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家出了奢寅這個敗家子,也難怪不能長久!”李恒方感歎。“是的,”無極道人說,“隻是有一路人馬我們一直沒有關注,要不要看看?”“那一路?”“王三善的左翼不是有張彥方所領的三萬人嗎,他已經到貴州了,戰況又如何?”“還真是,”李恒方似有醒悟的樣子。就這麼,李恒方又被無極道人帶到了貴州東南麵。那裡,安若三遵照安邦彥的指示,領兵對抗著張彥方。張彥芳一路領兵南下後,取道湖廣,再向西進入了貴州境內,沿著都柳江逆流而行,經過從江、榕江、三都,再由三都取道西北,想跨過清水江上遊的劍江,經都勻向龍裡推進。這一路真的可以說是千辛萬苦。進入貴州以來,道路崎嶇險峻,河穀陡峭狹窄,端的是“天無三日晴,地無三裡平”。周邊的苗民,大都跟著宋萬化反了。官軍一路受到冷箭、火銃等襲擾,越來越苦不堪言。安若三領了一萬彝軍到了張彥方的正麵。他按照安邦彥的吩咐,並未與張彥芳硬碰硬的交鋒,而是在宋萬化的苗軍襲擾官軍的同時,派副將阿轟撿有利地形突然攻擊,對方一出擊就趕快脫離戰鬥。阿轟每一次襲擊的都是對方前方,每一次對方都要追趕幾十裡,如此幾次,張彥芳雖然折了幾百人馬,卻也認為不論是苗兵或者彝兵,在官軍的麵前其實不堪一擊。為了早日擺脫在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處處挨打的局麵,前軍到了三都後張彥芳即傳令不間斷攻擊前進。“不要給彝苗喘息之機,對方就不會有發動突然的襲擊的機會!”張彥方說。果然,從三都到都勻,張彥芳氣勢如虹,一路猛進。擋在前麵的彝家、苗家人馬隻能望風而逃。這樣一來,他的前軍、中軍和後軍的距離就拉開了,越來越遠。經過張彥方的一再催促,中軍倒是還真趕了上來。後軍押著大量的糧草,被拖得遠遠的。前軍到了都勻,後軍才剛剛過了榕江的定威段。其實,安若三叫阿轟把前軍和中軍一同引遠的目的,就是想打押著糧草的後軍主意。這黔東南一帶的苗民有鬥牛的習慣,每年四月初八到端陽節時都要舉行鬥牛比賽。到了鬥牛時節,一隻隻膘肥體壯的水牛,在鬥牛場上拚死相搏。安若三就是在這樣的時節同宋萬化來到黔東南的。他看到了鬥牛比賽,還看到了鬥牛場上的牛都見不得身穿紅衣的人了,一見紅衣人士,就會發瘋似的發起攻擊。安若三受到鬥牛啟示,便將自己的想法跟宋萬化說了。宋萬化覺得有理,很高興地表示讚同。原來都柳江流過榕江時,有一條河與它相彙,這條河叫平水河。後軍剛過了榕江,安若山與宋萬化便各自領了彝家、苗家的軍隊共一萬多人趕著二三百頭鬥牛沿平水河而下,到了榕江,再尾隨在官軍的屁股後麵逆都柳江流而來。 張彥芳的副將劉益良帶領後軍五千人,此時,正在都柳江的定威沿河灘埋鍋造飯。他們每一名士兵要趕兩匹馬,幾乎馱著全軍的糧餉連續走了半個多月的路,一路上的確累得不輕。飯才剛剛做到半熟,劉益良卻見後衛哨兵慌慌張張的來報告:“牛......牛.....牛......”“慌什麼?慢慢講。”劉益良有些發怒。“後麵有好......好多好多水......水牛。”