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槿的動作太誇張,景少忍不住笑了,“你的提議,我都讚同,具體事項,讓秘書和法務擬條款。我這次來見你,實際有要事相詢。” 景少措辭工整,穆槿也跟著嚴肅起來。 景少問:“顧青青,真的還活著嗎?” 穆槿心頭狠狠一顫。 青青……她的青青啊…… 穆槿麵露悲傷之色。 祝逸城嗤笑一聲,“原來如此。” 穆槿擰眉,慢慢抬頭,“景少,老梟說青青活著。不管這消息是真還是假。你得做好應對的打算。” 景少好奇地斜睨著她,“我利用你,你反而擔心我?你們女人都是這樣大度嗎?” 他用的措辭是“你們”,除了穆槿,還有顧青青。 穆槿輕笑搖頭,“你利用我,並非有意為之。如果我處在你的位置上,我也會做同樣的事情。” 穆槿頓了頓,“你希望青青活著,我也希望。” “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很重要的親人。” 景少收回目光,看向窗外。側顏寧靜安詳,看不出他的情緒。 穆槿知道,自己此時該給他留下一個獨處的空間,便悄無聲息地告辭了。 此後半個月,穆槿一直在公司、禦龍苑和醫院這三個地方奔波。每當她累的時候,就回憶席爺爺說的話:如果她堅持不下去,席欒一手打下的產業就成了彆人的。席欒醒來,她該如何見席欒? 穆槿更不敢倒下。 如果她倒下,席欒見不到她,席欒該如何傷心? 她和席欒…… 穆槿突然恍惚了。不知不覺中,她和席欒的命線糾纏的如此深。 多年前席欒對她的傷害,真的就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現在,席欒愛她,重於生命。 穆槿從來都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人。 在席欒昏迷不醒的這段時間,她滿腦子都是席欒對她的好——幼稚的席欒,鬨脾氣的席欒,對她撒嬌的席欒,纏著她的席欒…… 如果世上沒有這麼一個人。她該去哪裡找和他一樣的人?如何填補她空蕩蕩的內心? 電光火石間,穆槿想起席欒掛在嘴邊的,少年夫妻老來伴的話,就此明悟。 夫妻,應該是這世上最親密的人。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因為極其極其奇妙緣分,誕生在不同的家庭中。各自成長,長大,相遇,組成新的家庭。 這樣兩個陌生人,用一輩子的時間消磨對方,磨平了對方的棱角,也同樣磨平了自己的棱角,彼此成為最契合對方的人。 一輩子的時間…… 然後相伴到老,到死。 死後,還埋葬在一起。 穆槿想明白了種種緣由,不知不覺已經滿麵潸然。 一輩子那麼長,一個人也隻有一個一輩子。就這樣獻給了對方。 席欒一直,一直是以這種心情愛著她。 但她知道,接受,卻 接受,卻不敢回應。 他們都是在感情中受過傷的人,不敢輕易付出自己的真心。 席欒比她勇敢。 若是席欒能醒來,她一定好好對他。 許是上天聽到穆槿的祈禱,席欒醒了。 穆槿趕到席欒病床邊,看到滿屋子都是醫生,醫生把病床圍得水泄不通。穆槿隻能在一邊等待。醫生會診之後,主治醫生從人群中走出,對穆槿說:“病人情況很穩定。再留院觀察兩個月,如果沒事,就能出院了。” 穆槿覺得,她此生再沒聽過比這更可愛的話,再沒比現在更快活。她想哭,又怕被人笑話,隻能捂著嘴,努力笑著。 醫生魚貫而出,病房中隻剩兩人。 席欒半躺在病床上,對著穆槿平靜地微笑,“小槿,來。” 穆槿狠狠閉眼,長舒一口氣。 席欒見她沒動,也沒催促她,隻是很耐心地等她走過去。 穆槿拉回意識,緩步走到病床前。這短短的路程,她走得很慢,視線膠著在席欒身上,舍不得移開。 席欒也很想念穆槿。 在出車禍前,他就預感自己的下場不會很好。他那時懊惱自責,隻要有穆槿的一點機會,他都不想放過。在車夫發生的瞬間,他腦中突然閃現出一個畫麵。一個潛藏在他腦海中,他從來記不清的畫麵。 陌生的異國街道,一個深情慌張的姑娘朝他跑來,親密地叫著“阿娜達。” 這是他們第一次相遇的場景。 這是穆槿愛上他的場景。 席欒眼前都是血色,內心卻無比平靜。 如果他找不到穆槿,就讓他帶著這份美好的回憶,永遠地沉睡。 還好! 還好…… 他從沉睡中蘇醒,蘇醒見到了穆槿。 穆槿半蹲在病床前,抱著席欒的手,嗚嗚哭起來。 “你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席欒心中百感交集,一時說不出話來。聽她埋怨他。手掌心染上炙熱的液體,他心疼不已,又憐惜這樣的穆槿。最後,反而是笑了出來。 “都是做媽媽的人了,怎麼動不動就哭呢?” “我就哭。你管我?” 席欒說好話,“好好,哭吧。你想哭,我幫你擦眼淚。” 他不是敷衍她,而是真的捧著她的臉,大拇指劃過她眼底,替她拭去眼角的淚花。 他這樣溫柔,她又想哭了。 但哭多了,對身體不好——對她身體不好,也影響他的心情,他心情不好,如何恢複健康呢? 穆槿吸吸鼻子,努力憋著淚,擠出一絲笑,“不管是家裡,還是公司,一切都很好。” 席欒點頭。 穆槿張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分明她在見到他之前,有很多想說的話。在他沒醒之前,她每天對著他有無儘的話題。絮絮嘮嘮,不厭其煩地說了一次又一次。 但她看著席欒的明亮的眼眸,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覺得一直看著他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