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出去後不過一會兒,趙雷就到了,虎背熊腰,胡須滿麵,張飛那樣的圓眼,說話如同響雷。“將軍呼喚末將,有什麼事就吩咐!”“喊你,肯定是叫你殺人!”李宓的怒氣還未消,說話直接了當。“將軍叫殺的,一定是該殺的人,”趙雷的聲音的確像是炸雷,“將軍要殺哪個,末將就去把他的頭顱提來就是!”“姚州新來的刺史黃瓘貼下告示,限期要逃出城外的百姓入城,卻不知自己的手下偷偷禍害百姓,”李宓突然意識到黃瓘不追究手下的過失或者是不知道,他接著說,“你去姚州城抓一個現場,砍下肇事元凶的人頭後送與黃瓘大人,以正視聽,讓人知道什麼叫軍法不容!”李宓一麵說,一麵取下了身上的佩劍,和劍鞘一起遞給了趙雷。“這是當年閣羅鳳贈送我的南詔繹宵寶劍,閣羅鳳愛民如子,才會導致百姓跟著他一起出逃。你要告訴黃瓘,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溪之險。如果大唐的官員居然在爭奪民心上輸與了南詔,那任何人領兵攻擊南詔都隻會失敗!”“是!”趙雷脆生生的回答讓李宓擱在幾案上的毛筆跳了起來,骨碌碌地滾落在了地上。趙雷說完話就轉身走出。無極道人和李恒方相互看了一眼,也緊跟在李宓這個部下的後麵出了營帳。“還想不想去姚州?”無極道人看著李恒方,“姚州肯定會有熱鬨看了!”“劉易爻他們要去姚州,趙雷也要去姚州。這樣的熱鬨我們怎麼能夠缺席?”李恒方笑眯眯地看著師父。半輪的月依舊在扯白雲來拭淚,繁星閃爍著,一顆顆淚眼婆娑的樣子。朦朧中,李宓軍營的帳篷成了一些圓形的剪影,偶爾會從帳篷裡漏出一線微弱的光。巡營的火把倒是往來不絕。無極道人於是又在掐訣,念咒了。這一念一掐整個夜晚就一下子成了過去。無極道人和李恒方立身的地方,也突然變成了姚州的北城門。今天的城門倒是開的很早。司晨的雄雞還在哦哦哦地啼鳴,太陽也還剛剛出世的樣子,小臉蛋上沾著母親的血液,雲朵的繈褓也被染紅著,城門就開始嘎吱嘎吱地被士兵們從裡麵打開。打開城門後的士兵們自動在城門洞裡站成了兩排。“還是黃瓘刺史聰明,發了這樣的告示,逃亡外鄉的人不得不回家了!”站崗的士兵這樣議論說。“是啊,刺史大人不來這一手,那這叫什麼姚州城呀,一個好看些的女子都沒有,”有人應和著說,“大街上個個一條球,挨家挨戶勉強找到一個會下崽的,全都他媽的全是大腳板,而且又老又醜。”無極道人和李恒方看著這個說話的人。這人煽風耳,蛤蟆嘴,眼角長著魚尾紋,笑起來真的是色眯眯。 “想不到我們李頭兒三四十歲了,還喜歡這一口。前幾天你不是過夠癮了嗎?還不滿足呀?“開始說話的人說,“都說黃大人有了頭兒家四兄弟,生活的事兒可是樣樣不用操心,‘李家福祿壽喜,郭氏南北東西’,你們兄弟四個對於黃大人,就像鮮於仲通大人有了郭家四兄弟一樣。當然,遇到有的事情黃大人不感興趣時,還不是你們四兄弟撿了便宜?”“兄弟你彆說了,看到刺史大人為她兄弟的事一直都高興不起來,我和李祿、李壽、李喜三個兄弟打聽了多時,才在光祿寺中找到了從前張虔陀那個相好的,”煽風耳朵蛤蟆嘴的那個人接著說,“那人從前是得月樓的頭牌,可人家現在都已經成了尼姑了,我們四個兄弟說破了嘴,那個婊子就是不肯來,最後我們隻有拿出要一把火燒了光祿寺這一招,她才勉勉強強上了轎子。偏偏抬回來刺史又看不上,我們四兄弟不上。還不枉了人家白來了一場?也難怪黃大人看不上啊,鬆鬆垮垮的,也沒有多大點趣味。”“今天是黃瓘大人發出告示的第三天,頭兒怎麼會有閒心來這北城門呀?”這時有人問。“不是第三天嗎?今天應該有大批百姓要進城,”李福笑著說,“我們兄弟四人就分彆去了四門,也好為黃大人物色一個小妾!”李恒方聽出了,這個被稱為頭兒的人姓李,名叫李福,是他一千多年前的本家。李福說著話,眼睛更加色眯眯,口裡流出的涎水,在風中擺來擺去。“真他媽的丟人?”年輕的道士心裡在罵著,卻見一撥人要進城了。