哨兵的話還沒說完,劉益良看到後麵果然走來好幾百頭水牛。水牛一路晃晃悠悠,慢慢騰騰。一群人跟在水牛後麵,全是苗家打扮。那些人口裡念叨著,手舞腳蹈,動著奇怪而又滑稽,那樣子似乎是在跳舞,又像一個莊重的祭祀儀式。奇怪的是那些牛角上好像都被削尖著,有的牛角上還綁著明晃晃的尖刀。苗民的儀式還在進行,那些牛似乎在經受一次催眠,有些昏昏然的樣子。張彥方的士兵被吸引了,都站了起來,遠離了兵器,往那邊專注地望著。突然一聲鑼響。那些牛的眼睛突然睜開,往這邊望了過來。眼睛紅紅,似乎官兵們就是仇人的樣子。“牟”的一聲,在一個頭牛的帶領下,全都一路橫衝直撞地過來,那些牛見著帶著朱櫻帽的官軍就紅著眼衝了過去。剛剛卸下重物的馬匹見鬥牛衝來,嘶鳴一聲搶先就逃。好多兵士被這些騾馬衝倒,踩踏。劉益良和幾個軍官的紅色官袍更是把那些鬥牛弄得愈加發瘋,一路哞哞地叫著壓低頭往他們就撞。劉將軍見四五頭牛朝他奔來,急忙從地上跳起,不敢在陸路上走,就跳進了白花花的都柳江激流中。許多官兵都爭著往激流中跳。那些水流也跟著往急流中跳。流水打著旋,跳入急流的官軍是腳下打滑,頭暈目眩。那些鬥牛在水中卻是更是迅捷。有一頭牛在劉益良前麵一低頭,把尖尖的牛角往他肚子上就挑。這一下把劉益良拋出了好遠。劉益良掙紮著要爬起來,卻發現身旁的水裡一片紅色。這些紅色的水流中,兩三條帶狀的白的在流水中蠕動,像兩三根長蛇。“媽呀!”劉益良癱坐水裡。他明白自己活不成了,那頭鬥牛的剛才一擊,已經讓自己的腸子流了出來。這時那頭牛又撲過來了,可憐劉益良,身為武將,殺人也算多的了,卻死在了一頭鬥牛的角上。山穀的路上,都柳江流水裡,鬥牛一路衝擊,官兵非死即傷。那些受傷的官兵到最後都得死,因為跟在牛群後麵的彝兵和苗兵,在一路收割著他們的頭顱。官軍見劉益良都丟了性命,全都慌了手腳,丟了糧草輜重就走。那些鬥牛哪裡會放過,一路衝撞。明朝兵不明白他們被身上的紅色所害,隻是一股勁往都柳江上遊逃奔,每遇支流就以為找到逃生通道,沒想到彝苗的弓弩卻在那裡等著他們。那些馬匹亦被鬥牛追趕,也在一路奔逃,在遠離了鬥牛陣時才停了下來,成了彝家苗家人的戰利品。不到一個時辰,劉益良的五千兵眾沒有幾個逃得了性命,都柳江上屍橫遍野,江水變成了紅色。安若山、宋萬化即傳令鬥牛的主人們各自收攏自己的牲口,將官兵做好的飯飽餐了一頓,又把一半糧食分給了當地的苗民,其餘交與宋萬化的部下秘密藏入山洞之中。前方,到了都勻的張彥芳聽中軍報說後軍離得遠了,隻得停下來等待。第二天一早,有僥幸逃得性命的士兵前來報告:“後軍全軍覆滅的消息,糧草儘數遭劫!”“什麼?”張彥芳大驚:“我們的糧食都在後軍,沒有了糧食,大軍哪裡來的力氣趕到貴陽?”這位朝廷命官眼珠子一轉二轉三轉,心生一計,當即傳下令來:“全軍官兵自主籌糧,用什麼辦法我不管,兩個時辰後出發,向龍裡進攻。”這一天是都勻百姓的劫難,哀嚎遍野,雞犬不寧,好多大姑娘小媳婦都遭了秧。都勻當地布依族居多,那些布衣男子便都一個個自發地加入了彝苗的隊伍,大家都要吃了張彥芳的肉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