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得比白日裡湧了些,喝血的小鬼很愜意。鮮於仲通的節度使府平靜如常,隱身在屋裡的兩個不速之客看著這一切,心裡卻有些寒冷。“那兩個小孩的名字嘛,一個叫巧寶,一個叫巧珠!”鮮於仲通一邊讓兩個小鬼喝著血,一邊說。無極道人和李恒方相互看了一眼,穿壁而出,來到了大街上。在街上回望鮮於仲通的節度使府。兩盞紅紅的燈籠在樹蔭中閃閃爍爍,像兩隻鬼怪的眼睛。那官府的衙門黑越越,仿佛是一個怪獸,在做著隨時都會撲出來的姿勢,像是要把街上的行人一下子按到。“看來李元貞遇到的危機可不隻是斷糧喲!”李恒方對他說師父說,“真不知他要用什麼方法才扛的過去!”“是的!”無極道人接過了徒弟的話,“看來我們真的得去那邊看看了。”老道士說完了,就早來一個地方坐下了,眼觀鼻,鼻觀口,口應心,開始掐訣念咒。李恒方看著師父身上的太極圖案翻轉了一圈,精神恍惚了一下,時間就一下子成了白日,他們立身的地方也不再是成都城裡了,而是到了正在征討南詔的李元貞將軍軍營中。李元貞的軍營在魚泡江上遊,這裡的水流其實不大,已經不能算江,隻能叫做河道。河麵不寬,但澗深流急。有人把兩根長長的杉木樹放倒,並排橫放在河流的兩岸上,再在杉木上麵一截挨著一截地捆綁上細一些的木材,這就是一座簡易的木橋了。南詔人退出姚州後,並沒有把木橋毀掉,隻在橋的那邊安排了兩個哨兵。李元貞來這裡駐紮已經有半個月了,兩邊的哨兵常常相互喊話,時間久了,都已經成了熟人。李元貞的夫人就是經過士兵的喊話,領著孩子騎著馬從橋那邊過來的。“那大些個兒的帳篷應該就是李恒方指揮用的軍帳,看著要氣派很多!”李恒方一邊看著眼前的環境,一邊對無極道人說,“師父,我們是不是進去看看?”“稍微等一等!”無極道人的回答讓李恒方有些發懵。“怎麼了?“他問。無極道人隻向橋的那邊努了努嘴。南詔那邊的五尺道彎彎曲曲地進入了兩旁青青翠翠長滿樹木的山丫。山丫的裡麵跑過來了兩匹馬。馬上的人穿的卻是官兵的衣服。不,不是官軍的士兵,而是兩個官軍的將軍。接著傳了來得得得得的馬蹄聲響。那兩個軍官到了那邊的橋頭,李恒方才認出:他們都是李元貞身邊最得力的大將,一個是那個大胡子胡虎,一個是文質彬彬韓威。他們到了河流對岸時,站著與那邊的哨兵打了招呼,才走上了木橋,往這邊過來。一會兒他們就從橋的那邊跑到橋的這邊來了。無極道人和李恒方都聽清了他們的說話。 “要不是親子看到南詔的閣邏鳳,我怎麼也不會相信這些所謂的蠻夷其實很直率很善良!”大胡子胡虎說。“不親自去看看怎麼知道?”文質彬彬的韓威回答他,“我也是聽人說他們很直率,很願意為彆人著想,便心存僥幸地勸李元貞將軍一試,沒想到居然成了!”“再不成我們的三萬多人馬可能就要餓趴下了!”胡虎接著就感歎了一聲,“千裡迢迢來攻打南詔,卻還要向南詔借軍糧,聽起來就像一個天大的笑話,何況還成了另外一件對於李元貞將軍而言,比借糧還要重要多事情呢!”“他們究竟成了什麼呀?”李恒方很是疑惑。無極道人還是笑笑的沒有回答,隻是隨意地向他暗示了一下,就跟在胡虎和韓威的後麵往那個大帳中走。李恒方隻得跟在無極道人的後麵走進了軍帳中。軍帳裡麵的確坐著李元貞。他們仔細看時,李元貞頹然地坐在幾案後麵。幾案上擺著一支毛筆,還有一張宣紙。宣紙平攤著,上麵黑白分明。字跡卻有些軟綿綿的,完全不像出自一位年輕將軍之手。李恒方走近了,看清了宣紙上的文字,哦,那是漢代伏波將軍馬援的《武溪深行》--滔滔武溪一何深,鳥飛不度兮獸不敢臨。嗟哉武溪何毒**。“哦,看來,這個李元貞已經頹喪到了極點!”李恒方按想。胡虎和韓威向李元貞行了抱拳禮後,對方才站了起來。“成了!”胡虎隻說了兩個字。“是什麼事成了?”李元貞問,“是借糧的事還是為我兒請醫生的事?”“都成了!”胡虎接著回答,“糧食南詔隨後就會派人從姚州送來。這是對方考慮到了我們斷糧的時間久了,說是會就近從姚州送糧給我們,要我們到格子河自己去運。