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多少事情,不能一言以蔽之。 曾經棄她如履的席欒,一眼不願多看她,費儘心機想和她離婚的席欒,現在站在她身後,眼中有明顯的關切。 但她怎麼總覺得,那抹關切,很虛假呢? 他對她好,她覺得他是虛偽,對她冷淡些,她覺得他混蛋,無論他怎樣,她都討厭。自從白婧走後,她對他就報了這樣的想法。 不可否認,她愛著他,但愛有多重?能重過未來嗎?能重過生命嗎?她不是為愛放棄一切的白癡,更何況還涉及到她的孩子。 她孩子如何,隻在於她的一念之間。 所以她不能慌亂! 不能慌亂——穆槿看著玻璃中自己的倒影,這樣告訴自己。 外麵,雨霧濃重,建築物都蒙上一層紗,隻能看清輪廓,於是玻璃中的人物影像更加清楚。 席欒從後麵抱著她,頭擱在她肩膀上,雙手很小心地環住她腰身,手指交叉地放在她肚子上,呈現一種保護姿態。 他問:“想什麼呢?” 穆槿怔怔地看著外麵的世界,“下雨了。” 某個雨天,她和一個男人分食月餅,她以為他們會長長久久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而現在,那個男人的樣子在記憶中都模糊成一片虛影,她隻記得,曾經對他有過期待。 雨聲嘩嘩,天地間再也看不清其他。即便她站在室內,也能聞到空氣中潮濕的味道。驟然想起過去的事,穆槿覺得感傷。她好像已經過了一輩子,時間過了那麼就,她經曆了很多…… 兩個人就這樣——穆槿被席欒抱在懷裡,站了很長一段時間。 雨勢變小,停止,天邊出現太陽。 穆槿收起多愁善感的心思,問身後的席欒,“我想離開。能放我走嗎?” 席欒輕笑問她,“想去哪裡?” 他問得很平靜,態度輕鬆悠然,有種天下儘在掌控之間的優越感。 穆槿當即心涼,但仍是不死心,“去我想去的地方。席欒,我們以後再不要糾纏了好不好?你離開我的世界,也彆再讓白婧打擾我,和我的孩子。” 穆槿說著說著傷心起來,翻身握住席欒的手,“你不是喜歡我嗎?答應我吧。讓我們離開。彆再打擾我們的生活。我隻會有這麼一個孩子,我不能失去它。” “這個孩子對你來說不算什麼,但它是我的唯一。不要讓它做大寶的移動血庫。我們也不是為了治療大寶的醫療素材。” “席欒,你不能這樣欺負人。” 席欒聽得一頭霧水,扶住穆槿的雙臂,無奈地和她說明,“穆槿,你聽好,你在我身邊很安全。沒有人會傷害你和孩子。你安下心來養胎。不要胡思亂想。” 穆槿閉了閉眼,覺得她和席欒的談話,純屬對牛彈琴。 白婧不是說了嗎?麵子工程還是要做的,席欒即便有心把她孩子當做移動 當做移動血庫,也不會承認。但他又不放棄這個計劃,哄她生下孩子。 如此虛偽狡詐下作! 穆槿推開席欒,走向床邊,“我累了,想先休息。” 對穆槿而言,睡覺並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她醒著很累,但睡著了就會做各種光怪陸離的夢,更累。 這次,她夢到自己抱著孩子狂跑。 她看不清這孩子的長相,甚至從來沒見過它,但她隱約對孩子有種熟悉感,她知道這是她的孩子。 她們身後是追兵,前麵是一團黑霧,她看不清方向,隻是悶頭往前衝,在她腳步踏過的地方,黑霧才散去,露出乾裂的黑色土地。 她好像不知疲憊,一直在跑,終於跑到一戶人家,求著戶主收留他們。戶主把他們藏進裡屋,她鬆了一口氣,就聽到門口的戶主說:“大人,她們就在裡麵。” 穆槿被出賣,又氣又急,拚了命地把身體往牆上擠,想要從房間中逃出去。 因為太用力,牆一下子倒塌,穆槿摔了出去,沒被牆砸死,而是掉進了一個深淵。 夢境的變化不受控住。這次,她身體沉沉地落在一塊堅實的平麵上,卻發現孩子不見了。旁邊是一台高聳如雲的煙囪,她心底有個聲音告訴她,這是一台絞肉機,她孩子掉進絞肉機了…… 穆槿出了一身冷汗,頃刻被驚醒。醒來後,全身不能動彈,連手指都是僵得沒有知覺。好半天,穆槿找回直覺,發現自己的身體呈仰麵躺倒的姿勢,雙手放在體側,手指一下子抓到床單,才有了回到現實的真實感。 那個夢……被追殺,逃亡,掉落,絞肉機…… 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是暗示未來發生的事? 穆槿不得而知,但她覺得那個夢很真實,夢中的驚恐絕望的感覺深入骨髓。 幾天後,她在網上找了個釋夢的心理學大師,大師解釋說,她缺乏安全感,需要換個生活環境。同時還贈送了她一場心理輔導,開導她如何積極地麵對困難。 穆槿心想,醫生你年齡才多大,經曆過多少?有過被人背叛嗎?被人陷害嗎?被人害的差點連命都沒有嗎?你沒經曆過我的過往,憑什麼高高在上地指導我積極生活? 穆槿悲憤中,又覺得荒唐,和心理醫生斷了聯係,給顧青青打電話,希望顧青青能幫她。 這是穆槿第二次在生死危機的關頭向顧青青求救。第一次是她被當成實驗人,她求顧青青把她送回老家奶奶身邊。那次,顧青青突然善心,請出了景少。 這次,顧青青認為她是神經過敏,想多了。 “正常人都不會用自己第二個孩子去救第一個孩子。每個孩子都是有獨立人格的人,即便父母也不該侵犯他們做人的尊嚴……你放心,席總不是喪心病狂的人……” “白婧說的?白婧算什麼?她早在席總眼裡不值錢了!” “你放心,你擔心的事情肯定不會發生。” 掛斷電話,穆槿完全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