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五 割下頭顱 能謝罪嗎(1 / 1)

鬼方道士 山水雲鶴 1512 字 2個月前

張彥芳所領的河南兵到了織金太平時,可就不太平了。原來安效良早就遵照安邦彥吩咐,在上遊的六歸河裡用沙袋攔截成了一個水壩。暗設的哨探得官軍進攻,就用火把為號,通知上遊決堤放水。朝廷的兩萬軍馬一下子成了落湯雞。鬼哭。神號。天驚。地慘。張總兵還算機靈,他急忙跑到懸崖下,胡亂地抓著荊棘往上爬,在黑暗中把身子死死地貼在了岩壁上,任憑腳下激流滔滔,士兵在洪水中呼爹叫娘竭力掙紮著往下遊翻滾。天明時洪水退去,張彥芳才看清有部分軍士也用他逃生的方法躲過了一劫。大家一個跟著一個戰戰兢兢地下到河灘。河灘上到處是死屍、亂石、淤泥。所有人都顧不得腰酸背痛腿抽筋,全都抖抖索索的,一步一挪回就走。途中也有少許士兵逃得性命,而看到更多的卻是死狀淒慘的官軍屍體躺在泥濘中。一行人勉強來到了那蓋河與蓋格河交彙處的鴨池河時,張彥方才清點了人數:剩餘不過兩千來人,然而包括自己,也都是拿槍的力氣也沒有了。勉強過趟過拿蓋河東岸,張彥芳以為到了安全所在,就一屁股坐在河岸上,然後仰麵睡倒。他想好好休息好了再做下一步的打算。這時那蓋河的上遊鬨鬨嚷嚷,又是一彪軍潰敗而來。張彥芳急忙坐直身子,仔細看時,卻是覃宏化所領的官軍。覃宏化手下已經隻剩下兩三千人了,個個頭破血流,衣衫襤褸,狼狽不堪。見了張彥方後的覃宏化一屁股坐下後,居然放聲大哭。他一邊哭一邊講述自己的遭遇----原來覃宏化領兵向南沿那蓋河逆行,天明時到達了凹河河口。軍隊沿凹河向東逆流而上,就離織金牛場不遠。這凹河其實隻是一條溪流,水位落差很大。不過早春時節水還未發,現在隻是一條乾河溝而已。偶爾有一些泉流從這裡或那裡湧出,也都細小得如同誰的眼淚。覃宏化一行兵馬艱難地行走在河溝中。河穀不過兩丈來寬,兩岸都是絕壁,穀底的道路彎曲陡峭,裡麵是一個一個的大石頭。官兵翻過一個個大石頭向上,都走得氣喘籲籲。看看快要爬到穀口時,卻聽得有叫喊的聲音在山埡中傳來:“喂----你們是不是王三善的官兵啊----”聲音碰撞著兩麵的山崖,轉轉彎彎地向遠處流去。“你們是什麼人----”覃宏化叫人問了一句,聲音同樣在山穀中傳得很遠。“王三善王大人叫我們在這裡好好招待你們----”對方答非所問。“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呀?”覃宏化很是蹊蹺,因為如果真有人來迎接他,也不該這樣放肆地大呼小叫----他們是來偷襲彝人的呀。 “水西四裔長老安邦彥的弟弟阿倫!”“什麼?”覃宏化一抬頭,拔馬就往回跑,仿佛見鬼了一般。他的馬一路把自己的士兵撞得東倒西歪。官兵們驚慌失措地抬頭向覃宏化剛剛看過的山口抬頭望去,便一下子呆若木雞了,隻有張大的口裡狺狺地吐出長舌。機靈一些的跟在他們的指揮官身後就逃......山口,一個又一個石頭或者木頭的軲轆接二連三地往下跳躍。軲轆後麵跟著彝人的笑聲和喊叫。那些軲轆是越滾越快,在穀中旋轉著,衝撞著,堂堂當當,轟轟隆隆。好多活生生的血肉和呼喊瞬間成了肉餅。官兵相互推擁著,抓扯著,哭叫著......然而那些圓形物件如何會懂得憐憫?一路摧枯拉朽,追魂奪命。有些受了傷的士兵躺在穀中不能動彈。阿倫所領的彝人跟在那些石木的後麵過來了。他們舉起手中要命的家夥,一路切菜砍瓜。覃宏化的兵丁驚慌失措,一路奔逃,後麵的死神卻也一路緊追不放。直到凹河與那蓋河交彙,官軍衝過了那蓋河,再順著河道往北轉了一個九十度的彎,那些索命的軲轆才向一旁奔去,不再在官軍後頭追趕。覃宏化清點人馬,已經不足三千。然而此時頭頂的懸崖上卻又下起石頭雨來。覃宏化又一次領兵開溜,阿倫領了五千彝軍,在後麵追得更凶,手中的刀槍劍戟,隻顧往被石頭砸倒在河穀中的官軍身上招呼著。覃宏化帶領手下又是一路奔跑,當他們沿著河穀逃到了鴨池河時,後麵不再追趕,卻發現張彥芳與兩千來名士兵狼狽不堪地坐在河岸喘氣。