拂,而他身後還跟著趙雲埋,再加上識玄貞和米珞,這四人是我在飛天殿最好的朋友,也是此次我邀請的全部。“是誰與爭鋒!”趙雲埋糾正道。“無所謂!反正都爭不過我!”說著,齊趙二人悠然也落座。我盯著齊滅拂,佯怒,“又踢——下次再這麼沒禮貌,就彆來了!”相比較下,齊滅拂的行為比起許靜炎跳窗而入要招人厭得多。不過鑒於他的設定就是不懂禮貌張揚跋扈,所以我也完全能理解接受,畢竟在我看來,這不怪他,而他重情重義的性格,也是我與他要好的關鍵。齊滅拂點點頭,一臉囂然不加掩飾,“踢壞了賠你!”威武閣齊氏,憑借鍛造之術起家,富甲一方,武力也相當了得,這是齊滅拂動不動就敢無禮的底氣。“誰與爭鋒,真有這事?”許靜炎問。“有!”趙雲埋撫了撫頭上的紅色綴花箝,接話道,“據說重嶽所有的優秀年輕人基本都會參加這個——就像一場超大型的武決,嗯,具體規定還不清楚——不過肯定會有很多人,也肯定會死人,所以,是武決還是死決,也說不定。”“要我說,這什麼爭鋒,不就是飛天殿內部爭鋒嗎?告訴他們,前三十名不必考慮了,飛天殿占了!”齊滅拂自負滿滿。“不好說吧。”米珞道,說著還抽出一張“可越空寂”遞給許靜炎,“這局有機會!”許靜炎一笑,“這個也不好說!——我現在已經有點懵了,更彆提真照這個笨蛋!”米珞看向我。我努努嘴,想反駁,但她說得又確實沒錯。我不像許靜炎那麼沒心沒肺沒輸贏觀念,所以米珞無奈的目光我不敢麵對。“也許,也許能贏呢。”我一邊說一邊偷偷給識玄貞使眼色。識玄貞看到後,立刻懶懶地微微點頭,又左手支頤裝出一副思考的樣子來掩飾。好了,識玄貞已經答應放水。“怎麼不好說?”齊滅拂不高興的神色像大雪壓山,“重嶽還有比這裡更強的修行地?嗯?” 米珞弱弱地點頭,眼神無辜又和善。“飛天重靈出身,怪石重靈出身,戰場廝殺出身,以及一部分隱於各大氏的天才——如我們這般,不可能隻有三十人的——不過嘛,飛天殿整體最強應該是對的,最頂尖的角逐,也應該屬於飛天殿。”齊滅拂臉色稍緩。“我同意米珞的說法。”趙雲埋道,“看不出,你這個呆瓜倒挺細心的。”“哪有,我也是聽大人們說的,總之,我們還是……不要太自信。”齊滅拂剛要發作又忍住了,這是難得的事。許靜炎見他罕見的沒有叫囂,便故意不合時宜地發問:“怎麼?齊同學,有想法?”齊滅拂瞥她一眼,又環顧四周,大家都在看他。“有的。”他說,“我的想法是,米珞說得對——因為忽然想起了那個山見雲,我祖母說過,那的確是個幾千年難得一見的絕對天才,假以時日,哪怕放在中心帝國都可以占據一席之地——可惜死了。”氣氛一時間有點沉。“山見雲啊——”趙雲埋長歎一聲,“聽說,他七歲入飛天殿,入殿第一天,武決連戰九人全勝,嚇得其他銳士都不敢戰,沒多久他就離開了飛天殿……”“那又怎樣!”齊滅拂回歸了那副自滿模樣,卻又忽然低眉垂目,“還不是去往戰場,結果不到兩年,就死在了豁沐走廊,真是重嶽的悲哀……”眾人皆心有戚戚然,尤其是趙雲埋。趙雲埋有個相差不過半月的堂兄,其名趙刀虜,而他之所以能進飛天殿,就是因為趙刀虜把這名額讓給了他,而未入飛天殿的趙刀虜也去了豁沐走廊,至今已有五年未歸,也未死,聽聞在那座吃人的大墳中闖出了赫赫名頭,趙雲埋深信,也許趙刀虜不夠山見雲那般天才,卻也絕對是個不遜色於飛天殿任何人的頂尖“銳”士。死在豁沐走廊,不能說明天賦差,而還有一種比任何修行天賦都要更強的天賦,叫活著。