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熒1 藥宮愚琴(1 / 1)

飛天殿的藥宮是不設專門人員的,因為為靈師提供的藥,種類遠不如普通人那樣繁多,而且幾乎都是通用的,一些詳解書籍也明明白白的堆在宮門處,十分方麵翻閱。而作為王朝未來的銳士們,時刻備受關注,每一個都被鋪就了平坦的前路,很少有突發的難症,所以一般情況下,也就是武決受創或者需要藥物輔助於修行的時候,藥宮才會發揮作用,而且一般當事者自己就可以做自己的醫生。那個喜歡白衣的湛熒是喜歡藥宮的,因為她家就是重嶽著名的藥理世家,回風湛氏。回風湛氏,與風古陳氏齊名,同為藥家,家族子弟或救死扶傷於尋常市井,或供奉於顯貴之堂宮廷之中妙手回春,或遊走於邊境戰場於死神手中奪回一條條英魂,或為旅人遠赴廣闊碧荒天地以期學習不同流派的奇妙醫術。俗語雲:好靈醫便是好靈師。因為若非身為靈師中的佼佼者,又怎能細致深入的了解靈師之疾,所以,湛氏以醫聞名,戰力也不俗,優秀靈師輩出,美名盛重嶽,極受尊重。湛熒進入飛天殿後不久,就像喜歡玩具的小孩子似的賴上了藥宮,平日裡除了睡覺,一般都在藥宮,並以藥宮宮主自居。銳士們平日裡爭修為高低爭武學強弱甚至連容貌都有暗暗較勁,卻絕沒有第二個人對藥宮的歸屬感興趣,所以,湛宮主的地位確立地明明白白。銳士們入宮取藥的時候,湛熒總會幫忙,因為她最熟悉藥宮布置,加上她藥家出身,常常會就銳士情況提出有利建議,久而久之,湛熒就很受銳士們喜愛了,甚至到了沒有人願意提出跟她武決的地步。大家都在想:那麼可愛的姑娘,體貼溫柔,武什麼決嘛,哪怕想一想都是罪過。湛熒的實力便成了謎,而大家也不想揭開謎底,還自己給自己營造了假象,一個“湛熒就是藥宮幫我們忙的小丫頭啊”的假象,似乎湛熒已經離象征著脫俗天賦的“銳士”的身份越來越遠了。直到某一天,閒得發慌的阿獠終於把魔爪伸向了湛熒,銳士們才真正打心底裡重視起湛熒來。阿獠是打遍了整個飛天殿的,他的最後一個武決對手是媂婭,而媂婭之前的那一位,就是湛熒了。那一天,阿獠越境打敗了剛剛步入二境的蘇芒,雙方都受創不輕,便互相攙扶著去藥宮。一進門,阿獠就中氣十足地大喊:“湛小一何在?!”湛熒的寢室在揚樓第一層,所以阿獠戲稱其湛小一。一身白衣的湛熒看見他們二人狼狽的模樣,一邊回身掩嘴偷笑,一邊道:“我去給你們拿藥。”蘇芒粗魯地甩開幾乎就要整個身子攀在他身上的阿獠,衝著已經消失在重重藥櫃界山之中的湛熒嚷嚷:“先給我拿,接骨的,肋條斷了兩根,疼得不行……” 阿獠坐在湛熒先前的小木椅上,非常不客氣地抄起小桌上的一本筆記。還沒打開,就嗅到了淡雅的墨香。“讓我看看這裡麵都記了什麼靈丹妙藥。”他兩眼放光。剛要翻開,一陣香風襲來,湛熒已經站在麵前。好快!阿獠和蘇芒微驚,似乎終於回過神來——這丫頭也是銳士呀。湛熒微紅著臉,似搶卻又動作輕柔地從阿獠手裡“奪”回了那本紫色封麵的無題筆記,另一隻手裡還拿著幾方小藥盒。“抱歉,這個不能給你看的。”說著又順勢把一方藥盒遞給阿獠,“這個是你的。”看著這麼好脾氣的姑娘,阿獠一時間有點窘,卻又扯不下臉來,隻好硬撐,“哎——寫了什麼好東西啊?還不給看呢!”他又向蘇芒眨眨眼,試圖把水攪渾,徹底掩蓋住剛才的氣氛。誰知蘇芒視而不見,隻顧著呲牙咧嘴道:“我我我——先給我瞧瞧!”“脫衣服。”湛熒說,同時把筆記又放在了桌上,大概是很信任阿獠的品行。蘇芒就麻利地脫了上衣,露出銅色肌膚。正所謂醫者不避私,湛熒直接上前動手,摸來摸去,判斷傷情,留下阿獠獨自尷尬。尷尬之餘,阿獠卻來了更大的好奇心。“小一,那個小本裡真的記了什麼了不得的秘方?是不是有那種讓人修為大進還不費事的?”湛熒道:“你聽說過李離工嗎?”“誰?”阿獠沒聽清。“李離工,是個琴師。”“沒聽過……他是個會彈琴的靈醫?那小本和他有關?”“這個人很厲害的,他創出了一種可以記錄琴音的琴,彈奏者哪怕不懂琴,但隻要按照順序依次撥過那一小段又一小段的繁瑣琴弦,甚至不需要熟練撥弦的快慢,便可以輕鬆“彈”出一首水準之上的曲子,當然也隻能重複彈一首,這種琴被稱作愚琴。”“這和你的小本有什麼關係嗎?”阿獠摸不著頭腦。“我的小本跟你有什麼關係嗎?”