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四 狗日的軍糧(1 / 1)

鬼方道士 山水雲鶴 1512 字 2個月前

宋萬化把吹火筒向著李成龍的臉一抬,一股濃煙,五毒斷魂散的粉末立即向李成龍噴去。李成龍成了一截木樁,向後就倒。山埡裡隨後湧出了許多苗兵,還有兩個安若山手下的彝人。宋萬化叫人在李成龍的身上翻出運糧文書後交與那兩個彝人,要他們趕快送到安若山手裡。他自己把刀慢慢割下了李成龍首級後,就坐在山埡口,指揮苗兵對運糧官軍進行打擊。官軍見自己的指揮官沒了性命,一個個就都成了無頭的蒼蠅,到處亂竄。然而山上到處都有苗家軍冒出頭來,土炮,火銃震天介響。官軍隻有後隊變為前隊,前隊變為後隊,丟下輜重,往後撒丫子就逃。苗兵苗民在後麵一路追趕,喊殺聲不斷。火銃雷響,箭雨紛來,官軍一個接一個到酆都城去報道。逃出馬腸坡後的道路寬了一些,卻見周圍的茅屋泥舍,鑽出無數苗民,也不論男女,一個個都光著一雙開裂的大腳往官軍衝鋒。鋤頭,釘耙,彎刀,棍棒......劈裡啪啦,稀裡嘩啦,全在往管家軍人的頭上招呼著。不要說官軍現在困乏到了極了,有的人還生著重病,其實就是飛天大聖也便如何?這叫龍遊淺水,虎落平陽。苗家人幾十個對付官軍一個。六千多官軍開始時還在殺豬般嚎叫,一會兒便都沒有了聲音,一個個血肉模糊,倒是苗人的痛罵聲還在風中漫卷。屍橫遍野。這時,高處的山峰頂端還在白雪皚皚,田野的積雪倒是化儘了,霧雨帶著些細小的雪花飄落在官兵的屍體上,仿佛一些輕微的無奈的歎息。宋萬化大獲全勝,叫苗家人相互通知都到馬腸坡來,牽走馱著軍糧的一萬來匹馬,把糧食儘數分與了苗民。安若山見到宋萬化從李成龍身上搜出的運糧文書,尋思良久,便與苗將王倫商議,說是如此如此。王倫領計而去。這王倫不是在遵義嗎,如何卻又到了此處來?原來上次他們奪取遵義,目的是幫助奢崇明轉危為安。永寧軍被救出後,安邦彥感覺得王三善攻擊緊了,要專心應對貴州這邊,便叫王倫將遵義交付給了永寧彝軍將領尤朝柄防守。王倫於是領了五千援兵到了貴陽東麵來。貴陽東邊,駐守新添寨的將領是雲南總兵劉誌敏,副將王建中。年過了,倆人正在為無法填飽兩萬士兵的肚子而犯愁。這時有兩個穿著官兵服飾,手裡拿著運糧文書的人來報告:“湖廣運糧參將李成龍,押著一萬擔糧草往貴陽途中,在前麵不遠處的馬腸坡遭到了苗子襲擊!”“多少,一萬擔?”“是一萬擔。”“哦,夠十幾萬人吃一個月了。在哪裡遭劫?”“馬腸坡。” “馬腸坡,離這裡多遠呀?”“三十來裡路。”劉誌敏不知馬腸坡在哪裡,隻覺得貴陽以東一馬平川,應該比從雲南一路過來要翻山越嶺要好走得多。想著這三十來裡的路程馬軍一個衝鋒就到,就叫王建中守營,要前來報告的軍士引路,自己領了五千騎兵前去救援。他想:“自己奪回大軍糧草,也好在王三善麵前給自己的兩萬軍多要一份。”五千匹戰馬奔向馬場坡,兩萬隻馬蹄在貴陽往東的方向刨著一個一個的“D"字,而且每刨出一個字母那些馬蹄都要將它大聲地念出聲來。看看差不多跑了三十來裡,道路卻開始変窄,而且愈來愈窄。“還有多遠?”劉誌敏有些焦慮。“就在前麵。”領路的人指了一指前麵的山埡,“過了山埡就倒!”劉誌敏一邊打馬奔跑一邊抬頭望,在一片雨霧彌漫中,山埡似乎很遠,一股股的煙火正在那兒嫋嫋著;又似乎很近,偶爾有一聲兩聲火銃的脆響,撕開雨霧而來。劉誌敏在心裡盤算著:“前來報告的人所言不虛。”往前奔跑的大軍衝進的卻是一個山穀,道路沿著山穀屈曲往上。山穀的路太狹窄了,隻夠一騎馬經過。兩個向導在前,把馬鞭摔得啪啪響;劉誌斌緊隨其後,耳畔響著風聲。道路的一側是山,另一側是一條灌木掩映的小山溝,溝裡流水淙淙。溝的那一邊又是山。山越來越陡峭,最終變成了懸崖。溝在穀中蛇行,路也在穀中蛇行。“應該轉過前麵就到山埡了!”劉誌敏這樣想。可是轉過了前麵依然還是山穀。