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彥芳一路向龍裡進發,一路都在不斷地遭受各種襲擾,一天還走不了二三十裡地。時間過去了五日,他們才艱難地翻過了苗嶺,在滂沱的雨中來到了龍裡境內的灣灘河。灣灘河並不大。不過正值春夏的暴雨時節,河水卻在暴漲。張彥芳在軍中挑了幾個水性好的人。每人拖了一根繩索泅水過去,然後把繩索在對岸的樹乾上綁好。官軍分成了好幾路順著繩索涉水渡河。眼見得過去了二三千人,卻聽得牛角聲響起,一隻彝家精銳騎兵衝殺了過來。剛剛過了河的官軍衣甲儘濕,裹在身上施展不開,哪裡經受得住這群黑豹子的攻擊。張彥芳隔著河看得不很清楚,隻聽見那邊自己的士兵在哀嚎。一陣叮叮當當,朦朧的雨霧中一隊彝兵身披蓑衣,揮舞著長長的馬刀,正對著官兵砍瓜切菜。過了河的官兵很快就被彝家騎兵分成了數塊,一個個慌忙跪倒,求饒聲不斷。其實給水西彝軍跪下不過隻會加速死亡,這些人可不懂什麼叫優待俘虜,他們不論官兵是否下跪,統統砍殺。有的人見勢不妙,往河裡就跳。一個個被大水衝擊著漂向了下遊;有的拉住了綁在樹乾上的繩索戰戰兢兢,不知這麼辦好。衝到河岸邊的彝兵接著就砍斷了那一端的繩索,繩頭隨洪水向下遊急速漂動,繩頭上的士兵一片驚呼,死死拉著繩索在水中翻轉著踢踏。張彥芳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人馬在死神的懷裡掙紮卻無能為力。勉強救得幾個上岸來,卻是一個個奄奄一息,喝了一肚子鼓鼓的水。這個指揮官隻得下令:隊伍逆河而走,在上遊河水小點的地方再過河,然後往貴陽方向攻擊前進。雨連續幾天不不停。這隻人馬接連幾天在泥濘中掙紮,拖著疲憊。這幾日他們在都勻搶到的糧草又用儘了,何況雨中根本生不起火來。好在貴州這個地方有的山果開始成熟,田野裡到處都有了泛黃的麥穗,還有漸漸長大的土豆也在泥土下麵靜靜臥著等待收獲。士兵們可以胡亂取來充饑。在灣灘河東岸阻擊官兵前進的是安邦彥。他領兩萬軍剛剛奔赴永寧而回,看著那些軍馬實在勞累過度,安邦彥就把這兩萬人馬安排在離貴陽不遠的地方修養,自己隻帶了親信隨從往龍裡來。打探到安若山剛剛在都柳江用鬥牛陣襲擊官軍後軍的戰況,大喜,便領了安若山留在龍裡機動的一千精騎到了灣灘河。聞得張彥芳正在洪水中渡江,安邦彥便借機打了一仗,輕輕鬆鬆就吃掉了渡過灣灘河的兩千多人馬。張彥芳領兵往灣灘河上遊去了,安邦彥不去追趕,隻叫傳令兵趕快把安若山、安邦俊、宋萬化催來龍裡聚會。 晚上大家就在龍裡碰了頭,問了各自的戰況,都很欣喜。談到下一步的打算時,安若山先開口:“我們能不能先集中兵力,先在這灣灘河殲滅了張彥芳的隊伍?”安邦俊沒有說話。安邦彥思索了許久,說:“就目前我們所能集中的兵力來說,宋萬化的人很多,不過用於騷擾還可,用於實際作戰那簡直是烏合。能夠作戰的不過就是我們從水西領出的四萬精兵,可是這四萬人全都成為疲憊之師了呀。灣灘河下遊不遠就是甕河,王三善應該還有三萬七千人馬就駐紮在甕河邊。離灣灘河不過二三十裡路程,騎兵是一個衝鋒就能趕到。現在張彥芳還有二萬三四千人,我們的眼線還探得:湖南、廣西各有一萬人正往貴陽這邊趕,離這裡都不上六七十裡。”“那我們怎麼辦呀?”宋萬化大驚。“這些人相互之間沒有通信聯絡,一旦有作戰的喊殺聲響起,他們就會迅速形成一股合力的,我們就可能吃不了兜著走。幾路敵人俱是朝廷精兵,單兵力量和炮火都比我們要強得多啊!”“那,可不可以利用這灣灘河水?”安邦俊問。“早些時有準備是可以的,現在......”安邦彥搖了搖頭。“那怎麼辦?”安若山問。“怎麼辦呢?”安邦彥思索了一會,“現在貴陽城周邊各地穀物在相繼成熟,城外肯定困不倒官軍,還會讓他禍害百姓,不如想辦法劫掠了王三善糧草,然後放他與張彥芳等進入貴陽,讓他們快速耗儘城中食糧,我們在城外斷了他糧道,加緊戰備。秋後他坐不住了,就又會殺出來,那時再設法收拾他們。”“水西人這麼定計,應該是幾天之內沒有大的戰事,師父可不可帶我往重慶悄悄,朱燮元應該到重慶了!”這時李恒方說。“也好!”無極道人於是開始掐訣。朱燮元還真的到了重慶。原來聽到秦良玉奪了遵義的,掐住了重慶彝軍退逃永寧的路子,這個朝廷命官也的心理也就漸漸從楊愈懋兵敗的陰影裡走了出來,暗想朝廷叫分兵進攻彝人的方法不妥:國家多事之秋,朝廷能調到的兵有限。這時不集中用兵不形成合力,卻要把它分散開來,就容易被人各個擊破啊。這重慶就是古渝州。嘉陵江盤曲而來,與長江交彙。這讓重慶形成了南門、西門、北門三麵臨水,隻有東門與陸路相通的格局。朱燮元來到重慶,即叫常汝坤、常恭與鎮遠營精兵五百人保護著,與邱誌充、杜文煥等將領一起,時而坐船,時而騎馬沿重慶四周轉了一日。連續幾日的大雨,使嘉陵江河長江都猛漲。江流一片渾濁,滾滾滔滔。“這麼大的洪水,這麼攻得進去?”杜文煥很是憂心。“這麼大的洪水,敵人無路可逃了。”朱燮元卻異常興奮。他們輾轉來到東麵。東門城外有兩道雄關。接近城門的一道叫浮屠關,浮屠關關牆巍峨,一邊連接著嘉陵江,一邊通向了長江的北岸;靠近外麵的一道叫二郎關,二郎關同樣關牆高聳。永寧彝人占了重慶後,沿浮屠關關牆下挖了一道壕溝,壕溝連通了嘉陵江,江水滔滔湧入壕溝裡,流過設有吊橋的關門,沿關牆流進了長江裡。朱燮元他們站在高處往關牆中觀望,數清了兩關之間,有十七座連營。“這四麵都有水流圈著,彝人可就有了更加安全的保護了。”邱誌充說。“這四麵都有水流圈著,敵人如同坐在牢裡,無路可逃了。”朱燮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