湛熒回頭一笑。阿獠無語,蘇芒失笑。“不讓看就算了!”阿獠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眼睛卻直勾勾盯著桌上的紫色筆記,一時間甚至忘了取藥療傷。卻始終沒有再動手的念頭,以他頑劣的個性,本是沒這麼好德行的,隻因為湛熒從來都那麼溫柔又正經。阿獠很清楚,這樣的人說出來的話也許很平和,卻絕不容挑釁。突然他就跳了起來,不顧一身疼痛,發癲似的道:“我有點喜歡你了,我想打敗你。”聽到這話,蘇芒神色一怔,渾身一震,牽動傷勢,複又疼得嘶嘶作聲。“誰說的,不升龍,不戀愛的?!”他咬牙忍痛調侃。阿獠卻不理會,隻是又重複一遍:“我有點喜歡你了,我想打敗你。”“和我想的一樣,沒什麼大礙,這些藥就夠了——你自己解決吧。”蘇芒拿著藥,看了看呆兮兮的阿獠,又看了看湛熒,打趣一句“不擾二位了,閃也”,就自顧自溜掉了。湛熒看著阿獠,平靜的眼眸中沒有一點波瀾。“怎麼啦?喜歡?先說好,我可不接受啊,打敗我又是做什麼?還用打嗎?我認輸吧?”阿獠搖搖頭,“武決,如果我贏了——我要看你那個小本。”湛熒走過去拿起那筆記,翻了翻,笑了。“也不是什麼秘密,隻是有些羞——真想看?那給你吧,武決就算了,你厲害的,我知道。”阿獠愣愣地接過湛熒手中的筆記,突然覺得自己輸了。這算什麼?“我可以不看,但必須武決。”阿獠把筆記又塞回湛熒,字字擲地有聲,命令似的倔強。“這麼固執——說個時間?”又這樣簡單就答應了?!這算什麼?!阿獠有些狂躁了,他自己也說不大清楚這是為什麼。好像湛熒正在輕而易舉粉碎他的一切驕傲。那一戰,湛熒幾乎是不出意料的敗了,卻不狼狽,因為阿獠處處留情,戰時,湛熒沒有一絲因不敵對手而致的慌亂或者惱怒,有條不紊,儘力破解,風采動人,完全當得上銳士之名,甚至其實力體現完全不弱於相當一部分銳士。戰後,湛熒發自內心地認輸並誇讚阿獠之強。阿獠贏了,卻是他入飛天殿之後贏得最不痛快的一次,因為湛熒輸得根本不像個輸家。“果然,飛天殿的銳士,強弱有彆,卻從沒有一個便宜的。”他如是說,鬱鬱寡歡。“這麼超脫的心性,如果做對手的話,真讓人喜歡不起來。”——阿獠還是沒忍住,厚著臉皮提出要看湛熒那本紫色筆記,湛熒笑著給他了。“宮主真是大家風範!”阿獠故作諂媚的玩笑樣子很滑稽。湛熒很受用似的回應:“本宮主一向如此啊。”阿獠終於看到了筆記的內容,原來是湛熒也是旅人的愛好者,那筆記中,是一本她寫的幻想,大概就是她與旅人相遇,一路同行,飽覽山河與故事——的故事。少女的遐思,純淨無暇,可阿獠硬是品出了滿心的酸溜溜。他還自作主張,擅自在故事的結尾添了一句:“夢醒時分,我發現我還是那個湛熒,哪兒有什麼旅人宮如靜。”湛熒看到之後,一笑置之。阿獠還了筆記之後,就很少來藥宮糾纏湛熒了,事實上,他本來也沒糾纏多少次。旅人,可是升龍境中的絕頂人物呢,他想。哼!宮如靜?哼!可偏偏有人就在那一刻,特彆想做宮如靜。對於旅人,阿獠是不怎麼感興趣的,對比於旅人的遊記,阿獠倒是更喜歡聽真照的神話故事,因為他想與眾不同——直到真照的故事漸漸風靡於空然,阿獠也就不喜歡了。真照就此發表彆樣看法:阿獠看似吊兒郎當對什麼都不上心,實際上占有欲極強,而他本來又那麼厲害那麼驕傲,一旦他看上的,上天入地都得給弄到手,所以,沒什麼事你最好彆惹他,一旦他真生氣了,殺人都是可能的,就像他鍥而不舍地往觀道台觀道,就像他給銳士們按寢室位置命名,也不管人家喜不喜歡,好像大家都是他的臣民似的,所以,他想要的與眾不同,不過是他有彆人沒有。這話把齊滅拂聽得直咋舌:真的假的?!“我阿獠,不升龍,不戀愛!”可境界這種事,並不是努力就可以的,先天的限製,總讓人苦惱,阿獠也不例外。誅仙又如何?阿獠還是那個阿獠,沒個正行,遊來**去,孤家寡人。也許某一刻曾喜歡。最開朗,最頹廢。也許靈魂深處仍喜歡,喜歡得那麼輕易而深奧。也許真有升龍的那一天,也許不升龍也無妨。多少未知,自某個突如其來之後,再沒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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