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奢崇明突然大喊。可是已經晚了,那些本來就已凍僵的士兵紛紛跌落水裡,一個個在黑夜之中呼爹叫娘。永寧彝軍在護城河裡那寒冷的水裡掙紮,城上的守城官軍卻忍者笑,不聲不響。天很快就亮了。天亮時奢崇明清點人數,派出的四路突擊隊共二千人,勉強爬回來的不到一半,其餘人都成了屍體。無極道人和李恒方踏空在城裡繞了一周。原來這成都城內原有“鎮遠營”一千精兵,朱燮元卻在奢崇明的人馬到來前,抽調了三百人組成了一支精銳,由土家土司常汝坤率領。常汝坤是秦良玉的師弟,是秦良玉的父親秦葵老先生的關門弟子,頗有些功夫,人也精明強悍。朱燮元來成都不過幾日,就喜歡上了常汝坤。常汝坤這支人馬的任務是刺探敵情,聯絡外援,有事用鴿子與城內聯絡。奢崇明砍竹做雲梯的事被化裝成平民的常汝坤探聽得一清二楚而且報告了朱燮元知道。朱燮元判斷敵人一定會在夜間偷襲,於是命令常汝坤所部天黑時打開了護城河上遊連接著都江堰的水閘。奢崇明的偷襲行動開始後水流剛好到了護城河中,突擊隊也被城頭埋伏的官軍等了個正著。蜀王朱時澍,禦史徐敷正,巡撫朱燮元共同登上了南門城樓。朱時澍用手攏著嘴唇,大喊:“叛賊奢崇明你聽著,給你兩個時辰打撈走你的士兵屍首,不要爛臭了要嚇著我成都百姓,再說你不收屍將來指望誰會給你賣命啊!”奢崇明是又氣又恨,但還是立即派人去撈取陣亡將士的屍體去了。城中百姓歡呼雀躍,奔走相告:都說這個巡撫神了,悄無聲息就弄死了好多彝族叛軍。許多人都來南門要求朱燮元到大街上走一走,好讓全城百姓看一看這個成都人的救星。朱燮元答應了。他與朱時澍、徐敷正從南門一直沿街步行至北門,一路都有人在向他歡呼,一路他都在給百姓打氣。眾人看他時,還真的與傳說無差:身長一丈,腰大十圍,走在街上,足足要比一般人高出一截。鐵塔一樣的身軀透露出沉穩、踏實、可信。人們更加喜愛那和藹可親的樣子。誰都沒有想到,朱燮元回到巡撫衙門,立即就叫巡捕都頭胡浩把鎮遠營指揮常恭找來。他的一句話讓人目瞪口呆:“城內混進了奸細,你們知不知道?”“什麼?"胡浩和常恭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說成都城裡混進了奸細。”胡浩、常恭誠惶誠恐:“請總督大人明示。”“我從南門到北門,看到了我們成都人對於守住城池的熱情和信心。卻又有那麼幾個人混跡在人群中,神色表現得很異樣:其中有怯懦驚慌,亦有仇視與敵對。這些人都穿得很厚實,卻是衣著汙穢,看得出一個月沒有換個衣服,而且夜間是和衣而睡的,一個個攏著袖子,袖中一定藏著武器。” 胡浩和常恭麵麵相覷。朱燮元接著說:“好像還有一二個和尚神色也很異樣。你們去查一查。第一,從奢崇明在重慶造反後第一批湧進城,卻不流落街頭乞討的難民中查起;第二,這些人夜間要到一起密謀商議,一定得要找一個能夠藏人的地方;還有,就是這些人中有可能有人隻懂說彝話,即使會說漢話,也一定說不好。”“記住了。”倆人退了出去。“衣著厚實汙穢,不乞討,說彝話。還有能藏人的地方......”胡浩一路喃喃。“還有和......和尚......對了,”常恭一拍胸脯,“大慈寺。”“大慈寺在成都東門,占地八十餘畝,大殿廳堂極多,近幾年兵荒馬亂,已經破敗不堪。沒有了香火,也就沒有了出家人,的確是個藏人的好地方。”胡浩應和。原來奢崇明攻下重慶及其周邊府縣,還真的就派了二百來人的一支人馬混在了難民中進入城來,用一些人扮著落難了的僧人,其餘扮著俗家弟子,雜工等,藏匿寺中已經月餘,隻等攻城大軍到了作為內應。可惜朱燮元內外防守都很嚴密,還沒有想出接應的辦法。這一天,胡浩、常恭也扮成難民來到了大慈寺。他們衣著襤褸,扛著一捆肮臟的鋪蓋卷兒。沒想到剛進寺門,就被人攔住了。“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就往裡麵撞,趕快出去!”是西南一代的方言,卻不是純粹的成都本地口音。“對不起了,都說這裡的師父慈悲為懷。我們都已經露宿街頭幾天了,實在沒有安生的地方,煩請轉告住持,容我們一個角落住下。眼見都要過年了,卻是兵荒馬亂不知怎麼辦好。唉!都是這彝裸儸害的。”“你說什麼?”一位守門人勃然大怒,“再說一句我聽聽!”另外一位趕緊圓場:“這是佛門清淨之地,確實不敢答應讓你進來,我們就給你兩人幾個小錢,你到彆處安身好了,二老就不要難為我們的飯碗了如何?”說著就從兜裡取出了一串銅錢,往胡浩手裡塞。“那謝謝了。”胡浩接過,與常恭一起轉身離開。