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道人聽清了蒙多長老的部署,拂塵往肩上一掛,便開始掐訣,念咒。十天的時間很快就被道長剪輯掉了。李恒方有一些發暈,清醒時自己已經跟在道長的後麵行走在了滇池西麵邊,走在五月十五日夜裡的朗月下。山路彎彎曲曲,像極了一條被白日的太陽烤熟的臘腸,正被月亮的蒲扇扇熄著它滋滋的熱氣。哦,這正是滇池旁邊居住的青年男女出來跳月抒**感的好時期。“好在這些男男女女看不見我們,要不然兩個道士處在成雙成對耳鬢廝磨的年輕人裡邊,真的是不倫不類。”李恒方心裡這樣想。“奇怪,應該是歡天喜地的場麵,這些年輕人怎麼都沒有笑容啊?”無極道人輕聲對李恒方說。“是啊!”李恒方也很納悶。“我們直接就在大路旁邊等著,聽聽這些年輕人都說些什麼!”年輕的一族絡繹不絕地向碧雞山前麵走,那些男青年背上,圓圓的四弦琴就像一輪滿月。有的人腰間還插著一根長長的洞簫。人們在小聲地交談,不過今天交談的都不是男女之間的濃情軟語,而是那些男士在相互閒嗑。他們的女伴隻是緊緊挽著男子的胳膊,一言不發卻又一臉驚恐地向前走著。“知道嗎,最近國家可出大事了!”有人說。“聽說了,蜀國被北方來的大秦攻破,彝人南遷,現在正聯合夜郎,要在我們北麵建國,可能會對我們不利啊!”有人應和。“哪裡隻是不利,現在人家已經動手了,夜郎假裝要我們滇國國王前去劃界,卻在暗地裡布下了重兵,害得我們滇王、滇王太子,還有護送他們前去的岩磊將軍,一個也沒逃回。”這時有人這樣說。“什麼?”才聽到這個說法的人很是驚恐,“岩磊將軍不是有兩隻猛虎護身嗎?怎麼會......”“那彝人巫師的道法厲害喲!前天國師親自帶兵查看了,真的是無人生還,奇怪的是國王和太子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還有那兩隻虎也不見蹤影!國師氣得大哭。他說為了國王的安全才派他弟弟岩磊領兵前往,哪知道他弟弟也跟著遭了難。”“不可能的事吧?兩千人怎麼就能被人家一下子吃掉,何況還有兩隻猛虎。夜郎還不是一個國家,還隻是一個個部落組成的聯盟,還沒有軍隊呀!”“怎麼不可能?國師親自去現場看過。他說那兩隻虎可能是中了人家的降虎之術。國王和太子應該就死於虎口之中,至於岩磊將軍的兩千人,由於壓根就沒有防備,大多數士兵都在睡熟之中被人割斷了喉嚨,有的直接就是躺在地上,被人家用長槍紮進了前胸。”“那,我們要怎麼辦呀?”“怎麼辦?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國師已經張榜下令,一是國王的家人中出了妖孽,要捉來祭祀國王和太子;二是要征召國內青壯當兵,征討夜郎,報仇雪恨!” “國王的家中誰是妖孽?”“這個還不知道喲!”“如果要征兵,你我都應該在應征之列!”有人擔心地說。“唉!在這多事之秋,有什麼辦法啊!”有人在歎氣。跟著那些男子的姑娘們始終沒有說話,隻是一個個把他們男友的手臂挽得更緊。這時無極道人碰了碰李恒方手臂。李恒方定睛仔細地瞧:乖乖,有一個熟悉的麵容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不是莊蹻是誰?莊蹻現在是一身滇國年輕人的裝束:青絲帕,短襟衣,大褲腿,足蹬繡花布鞋。他右膀子上吊著一個美女,婀娜如一朵剛剛綻放的牡丹花。莊蹻身上沒有四弦琴,卻橫斜著一張大弓,左右兩件上各露出一鏃箭羽。