走在最前麵的是段和,其餘人都穿著演出服,一輛馬車,上麵大箱小箱的,全是演出用的道具。“站住!”李福在場,開口的自然就是他。“怎麼了,軍爺?”段和迎上去問。“你們是什麼人?”“刺史府不遠處不是有一個段家胡同嗎?我們是胡同裡麵的段家雜耍班成員,”段和說著,“我們的人馬前些日子去弄棟演出,卻被這兵荒馬亂的滯留在了外麵,前天刺史衙門張貼了布告,叫城裡的百姓出去,把自己的親友找回,我就出去了。走的也是這個城門,這不,我走的時候也遇著了這個軍爺問話。”段和一邊說,一邊指了指李福身邊的一個軍官。那軍官似乎也記起了段和:“才隔一天就把你的親友和成員們都找回來了?以後姚州城裡有了你們,也就多了一些樂趣。”“雜耍班?”李福卻似笑非笑地看著段和說,“這些走江湖的我們不得不防,你演的什麼角色啊,能不能當場表演一下?”“行!”段和答應了一聲,叫大家散開出一塊空地出來,前空翻,緊接著又是後空翻,身子成了一個車軲轆。“哦,不錯。”城門邊的軍人們一齊拍手。“好!”這時城門裡的街道上聚了好多人,也在拍手。“既然都說好,我還想請你們再來一個。”李福卻好像有些看上癮了。“軍爺還要我表演什麼呢?”段和問。李福的眼睛沒有看段和,卻在往穿著演出服的王大川他們看。“你們這幫穿演出服的誰是頭?”李福問。“是在下,”王大川走了出來。“那麼,他們,他們又都表演的是什麼?”李福又指了指另外幾個穿演出服的人。“我和這個兄弟表演的是刀槍對練,”聽到說話聲,李恒方才知道說話的劉易爻,他想:“劉易爻手指的那個一定就是楊乾。”“這個人演的又是什麼呢?”李福接著用目光盯著又一個穿著演出服的人問。“魔術,魔術,”林光的聲音在回答。“既然是這樣,兩個表演刀槍對練的就給本大爺來一段啊!”“來一段不要緊,隻是我們的道具都在箱子裡鎖著。”楊乾這時開了口。“表演魔術和變臉需要道具,你們演的是刀槍對練,又不是道具對練,”李福卻說,“我們的士兵可有的是刀槍!”幾個士兵聽了,立即把手裡的刀槍往劉易爻和楊乾手裡遞了過來。劉易爻無奈,隻得與楊乾來來往往地走了十幾個回合。刀與槍乒乒乓乓地碰撞著,他們雖然沒有使出真正的功夫,卻好像隨時都有一個人會受傷倒下的樣子,又博得了一個全堂喝彩。“姚州城裡有這樣的班子,”那天向段和問話的軍官這時說,“以後黃大人和我們這些當兵的就不再寂寞了,可以時時請進刺史府和軍營,給大人和大家表演表演呀!”“可以個球,這麼大一個戲班,美女都沒有一個,”李福似乎是垂頭喪氣的樣子,他盯著王大川,“你們有沒有唱花旦的呀?”“這......這......”王大川有些不知所措。“美女都沒有一個你們他媽的演什麼戲呀!”好在這時有人來解圍:“軍爺!軍爺!要美女嗎?我們那裡多的是!”“什麼,你們是----”李福扭頭時,看到五個人在場外站著,一個商人,四個保鏢。奇怪的是那個商人卻是虎背熊腰,胡須濃密,眼睛瞪圓著,簡直是活張飛轉世的樣子。“是趙雷!”李恒方心裡暗暗吃驚。“從前我們就往得月樓送過美女,南詔占領了姚州後,土司官員講究從一而終,”那個商人說,“我們沒有生意了,就不再往這邊來。好在今天朝廷大軍奪回了姚州,我們的生意又來了。”“生意來了怎麼不見你把美女帶來?”李福有些惡狠狠,“我們可是實在想不出辦法讓刺史大人高興了呀!”“軍爺莫急,也不知得月樓還在不在,我們今天先來踩一個點,找到合適的地方就立即回成都,去把美女帶來!”“那好,你們都走吧!”李福說,“找到地方了,先讓刺史來挑選挑選,其餘的嘛,可要先優惠我和我的幾個弟弟嘗嘗鮮呀!”“一定!一定!”趙雷點著頭,便與自己的四個手下跟在劉易爻他們後麵就走。到了大街的拐角,看不見城門時,趙雷往地上呸了一口,口裡罵罵咧咧。、看看又往前走了幾步路,這個趙雷卻慢慢挨近了劉易爻和楊乾身邊。“兩個兄弟是哪裡人?功夫不錯呀!”趙雷的問話讓劉易爻和楊乾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