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潮中的妖獸越來越強,而且代代都是中州修士統領南疆,那些本土修仙家族早就不滿,現在道盟還要撤去長久以往的支持,僅靠老朽這一介殘軀,這城破山毀的時候,怕是不遠了。所以為了南疆這最後一縷人族的道統,我懇請天師就幫我這一次吧。”說完,千鈞真人竟彎腰作揖,如此卑微隻為祈求他的回答。“天機易得,但就算真正的仙人,也難跳得出其中,隻能任由天道的擺布。你說你何必呢,為了一點執念,竟想逆天而行。花開花謝,塵起塵落,不過世間平常事。”張清風終於放下了手中的雜書,如同一個教書夫子般端坐著。這般改變,若不是親眼所見,宋若曦根本就不敢想象,一個人竟然會有如此截然不同的樣子。“天師,雖說這次是逆天而行,但那龍氣乃先天之靈物,不沾世上任何因果,隻要有它...不,哪怕隻是一部分,也能讓雲夢澤再延續三千年,至少不應該亡在我手上。”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後,那幾個字好像用儘全身力氣,吼了出來的。不過因為沒有運用到靈力,所以在其餘兩人聽來,更多的則是一個老者不甘心的悲鳴。“唉,罷了,不過除去李家那道龍氣外,我隻能再告訴你另外一道。我隻是擔心,雲夢澤傳承不過三千載,門中修為最高也才到金丹,一道龍氣已經是它能承受的極限,再加一道的話,怕會物極必反啊!”“天師,拜托了!”千鈞真人不知為何,仍不想放棄,隻因為這已經是死馬當活馬醫了。“龍氣不沾因果,天機五術中的卜術很難推算出,但氣是活的,隻要存在,必會對周遭環境產生影響,龍氣這等靈物更是如此。我來這一路上,憑借五術之中的相,發現了五處地方,可能存在龍氣,除開黑河李家的那道,另外三道已經有了歸屬。卻正好還有一道,不過那道不管我最後如何卜算,都是九死一生的險局,難以全身而退。”張天師寬大的袍袖裡飛出一張紙片,沒有往千鈞真人那裡,而是落到一旁的宋若曦眼前。“師傅...”宋若曦看向千鈞真人,不知道應不應該接下來。千鈞真人雖然很想知道上麵寫了什麼,但既然是天師的選擇,那一定有他的道理,自己的貿然乾預反而會造成不好的後果。“淨土宗的禿驢雖然早就到了,可蜀山遠在北方,遙遙萬裡,來人還需要時間,動手的時間就定在半個月以後。”交代完這句話後,原本端坐的男人好像失掉了支撐,又重新躺倒在**。千鈞師徒見了,也不再繼續叨擾下去,告退離開。“天師都這樣嗎?感覺很...很奇怪。”宋若曦她是南疆本土的修士,而且從來都沒去過中州,所以對於道盟裡麵大名鼎鼎的天師,也非常的陌生。 “天師修的不是尋常道,眾修所追求的,往往用長生就可以一言概之。可天師不但絕了此路,甚至隨著卜算越多,壽命反而會越來越短。先前甚至有一位天師,修為已經到了金丹,卻還和普通凡人一樣,百年後就回歸了天道。天道雖從不遮掩自己的麵容,可觀看之人也必要付出代價才行。”千鈞真人其實根本就不生氣對方那些冷淡的做法,時間無多的人,所在乎的東西也會越來越少。所以那種態度也算不得是高傲,隻因為人家已經得到了超脫,甚至要不是一些道術需要修為支持,怕是修煉都會丟到一邊。“那這個紙條,我應該怎麼處理?”這畢竟關乎到雲夢澤的延續,所以沒有千鈞真人的許可,她並不敢擅自打開。“若曦,你可知南疆為何這些年來,遲遲沒有金丹修士出現?”忽然,千鈞真人卻提及這件眾所周知的事。“不是因為這裡的靈氣不比中州濃鬱,所以除非真有仙人之資,不然根本無法凝結金丹。”宋若曦說出她從小就被告知的答案。“靈氣稀薄並沒有錯,可中州也不是全被靈脈覆蓋的地界,但修煉到一定境界後,依舊能踏上那仙道,邁出成仙最關鍵的一步,凝結出金丹。”“那為何幾千年來,我雲夢澤下如此多天資卓絕的弟子,也隻是止步於築基?”宋若曦的資質同樣優秀,雖然離結丹尚有些時日,這個問題卻依舊值得她放在心上。“唉,天道雖廣,可也經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上古諸仙大戰是一次,血災又是另外一次。