“看來莊蹻還是黏糊上這個蒙多衣衣了,巴王的小姨子原來也是天姿國色。”李恒方這樣想著,目不轉睛地盯緊了這一對年輕人的一舉一動。人群繼續往碧雞山挪移。碧雞山的影子黑越越。遠處有貓頭鷹的叫聲。這時後麵有得得得得的馬蹄聲響。三匹嘶鳴著馬奔來,刮得塵土飛揚。“國師有令:我們滇國國王和太子遭受了夜郎彝人的毒手,我輩世受王恩,當舉全國之力,為滇王複仇。碧雞山下的雞靈泉,是全滇國最為靈異的泉水,國師要在今天日出之時來此取用作為符咒之用。為保持水源潔淨,從現在起,任何人不得靠近雞靈泉,違令者定斬不赦!”喊話的三人把令旗舉起,猶如凶神惡煞一般。人群紛紛散去,往其他場所轉移。莊蹻怔了一下,拉著蒙多衣衣跟在其他人後麵往一旁就走。這時遠處一隊快馬奔來,馬上的人自動分在了道路的兩邊,站成了兩排,前麵來的三騎馬指揮著,把那些軍士分開,然後麵朝外裡三層外三層地把前方不遠處的雞靈泉圍了起來。這隊軍馬才布防停當,又一撥人馬到了。來的隊伍清一色的藤甲盾牌,藤甲盾牌從內向外四麵罩定。無極道人把他和李恒方所站的位置升高到樹梢上,他們看清了盾牌的陣勢當中,果真有一個道士手搖拂塵,步行在中間。這道士瘦瘦黑黑的,行路無聲,仿佛隨時都會飄飛起來的樣子,鬼氣森然。躲在一邊樹蔭裡的莊蹻和蒙多衣衣隻叫得苦:“這個防範簡直如同鐵桶一般,怎麼殺得了這個賊道人呀!”“不行的話,就等他天亮時取回水時,回去的路上再動手!”蒙多衣衣說。“那樣我們走得了嗎?”“如果你怕了,你可以回去,我是無論如何要殺了這個賊道人再走!”蒙多衣衣的話一下子把莊蹻嗆成了一根木頭,直愣愣站著不動。不一會兒,雞靈泉那一邊香火嫋嫋,饒兒鈸兒的聲音響了起來,那個越國過去的岩高國王,對著雞靈泉行起了三跪九叩之禮,口裡念念叨叨。東邊,隔著被月光鍍成的一湖金波,天馬山昂首往這邊張望著。黑越越的天馬山頭上,天空開始發亮,那顆馬的頭顱就像一尊得道了的佛,四周帶上了一圈亮亮的光環。這時的碧雞山很靜,隻有時間在岩高的法事聲裡有窸窸窣窣地走。金馬上漸漸明亮起來,飛動的雲朵漸漸變紅,仿佛是那匹金馬飄動的馬鬃。而碧雞山的這一邊,圓月也在漸漸下落,仿佛是那個振翅高歌的雄雞吐出的一個“O”字。遠遠近近的村莊,所有的雞鳴聲也恰巧在這時被那個“O”字突然點燃。天空漸明,那邊的太陽一點點地被馬頭舉起,這邊的月亮也在一點點被那隻雞吞噬。“可以取水了!”岩高國師叫了一聲,便把早就擺放在麵前的一個葫蘆對準了汩汩流下的山泉。山泉流進葫蘆中,咕咚咕咚地響。風吹動莊蹻頭頂的樹葉,像一聲聲的歎息,這個來自楚國的漢子站在樹蔭中,絕望極了,就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蒙多衣衣怒眼圓睜,把牙齒咬得咯咯響。“這個偽君子,想打本姑娘的主意不成,就偷了我爹爹用於降蠍降蛇的法術竹簡,要是讓他取得潔淨的泉水,念成了符咒,該有好多人要遭殃喲!”蒙多衣衣說。天大明,岩高依舊在藤甲盾牌的簇擁裡打道回府。“我想到殺這妖道的方法了!”莊蹻突然說。“什麼方法?”蒙多衣衣問。“等到那賊道人走到我的弓箭射程內,就先往那些盾牌軍的頭上扔一塊石頭,乘亂我一箭就射死他!”“這麼遠,有把握嗎?”“隻要他現身一下子,就絕對能!”蒙多衣衣不再說話,她眼睛緊盯著岩高的藤甲盾牌軍,趁莊蹻不注意時,突然轉身,踮起腳尖在對方的臉上重重地親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