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永寧看來就要被拿下,安邦彥怎麼能救奢崇明啊?”李恒方被剛才的爭鬥動魄驚心。“看來我們還得回到安邦彥那裡去看看。”無極道人說完話,就開始掐訣,念咒。原來安邦彥叫安若山、阿成前來議事,不過一會兒倆人就都到了。他們還帶來了當初與石勝一起造反的王倫。王倫本來駐守平遠,前幾日平遠被王三善攻破,隻領了一千多敗兵突圍而出。安邦彥也不怪罪他,隻叫他在宋萬化營中駐紮,聽候調度。貴陽戰事交著,安若山、宋萬化等人絕對不能離開,安邦彥現在可以委派的將領,就隻有這倆人。安邦彥簡單談了奢崇明所遇困局,然後說:“安奢世代姻親,現在人家有難,不幫過意不去!何況唇亡齒寒,沒有了奢家,安氏獨擋一麵的日子更難啊。”安若山問:“幫是一定的,你就說怎麼幫好了。”“奢家與朱燮元隔河對壘,現在人家肯定在攻擊永寧。奢家聽說永寧被攻擊,慌忙之中一定抄近道回師急救。這可能恰巧中了朱燮元的計策。他們拿下永寧根本就不費吹灰之力,然後肯定會在江門一帶布下奇兵,用我們對付楊愈懋的方法,讓大梁王走上個月楊愈懋的路子。”安若山等駭然。安邦彥接著說:“現在的辦法,隻有兵分兩路:一路偷襲遵義,阻住來自重慶的援軍;一路奔襲赤水,占據天台山,牢牢控製住水西通往四川的要道。我已經通知大梁王往這個方向撤退。若能集中兵力打破官兵左路軍,大梁國不至於就滅,朝廷快速消滅我們的計劃就會破產。”三人俱表讚同。安邦彥立即下令,要王倫利用自己熟悉地形,熟悉苗語以及民俗的特點。帶領五千苗兵,即刻連夜偷偷趕赴遵義,設法潛入城中,奪下城池;又命阿成領五千彝族精兵,亦要馬上出發,取道比那,仁懷,再偷偷沿赤水河順流北上,拿下赤水,占據險要,在出其不意向圍攻奢家軍的左翼展開攻擊,務必接應奢崇明回到他的老家藺州,擺脫目前困境。安邦彥對阿成交代得甚為仔細,還對著阿成的耳朵如此這般低語了一番。王倫,阿成分彆領命出發了。無極道人和李恒方首先跟定了阿成這一路兵馬,看他們如何奪取遵義。遵義的守軍並不多,羅乾象奉命押解糧草支援四川官軍去了,守城的李福海手下不足二千人。李福海沒有注意到白日裡有好多賣柴的進城,也沒有注意到今日的難民比往日多了許多,等到晚間城樓上火起時,才從城南麵的水粉樓慌慌張張跑出來,被早就打探好一切的王倫等著水粉樓門外,一刀朔翻。王倫發聲喊,城裡城外一起行動,輕輕鬆鬆就占了遵義城。 無極道人看著王倫占了遵義,即刻領著李恒方到了納溪奢崇明營中。原來奢崇明聽使者回報了安邦彥的忠告,仔細一回想,腦門上就有了一通的汗珠浸出。“這小舅子跟我姐夫安疆臣跑了那麼些時日,不但改了他年輕時急躁的毛病,見識還長了不少。”奢崇明一邊想,一邊叫親信火速去西麵通知在馬嶺防守的杜文煥、孔文達、夏雲奇,要他們晚間設下疑兵,營中懸羊擊鼓,部隊連夜悄悄開拔往東,向九支前進。“他們與九支的汪文遠、文道南會合後,等我領兵到了,然後三路大軍在一起向官兵邱誌充部反動突然攻擊,儘量把官兵往赤水一線驅趕”。奢崇明說,“安邦彥既然要來接應自己,一定會在河的那一端有所準備的。這一次,也該讓朱燮元出點血了。”親信去了,奢崇明把手下叫來,吩咐在營內虛設燈火,用懸羊擊鼓以麻痹明朝官軍。大軍悄悄向東開拔。人無聲,馬銜枚。六月的月光被一條黑色的河流犁開,隻不知這條河能否撞開前方的阻礙,剖出一條生路。孔文達,夏雲奇所領的軍隊,到半夜才聽到奢崇明的命令後,立即偷偷撤離馬嶺,經天池,過水尾,再沿永寧河北上。早有奢崇明與汪文遠、文道南派出的聯絡人員接著,偷偷占據了有利位置,隻等天明,看邱誌充大營的炊煙升起,高處的哨兵看清敵人開始早飯,就發動進攻。再看朱燮元那邊。他在三更的時候醒來,軍營靜悄悄。朱燮元心裡似乎有些不對勁,於是起來,一個人在軍營中行走。到底哪裡不對勁了?這位身兼總督與巡撫的大員仔細地想。隔著一裡來寬的江麵,彝人的燈火向往日一樣的閃爍。“明後天永寧那邊的行動就該有成效了,奢崇明就會倉促後撤,到時大軍順勢跟進,這策略應該不錯的啊。”朱燮元想,“奢崇明的精兵大都毀於成都了,餘下不過三四萬人。現已在我八萬大軍合圍之中,難道這煮熟的鴨子還會飛了不成?或許我的部署哪裡不對?”朱燮元思考著。一陣風吹過。大暑天的夜,吹這樣的風很舒服,卻也能讓人更加警醒,總督就愈加覺得不對勁了。又一陣風吹來,送來了對岸的更鼓聲:“咚咚.....咚......咚咚咚咚。”對了,這更鼓不對:時間不對,雜亂,聲音或輕或重的----不對,他恍然大悟,眼前似乎看到了一麵鼓,但敲鼓的不是人,是被倒掛著的一隻羊子。朱燮元急急回到帳中,叫親兵趕緊吹響緊急號角,然後把鎮遠營的常汝坤和常恭叫來。這時四更已過了。常汝坤他們兩人很快就到了。朱燮元眉宇緊鎖,神情嚴肅。見了常汝坤他們,劈頭就是一句:“奢崇明跑了!”“什麼?”常汝坤和常恭麵麵相覷。“非但跑了,在赤水河邊上的邱誌充的左翼兩萬人,可能麵臨滅頂之災,看來我低估了在貴州造反的安邦彥。”“安邦彥?”“來不及細說了,你們鎮遠營精兵馬上出發,坐船順江而下,到合江後再由赤水河逆流而上,然後由車輞抄近道占據赤水後麵的天台山,我這裡立即通知西線的兵馬趕緊隨敵人的後撤路線跟進。南線就撤銷在江門一帶的埋伏,叫他們東出永寧境內的土城,由這裡渡過赤水河,占領習水。隻希望邱誌充能頂得住,給我們又一次合圍奢崇明贏得時間。”不過半個時辰以後,常汝坤、常恭的鎮遠營出發。這時,遠遠的東方天宇,有了一片魚肚樣的白。影影綽綽的幾十隻大木船,順著泛著白光的方向,一路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