堂兄已經在那裡活了五年了,想到這兒,趙雲埋一陣心悸,忍不住習慣性撫摸著自己頭上的紅色綴花箝——這是一家之主的象征,趙雲埋是私自戴上的,不過由於趙家家風鬆散,倒也沒什麼人責問他,隻道是有誌氣,當然,他也確實是競逐家主之位的有力人選。又想起小時候一起偷雞摸狗的快樂時光,好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哎!刀虜這家夥,以後要跟我爭家主之位啦,隻是不知道這誰與爭鋒他會不會來。摸著摸著,趙雲埋噗一聲笑了出聲——刀虜可是個光頭,恐怕這輩子都戴不上這綴花箝了,加上刀虜的個性如果沒變的話,他應該也對家主不上心的。趙雲埋覺得輕鬆了些許,並且慚愧——輕鬆不是因為能力強大,而是因為趙刀虜的不爭,而且還是不確定的不爭。“唉!”所以笑著笑著,他又歎息一聲,隻覺得自己好丟人。幾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著趙雲埋。“失心牌還沒玩,你就瘋了?”齊滅拂問。“哦?哦——沒,沒!”趙雲埋收斂一下表情,“隻是忽然想起了我一位堂兄——他也在豁沐走廊,五年了,都沒死,厲害吧?”“趙遊倒是如雷貫耳——趙刀虜,沒聽過。”許靜炎說著把手裡的失心牌全部灑了出去,“不玩了!沒勁!”“不玩了?”我正覺得形勢一片大好,“有機會贏啊!”“贏什麼贏!想多了你!”許靜炎不由分說搶過我手中的牌,也扔了出去,然後一把摟過我,笑嘻嘻問趙雲埋:“你這堂兄,會不會來爭鋒啊?長得好看嗎?有真照一半風采嗎?”“他沒真照好看,但肯定比真照厲害——這是實話。”“那就好——這樣的話,到時候如果他來,我揍他不用猶豫!”趙雲埋欲語還休,愣了一會兒,道:“那就拭目以待。”我掙紮著,“你先放開!”她一把鎖住我的脖子,勒得我呼吸困難,又看向識玄貞,“玄貞這廝放水!當姐姐我傻?這種局,瞧不起我啊?啊?——識玄貞!”“你,你放開!”“叫一聲姐姐聽聽!”“姐姐!”許靜炎充耳不聞,但臉上的得意愈發生機勃勃。識玄貞搖搖頭,無所謂的樣子,“不玩就不玩了。”“你倆彆鬨了,不玩了怎麼行?我們剛來呢——重開重開!”齊滅拂嚷嚷著,趙雲埋自然附和。“就是!我們可是修行都放下了!——嗯?米珞?乾嘛呢?看你這一臉茫然的,傻啦!”趙雲埋推了推一動不動眉頭緊皺的米珞,“該不會真的失心了吧?”“放水……”米珞喃喃,似乎還沉浸在“失心”的混亂中,“啊!怎麼可以這樣!——他放水了?!我怎麼沒感覺到?天啊……對,確實,放水了,我隻是,想了很多,不止是我的牌路,我想到了一些……我好像稍微能追上點兒玄貞的思路了。”眾人皆同情得看著他,米珞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太認真——哪怕在完全不必要的領域。所以他常常煩惱,因為人不可能精通一切,就像武決殿中,識玄貞打不過米珞。“又瘋了一個!”齊滅拂抓起一張牌,閉眼道,“我猜,是空寂無禮!”睜眼一看,是重嶽有法。“晦氣!”我們都笑了,齊滅拂的夢想,是做個空寂衛,最差也要是個百人隊長的那種。失心牌再開。可還沒分組,就有一浩大溫和的聲音響起在我的心中,隨著其一字一句,我從震驚轉為狂喜。“人是會慢慢長大的,心也會一次次消亡重生,變強變弱,變冷變暖,就是不會變質,大家都奔跑在失心的道路上一去不複返,誰也彆笑誰——我叫劍不世,來此地,是想看看是什麼人,殺死了我眼中透明的碧荒命運,怎麼稱呼你,未知世界的朋友?”