河穀裡一片狼藉,顯然是剛剛發了大水。現在大水退下了,這裡或那裡的泥濘中,躺著一個個已經成了屍體的士兵,就像一些不被人待見的死狗。覃宏化明白了這裡發生的事情,看來張總兵的命運不比自己的好。這時阿倫他們又追近來了,好在有張總兵在,覃宏化似乎少了些慌張,有了主心骨。這時蓋格河那邊好像又有什麼聲音在崖壁碰響著。覃宏化伸長了脖子,看到河穀麵衝出了一隊彝兵,打的卻是“水西安效良”的旗號。張彥芳急忙起身。他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下子就把覃宏化手下一個士兵從馬上扯了下來,不顧一切跳上馬就跑。覃宏化緊緊跟在他的後邊,在鴨池河東岸上往下遊沒命地奔逃。前方卻在此時又傳過來一陣馬蹄聲響。“是了,前方二十裡就是六廣河,六廣河邊駐紮著王三善的大軍,”張彥芳暗想,“是王三善看到發了洪水,知道左翼有難,特地派兵來支援我們了?”馬蹄聲踏踏,一會兒前方的隊伍就近了,卻是清一色的黑衣,就像滾過來一條黑色的河流。領頭的彝人身材魁梧,目光炯炯,“四裔長老”字樣的大旗在身後迎風飄展。“安邦彥!怎麼會在這兒出現?”張彥芳驚出了一身的汗,腦袋“翁”的一下,還想回馬再逃。那匹馬卻不聽使喚。隱隱約約中,河灘裡冒出許多被剔光了肉的骨架子,戰戰兢兢,張牙舞爪,拖長著聲音在叫喊著:“張彥芳----拿命來----”“貴陽城中的冤魂來索命了!”張彥方聽出聲音來了,領頭的居然是知縣周施稷。安邦彥所領的彝軍越來越近,河岸上塵土飛揚。那些河南官軍卻看著他們的總兵傻了眼。他們不明白,張彥方怎麼會大漢大叫著,自己下了馬,跪在了河灘上,手裡的刀卻自動舉了起來,把那個帶著紅纓頭盔的腦袋砍下。安邦彥來到跟前時,張彥方的身子跪在了地上,雙手高高的,把割下了的頭顱舉起。“割下頭顱,就能謝罪了嗎?”那個彝家土司皺了皺眉頭,接著跳下馬,抬腿就是一腳。張彥方的腦袋骨碌碌滾進了河灘,在泥濘裡麵彈跳了幾下,最後不見了蹤影。覃宏化看著這一切,早就魂飛魄散,被阿倫手裡的大刀哢嚓一聲把腦袋劈成了兩張瓢。彝家的軍隊如三股洪流聚會,把剩餘的官兵一下子淹沒。有如一陣旋風,又向蓋格河的上遊卷去。站在半空的李恒方看得呆了,口裡喃喃著。直到安邦彥、安效良、阿倫他們所領的彝家兵不見了蹤影,他才緩過神來,跟在無極道人的身後離開。“我們去哪裡?”李恒方問他的師父。“黔東那邊的魯欽好像有什麼動作,我想去看看!”無極道人說。魯欽剛剛被朝廷加升為川湖貴州軍務,現在駐紮在龍裡城。這個兵馬總務日日盼望著朝廷的軍糧趕快來到。“都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可是朝廷隻顧催促前進。貴陽之圍倒是解了,官軍卻又陷入了饑餓之中。”魯欽想,“王三善要自己住在龍裡的目的,一方麵是要我控製貴陽東邊邊,免得撤走了的彝家軍卷土重來;另一方麵還是為了接應糧草,以保證完成儲備後對水西之地發起毀滅性的攻擊,徹底解決西南地區的隱患。”正在魯欽等得焦頭爛額時,突然駐紮新添寨的雲南副總兵王建中來報告:“宋萬化在馬腸坡劫了大軍糧食,雲南總兵劉誌敏領一萬軍去援助,卻遭到了伏擊,全軍覆滅。”“什麼,”魯欽倒吸了一口氣,“都說水西彝人儘數撤往慕俄格、織金一帶,貴陽以東哪裡哪裡來的能夠一口吃掉朝廷一萬多兵馬的力量?”魯欽立即叫王建中安排埋葬死亡官軍,自己點了一萬兵馬沿路查巡。他沒有看出安若山彝軍留下的痕跡,卻在馬腸坡的那邊查出了軍糧和馬匹的流向----沿路村莊的苗家幾乎家家都有官軍丟失的糧食,而且按一定的人口還分到了一匹官軍運糧的軍馬。一場屠殺便在貴陽以東展開。從龍裡到甕城,隻見哀鴻遍野,處處鬼哭,從前十萬人家,而今淒涼地獄。魯欽用這種方法得到了的糧食超過了損失,還說:“不這樣就逼不出宋萬化,無法斬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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