至於請醫生的事,我們把巧寶少爺和巧珠小姐的症狀向那個南詔主公閣邏鳳說了。人家說,我們軍隊裡的郎中搞不定,兩個小孩子又是忽冷忽熱,專說胡話,極有可能是中了邪,至於是中了什麼邪,要現在身在姚州的一個叫著林光的人來看了才清楚。他們已經飛鴿傳書去招林光,這個人一會兒就會趕來!”“林光要來?”這下子李元貞一下子高興得拍手,“上次就是他跟著劉易爻救了這兩個孩子的呀!”“真的是這樣?”胡虎又有些興奮路起來。“真的這樣!為夫人親自看到的喲!”李元貞回答後,立即轉移了話題,“哦,這麼慷慨地答應了我們的請求,他們對我們有什麼要求吧!”“沒有,對方說了,敵人也是人,何況他們不想與我們為敵。還知道李宓和李元貞將軍也沒有把他們當著敵人,隻不過是受著朝天的逼迫,萬不得已,才領兵來到南詔的邊界罷了。我們有什麼事,他們都會儘量幫助的。”“那麼,他們為什麼要攻占姚州,還滅了何履光手下的幾萬人呢?”李元貞又問,”他們是怎麼解說的呀?“韓威在旁邊一句話也沒說。“他們是這麼說的,”胡虎接著說:“他們說他們從前與我們李老將軍就有約定:隻要我們的人不攻擊他們的境內,他們也絕對不會主動攻擊姚州城。偏偏何履光卻要跨過魚泡江,一直攻擊到洱海裡麵,還派戰船強渡洱海呢!他們說過的話就要做到,還說南詔人最愛的也就是一張臉,何履光偏偏要打他們的臉。”“哦,很好!那你就安排人到格子河去吧,”李元貞對胡虎說,“士兵們昨晚吃的是馬肉,要趁早,時間久了大家都會沒有了力氣的啊!”“遵命!”胡虎隻說了兩個字,就立即轉身離開。李元貞正要對韓威說什麼,卻見又有一個哨兵進來。“報告將軍,”那個士兵半跪著,雙手抱拳,“營門外來了一個叫著林光的人,穿的是彝族人的衣服,說是南詔派來的!”“哦,真的來了?”李元貞高興了起來,一下子就來了精神,“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才聽從了韓威的勸導,按照夫人的請求向南詔求救,沒想到人家真的答應了,還要給我們送來!”他一邊說一邊轉臉看著韓威:“走,接人去!”大家一同走出了帳篷,往營門那邊走去。無極道人和李恒方自然也跟在了後邊。林光真的在門口站著,李元貞趕緊上前,對他抱拳施禮。“我們家寶兒和珠兒的命都是將軍救的,現在又要麻煩了!”李元貞一臉的抱歉。“這個要看造化了,雖說醫巫一家,我卻隻學得些許巫術,醫藥的事我一點不懂。若是什麼怪病,我也無能為力呀!不過我師父羅蒙大叔就要出關了,應該就在今明兩日,所以李將軍也不要灰心,有我師父在,可保令郎和令愛都百事大吉。”大家邊說話邊往營裡走。走進的卻不再是剛才他們走出的大帳,而是離大帳不遠的一個小一點滴帳篷之中。李元貞的夫人正守著兩個孩子哭泣,聲音嗚嗚咽咽,眼睛都已經腫成了一個毛桃。李夫人見到林光到了,一下子轉悲為喜,三步並著兩步跑過來,給林光行禮。“既然林是先生到來,我的寶兒和珠兒就一定有救了!”林元貞夫人轉頭看著自己的丈夫,“官人,上次就是這個林先生救了他們呀!”“大恩不言謝!”李元貞又一次對林光抱拳,眼裡淚光閃閃。李光彎下腰去,摸了摸孩子的額頭,再分彆扳開了巧寶和巧珠緊閉著的眼睛看了又看,又把臉湊近了,聞了聞對方到鼻息,還檢查了兩個小孩的手指和腳趾。孩子高燒嚴重了,已經處於昏迷不醒當中,口裡卻還在胡言亂語。巧寶在高聲叫喊:“你們等等......等等......乾嘛要跑這麼急啊!我爬樹,你斷路......”巧珠躺在**,卻還在手舞足蹈地唱著歌謠:“青龍頭,白龍尾,小兒求雨天歡喜。若要麥子焦黃,啟動啟動龍王。若要龍王高興,敬好鮮於仲通......”“還真的是中了邪,”林光接著又在搖頭,“不過,這個邪和普通的邪氣可不一樣!”“怎麼不一樣了?”“這個啊,我得淨手,焚香,看蛋了才能說得清楚!”林光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