“你如何得知我來自未知世界?”我雖然孑然一身,但我有父母,隻是他們都死了而已,正常來說,我依然算是碧荒土生土長。我們開始在心中對話。“就像我知道這個世界,如此而已。”“你是神明。”“可我看不到哪怕一刹那的你的未來。”“你現在在哪兒?羽墟嗎?”“從你誕生起,我就開始觀察你——我發現我對你一無所知也無從知,可你卻對這世界清楚得很,至少目前如此,就像這世界是你創造出來的一樣,因為我也曾創造過獨立的世界,一個人如何會不清楚自己的造物。”“不對吧,我看著這裡的風景,也無比震撼呢。”“可震撼之前,你都在刻意尋找,就像你知道它們存在著,但卻又確實不曾見過,而震撼之後,你眼中總會浮現出茫然,所謂驚而不訝。”“所以,結論呢?”“你是創造者,卻不是擁有者,你太弱了,甚至不能脫離碧荒之道自成一道——所以我自己又很難相信我的結論,就像弱生強,低生高,而且差距之大,絕對算得上萬古第一的矛盾了。”“破道,你說得輕鬆……你準備怎麼處置我?”“處置談不上,我說了,我隻是來看看你——目前看來,你很沒有禮貌。”“額,我叫真照。”“這是真名字?”“……是的,你信嗎?”“要弄清楚你是不是說謊,我隻能用猜的,所以我選擇相信你——因為我並不如何在乎你的名字。”“好吧。”“我還有問題想問你。”“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嗯,知道惘界嗎?”“不用這麼麻煩,我很清楚你想問的——你和他,永遠不能再見了。”“胡說!……你怎麼如此確定?”“這是創造者的意願。”“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已經很久沒想殺人了。”“你不會是想……”“不會,我依然不想殺人,我隻是,想哭了,我師尊說過一句話,你知道麼?”“倒笛急吹,換一眼醉,此生不見,換一眼淚。”“其實我還是不信。”“哪怕我知道一切?”“你知道一切?言無機都不敢如此說。”“是啊,也確實,很多細節我其實也不知道——這裡太真實了。”“無論如何都走不出創造者給的道,哪怕生與死,這種事——你信嗎?”“……”“為了自由,我不信。”自由,哪怕是自欺欺人嗎?“哪怕是自欺欺人!因為,本尊是劍不世!!!”這一刻,有奇妙的碎裂聲,我感覺得到,我真的成了一個碧荒生靈。我是真照,一個真正的碧荒生靈。好個哪怕自欺欺人,開懷。……“完了,真照也瘋了!今天真是個壞日子!”“該不會是被你勒傻了吧?”許靜炎慌忙撒手,“真照?”“我看不像,你看他笑得像打敗了阿獠!”“……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期望打敗阿獠的。”“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領會精神!”……——隨著時間,隨著九千萬跋重嶽被暴雨砸平,八千億跋無涯海被罡風吹乾,整座碧荒都寂寞無聲,一切的神明與凡人都煙消雲散,我終於不知道我到底有沒有改變什麼。我想哭,可給誰看呢。我成了第二個劍不世。飛天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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