山穀空空,馬蹄踏在石板路上“咚、咚、咚地響,像是誰的心跳。“還有多遠?”劉誌敏又一次問。向導沒有說話,似乎是什麼也沒有聽見的樣子,隻是一味快馬加鞭,把馬打得飛飛。“還有多遠?”劉誌敏提高了嗓門,他還在想著,“這倆小子,為了救他們的隊伍,也夠拚的呀!”向導的兩匹馬跑得更快,像一溜煙。道路空寂如地獄的通道,隻有馬蹄的“得得”叩擊著山崖的回響。劉誌敏漸漸覺得不對勁了,他大喊了一聲“站住”,接著拈弓搭箭要把前麵的向導射落馬下。此時路旁的小溝中伸出了一隻隻鉤鐮槍,把劉總兵和他的一萬士兵的馬腳唰唰唰地收割。蕭蕭班馬鳴。馬翻。人仰。鉤鐮槍這一次不再去找馬,專門來找人的頭顱。馬蹄聲轟然倒塌,頭顱的滴溜溜滾動。山穀拉長著馬的悲鳴,人的慘叫。劉誌敏倒在了地上,前麵的向導卻回過馬來,舉刀就砍。“你是----”劉總兵不愧行伍出生,居然一個鯉魚打挺躍起,架住了對方的刀。“苗家人王倫。”王倫在馬上一刀緊似一刀。許多繞鉤套索找著了劉誌敏的腳,把他又一次拉到。王倫從馬上跳了下來,騎在了人家身上,抱住了劉誌敏的頭顱往後扳,要割斷對方脖頸結果他,卻被一聲“刀下留人”止住。那是安若山的聲音,他接著說:“長老吩咐了,留下他的命還有用。”他所說的長老就是安邦彥,現在水西人都叫安邦彥“四裔長老”。王倫於是住了手。安若山也從小溝中躥出,指揮眾人一擁而上,將劉誌敏五花大綁。第二日,駐紮龍裡的川湖貴州總督魯欽才知道糧草被劫,劉誌敏被俘的消息。他感到事態嚴重了,於是前往貴陽城,找巡撫王三善議事。王三善對糧已是望眼欲穿了,聽後勃然大怒:“軍糧,狗日的軍糧呀!”他下令:魯欽在黔東奪回糧草,圍殲安若山和宋萬化,保證糧道暢通;張彥芳領兵三萬開始向織金安邦彥老家進攻,錢補袞領兵兩萬攻擊水西的地界比那,自己領兵四萬,在張彥芳、錢補袞的左右翼策應下,要從六廣出發,向水西老巢慕俄格展開攻擊。無極道人他們關注張彥芳的軍隊時,這個在貴陽城內賣過人肉的河南總兵領兵三萬連夜出發了。他與部將覃宏化一起沿鴨池河逆流而上,在蓋格河與拿蓋河的交彙處渡過了拿蓋河。正月初的河水還未上漲,水流不大。兩岸懸崖底下空空的河床裡到處是鵝卵石,這裡一股那裡一股的細流,在鵝卵石中涓涓地彈響。官軍在河穀底下摸黑前進。過了河,張彥芳自己領兵兩萬由蓋格河南岸東進,欲從蓋格河取道太平,再由桂果河逆流向南,經普翁直插織金。另一路覃宏化一萬人馬,沿拿蓋河西岸向南,意欲取道牛場、桂果。兩路軍如同兩個拳頭,要給織金城一個雙風慣耳的突然打擊。前麵的河流是西東走向的。除了轉彎的地方,還未滿輪的月亮探頭探腦照進河穀。張彥芳看到月亮的樣子,好像一隻彆有深意的眼睛。他心裡有些寒冷地戰栗一下,於是輕聲催促加快腳步。兩萬官軍人屏息,馬銜枚,影影綽綽,像一隊幽靈。前方離太平不遠了,到了太平就走出了這一段兩岸都是懸崖的幽穀。張彥芳卻感覺到了不對:左邊的山崖上出現了一處篝火,還有一團火把似乎是被人揮舞著,轉成一個一個的圈。一種奇怪的聲音從兩岸的懸崖回響,河穀開始顫動,兩麵的山崖似乎在走近著,要合攏一般,就像兩個巴掌要把這兩萬人往裡麵拍。聲音先是堂堂當當,如同超度的鑼響;繼而轟轟隆隆,如同雷霆在天宇震怒。兩萬官兵聽得呆了。張彥芳的腦子裡閃現出一個個死於水西人之手的魂魄。“今天我要走誰的腳步了?”他在心裡暗自問著自己,“對了,昨晚我不是夢見了四川總兵楊愈懋了嗎,楊愈懋是怎麼死的呀?”“不好,”張彥芳大叫:“快,往這邊崖壁上爬。”說著這個總兵便棄了馬,拚命地往懸崖底下跑。他已經顧不了荊棘劃破頭臉,顧不了手掌在黑暗中被石頭弄傷,隻知道儘力地在黑暗中往崖壁上攀登。嘩啦啦一陣天崩地裂,上遊,有一股洪流如天河般垮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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