你可知道巨木城下一直封印的那件東西嗎?”“不是血月魔頭的遺蛻嗎?”“魔頭雖死,可那禍患的源頭,天地汙血卻是不死不滅的存在,也跟著那屍體留在封印之中。這汙血和我們這些年所謀劃的龍氣一樣,可以說是一種先天靈物,性卻極邪,就算明月尊者先前是那麼的純善,最後也變得麵目全非,行事如同妖魔。”千鈞真人最開始到南疆時,最先到的地方,不是雲夢澤的山門飛來峰,而是巨木城,其目的就是了解那處封印。雖然那魔頭已經死去多年,但在其周圍,他仍能感覺到意誌以一種緩慢的速度扭曲著,多少年不曾亂的道心,卻在那一刻瀕臨破碎。要不是同行一名尊者及時將其喚醒,不然他真有可能會淪為魔修。“這東西如此邪惡的話,為何不尋個更穩妥的地方,要放在巨木城這種要害地方。萬一那天獸潮攻破了城池,不怕當年的災禍再次重演嗎?”宋若曦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不過也終於理解了門主這些年安排背後的含義。“唉,這汙血若是個死物,那自然可以被肆意揉捏。可它的來曆甚至要比真龍之氣還要久遠,其中已經誕生出了靈智,有迷惑周遭生靈的能力。所以道盟也不想將其帶回中州,但又不能不管,所以乾脆就地立下封絕大陣,外麵修建一座城池加以遮掩。”“所以我們南疆修煉之路斷絕的原因,竟是這個!”身為南疆人,宋若曦不免也生出了一絲憤怒,這些中州修士,果然是沒安得好心。“唉,還是那句話,若是有萬全的法子,又怎會用這等下策。除了南疆人族受到影響,妖獸其實也深受其害,隻要那位還有理智,獸潮就不會做得太過分,能繼續保持這種相安無事的狀態。”千鈞真人又說出了一個驚天秘密,這已經是對宋若曦毫不保留,看來心中的接任者,再也沒有第二個,已經確定的不能再確定。“師傅,南疆修士的命也是命啊!”“若曦,雲夢澤與中州的聯係,到我這裡,也是要斷了,以後南疆就是南疆人說的算。而中州那邊除了貿易的商隊外,不會再對雲夢澤有任何乾擾,所以且忍一忍吧。”千鈞真人說到這裡,神情竟有些落寞,這些年他所做可以說是儘心儘責,甚至有時還忘記本身中州人的身份,站在南疆的立場去考慮。但人事卻不能改天命,三千年這一期限,早在雲夢澤成立之初,就被道盟那代的天師算出,哪怕做得再好也不及對方的一句話。“那封印下的汙血怎麼辦?”宋若曦還是有自知之明,不認為雲夢澤上上下下能處理得了如此大事。“這不用擔心,哪怕我們不管,中州各派還是會去處理,畢竟要是真的爆發出來,愈演愈烈下去,那需要犧牲的可就不隻是南疆了。”千鈞真人最不擔心的反倒就是那汙血,身為金丹的自己也不過隻能解一二,唯有尊者能摻和到裡麵。“可由於汙血,我等連結丹都難,僅靠築基修為,恐怕連百年獸潮都渡不過去。”宋若曦雖然不想再接受中州道盟的統治,可想在南疆這種危險地方活下去,就必須得借助他們的力量才行。“汙血雖然斷了我南疆正道的仙路,可若是有與之抗衡的靈物在身,修仙這條路,未嘗走不下去。自從百年前,我在翻閱典籍時,無意中看到蜀山李一白斬相柳,發現了真龍之氣,便開始謀劃。甚至不惜與魔道賊子勾結,引來天師,為我找尋龍穴的方位。”此刻,這位風燭殘年的老者,在說起與魔道勾結時,眼神也是多了幾分狠厲。不過宋若曦聽他親口說出時,雖然有些驚訝,但也不顯得非常意外。跟師傅所相處的時間裡,從些許蛛絲馬跡中也可以猜到,隻是沒有親耳聽到,才遲遲不敢相信。但論及對宗門的忠心耿耿,她自問是比不了師傅。但實在也是諷刺,最後可以為雲夢澤赴死的,竟然是修仙家族一直仇視的中州人。“師傅如此苦心,為何不早點說出來,唐師兄、嶽師兄他們也不至於憤然離開,在巨木城建立什麼修仙家族。”“他們二人心思狹隘,不但容不下外人,連自己人也咄咄相逼,那李家做錯了什麼,就被設計坑害,這雲夢澤若是交到他們二人手裡,那才是真的要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