後麵有一聲嘀咕。兩人都聽到了,絕不是漢話。兩個時辰後,南門城樓門上一下子掛出了二百來個人頭,有十餘個居然是光頭的和尚。永寧奢崇明叫人辨認了,的確是自己派駐成都的細作。狂怒的他叫人抬出一門大炮往城牆上打了兩炮。護城河太寬了,城樓毫發無傷。“永寧奢崇明可算遇到了克星了,隻不知水西安邦彥的情況如何?”這時李恒方說到。“小意思,我即刻就讓你看到那邊的情況了!”無極道人於是開始作法。原來安邦彥拿下了畢節,隨即揮兵東南,攻破了平夷、安南,接著就包圍了普安。普安若失,水西有兩個進攻方向,一是向東攻擊烏撒,二是向南進入雲南。這急壞了駐守烏撒的貴州指揮管相良和在雲南北麵鎮守的雲南都司李天常。管相良領了本部三千人馬,李天常更是率領五千之眾,急急忙忙殺奔普安。早有細作報與安邦彥。安邦彥當即吩咐原烏撒土官安效良,要他引一千軍前往烏撒通往普安的必經之路韭菜坪,憑險阻住山口;另叫陳邦典引二千人多設疑兵,佯攻普安;又吩咐自己的親信羅應奎,叫如此如此。安邦彥自己領了一萬人馬,連夜奔向雲南通往普安的大道清水鋪。李天常出兵救普安,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是大道,有六十裡;一條是小道,有四十裡。這個兵馬都司正在猶豫不決,忽報小路上有一隊水西兵追逐著一個騎馬的往這邊來了。李天常來到高處,果然,那個人滿臉血汙,邊跑邊在馬上往後邊放箭。後麵的彝家軍一個接一個地應弦而倒。那人的肩上好像也中過一箭,箭被拔出了,衣服的破洞裡還在往外流血。“救他,”李天常一聲令下。一隊官兵向前護住了這個人,把箭射向了後麵追趕的彝軍。彝軍們見官兵大隊人馬,回馬就跑,卻不忘救走了那些受傷落馬的士卒。官兵正要追趕,被彝軍追到此處的人慌忙喊了一聲:“彆趕,有埋伏。”那人接著就從馬上滾了下來,昏迷過去。李天常叫人取了一瓢水來,向那人的臉上噴了幾口。昏倒的人一會兒就醒來。“你是什麼人,彝兵為什麼追趕你?”李天常問:“我叫......叫羅......羅應奎,”對方吞吞吐吐,慢慢地說:“從前是......是畢節衛守將楊......楊時廷手下,前幾天在畢節城破被俘,就成了彝家的兵,好幾次想.....想逃跑都沒有跑成,今......今天安邦彥領了大隊人馬在......在路上埋伏,給了我機會。”“他知道我要走小路?”對方沒有答話,大約又昏過去了。李天常於是叫副將陳勇領一千騎兵先行,自己領了四千人馬緊隨其後動身。李天常下令:“埋伏小路的彝軍肯定知道了我們要走大這條路的企圖,但他要趕上大路包圍我們是不可能的了----小路要改向大路得翻過幾個山梁。他們最好的辦法是沿小路急奔普安城下與我決戰,我們就打一個時間差,乘叛軍未完成重新部署,來一個急行軍,先解了普安之圍。陳勇的一千軍如一陣疾風,向普安刮去。很快經過了疊水鋪的開闊地,轉過疊水山口就進入了疊水峽穀。翻過前麵山埡就可以看到普安了,陳勇隻顧催軍向前,不防山埡上不知怎麼卻有了一道新砌的石牆,牆上四門的炮口正對著自己的人馬。炮後的引信茲茲地冒出火苗。陳勇急叫後退,但哪裡來得及,向前和向後的人相互推攘,擠在了一團,互不相容。炮響了,官軍倒下了一片。牆後轉出安邦彥。他親自率領的五千彝軍精銳騎兵,向這一千處於混亂和驚恐的官軍攻擊。安邦彥的大刀在空中舞動,如旋風,如電光火石。一個個官軍人頭滾落,滾出了一聲聲血紅的驚呼。陳勇被炮火摧殘得昏昏,不知是怎麼回事,安邦彥就從後麵趕來,一招“秋風落葉”,哢嚓一聲,陳勇連頭帶肩,成了兩段。一千騎兵不一會兒就屍橫穀中。有十來個人翻轉身來,向原路逃命,安邦彥率軍緊緊跟在他的後麵。李天常此時正好來到了疊水鋪,聽得前方炮響,以為是水西兵在攻打普安,立即催馬向前。還未翻過山埡,就見自己的官軍騎兵驚慌失措迎麵逃來,安邦彥的大隊彝兵緊緊跟在後邊。“不好,”李天常心裡在說,卻一勒馬韁,挺手中槍,奔安邦彥而去。槍頭與敵人的大刀一碰,李天常就知道自己絕非對手,不敢再次交鋒,刺斜裡便走。這時彝家的騎兵已經湧出了山埡,在疊水鋪這一片開闊地展開了攻擊隊形。安邦彥在中,安若山在左,安邦俊在右。三路人馬就像三把利劍,把四千官軍切成了幾塊;每一路人馬又自動分成了好幾把快刀,把塊狀的官軍切成了數片。有些官兵逃向了開闊地幾麵的山峰,卻發現處處都有彝人把守,疾矢如雨一樣的來。李天常勉強逃出了這一片開闊地,到了來路的入口處。看看就要轉過山口,精疲力竭的他突然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