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援(1 / 1)

鬼方道士 山水雲鶴 1606 字 2個月前

“你不是說我們可以出去收殮那些戰亡士兵的屍體嗎?”祖大壽接著又開始向城下的圖爾丹喊話,“我們漢人講究人死之後入土為安。如果你有誠意,就讓我們出來五百個人,把我手下那些死去的弟兄拖到西麵十裡外的落魂坡埋葬;沒有誠意,那我們也隻有對不起這些士兵了,我們不可能把他們拖到城裡來,隻能讓他們躺在原地做死亡後的貢獻,也就是惡心惡心你們的士兵。”“這個我們早就想過,”圖爾丹接著說,“隻要不是耍花招,我們樂意成全。其實要耍花招也辦不到了,你們麵臨的處境比眼前看到的還要糟!”“還有一件事,前晚上我們的一個士兵逃回來就死在了城門洞裡,我們也要把他拖出去一起埋葬!”祖大壽繼續喊話,“你看到底行不行?”這次圖爾丹有些遲疑,不過隻是稍微停頓了一下就答應了。“行!誰叫我們萬歲爺那麼賞識你呢?”他說,“不過我還要再一次強調,不能耍花招!”“那好,請你們的人讓遠一些,我弟弟祖大弻一會兒就會領五百士兵出城!”祖大壽說,“你說皇太極賞識我,我也要看你們滿洲人的行動。”祖大壽的話音落下後不久,就見西門通往落魂坡的那一段路上,清國的士兵開始向兩邊撤離,被四道壕溝截斷了的地方,清兵就在溝沿上搭上了長長的木板。祖大壽站在城樓上,看到西門的路又通了,它蜿蜒著進入了後邊圍牆的豁口中。這個明朝總兵把手一揮,腳下的西城門緩緩地打開了。五百士兵在祖大弻的帶領下,魚貫而出。祖大弻騎著馬,不過沒帶兵器,隻是右手舉著靈旗,左手按住馬鞍上的一個布囊。那些士兵也沒有武器,他們兩人組合著,抬著一百來副收屍用的擔架,剩餘的三百來人肩上扛著鐵鍬,在後麵跟著。跟在祖大弻後麵的第一副擔架不是空的,上麵躺著一具屍體,遠遠看上去,滿身血漬斑斑。這具屍體被那兩個奔跑著的士兵一路顛簸著,晃晃悠悠,要不是有繩索捆著,就好像隨時都會“啪”的一聲,落在地上的樣子。無極道人和李恒方離開了城樓,跟在收屍隊伍的上麵踏空而行。自然,雙方數萬雙眼睛再怎麼好也不會看見他們,因為他們對於明清時候的人來說並不存在。死屍躺倒的地方不過離城兩三百米遠,他們一個與另一個的死相都不同,看上去卻全都恐怖猙獰。屍體的上空,烏鴉在撲棱棱地煽動著翅翼,這些黑色幽靈的叫聲好淒厲。祖大弻口裡念叨著,把手伸進馬鞍上的布囊,抓出一大把紙錢往天空一扔,紙錢如雪片般漫天飄飛。“接兄弟們走啊——”祖大弻接著喊道。隨著祖大弻的喊聲,那些抬擔架的士兵開始搬弄死屍。 由於死亡時間過長,這些屍體都已經硬邦邦,一時半會無法弄直身子。士兵們隻得讓屍身保持著他死亡時的姿勢,胡亂弄上擔架後,抬著就走。靈旗飄飄,送喪的隊伍哼唱著送靈的歌,那是五百個男人的哀嚎。祖大弻騎馬慢慢地向前走。經過木板搭成的簡易小橋時,他偷偷地目測著壕溝的寬度和深淺,想象著馬匹向前一躍能不能跨越過去,人跳進溝裡後再從那邊爬出來要費多大力氣。不過這一目測,失望就立即爬上了他的臉:馬的儘力一躍是難以飛過去的,而人下到壕溝裡就是在作死,因為裡麵密密地布滿了竹簽和皂角刺。壕溝與壕溝之間,有一個個錯開的通道相連著,防守一方的兵將可以自如地進退。第二條溝裡沒有竹簽和皂角刺。祖大弻知道,那是弓箭手的棲身處,預防著有人越過溝去時,好一一射殺。“那麼第三條,第四條溝是乾什麼用的呢?為什麼後麵還要再築一堵圍牆呀?”祖大弻這就想不出來了,隻是一臉的懵。“大淩河的士兵硬要突圍是闖不出去的,外麵的人也休想進來,即使沒有其他兵馬的埋伏,外麵的人馬突進這圍牆中來,也一樣沒命!”祖大弻說這句話時的聲音很大,仿佛是說給誰聽一般。他後麵跟著的兩個士兵抬著的是從城裡出來的那具屍體。那具死體大約是剛剛死亡就得到收殮的緣故,直挺挺的,被兩個士兵晃晃****地抬著。跟在祖大弻上空的李恒方看著師父後背上的太極圖想:“對了,四條壕溝,一堵圍牆,與被圍在中心的大淩河城剛好構成了一個羅盤——城池是羅盤中心的天池,四條勾連著的壕溝,剛好構成羅盤的八卦——休、生、傷、杜、景、死、驚、開,諸葛八卦圖的精妙也不過如此。“當初以為皇太極改‘金’為‘清’,避‘明’火克‘金’土,而以‘清’水滅‘明’火,以為滿人不會把漢文化研究得有多透徹。現在看了這麼一個八卦陣,我真的是小看他了,”李恒方在無極道人的身後感歎,“難怪明朝不是滿清的對手,後來的吳三桂也不都鬥不過滿清!”“這就是道呀!”無極道人說,“誰有更為先進的文化,誰就會在死與活的競爭中掌握生之大門的鑰匙!”說話間他們腳下的祖大弻所領的送葬隊伍已經過了圍牆的豁口,沿著山路向落魂坡蜿蜒。豁口兩側沾滿了大清和蒙古兵。那些兵全都沒有說話,而是做出在恭敬地默哀的樣子。道路的兩側,隔五六步遠就是一個清兵,如同儀仗一般在兩邊肅立。落魂坡,好墳場。從北麵過來的一道溪流把大淩河界斷,讓這兒山環水抱,虎踞龍盤。整座山上全是一個一個的小土丘,看來這幾年戰死的明軍真的不少。墳場上沒有清兵把守,他們隻是站在遠遠的山頭上往這邊遙望。祖大弻心裡暗暗竊喜。他站住了,前後左右地看了一會兒,才用手指畫出了一片空地。抬屍的士兵把擔架放下,就一個個喘著粗氣休息;扛著鐵鍬的士兵們兩兩結合,開始給死亡的士兵挖坑。鐵鍬乒乒乓乓地碰響,乾活的人是真的賣勁,一鍬鍬新鮮的泥土被翻了出來,要永恒地接納那些剛剛逝去兩天的生命。祖大弻站在那個被從城裡抬出的屍身旁邊,又在提高聲音自言自語了:“順著溪流往下,再由大淩河南岸往東走,就是寧遠城,可是外麵的援軍真的進不來,進來一個,就會有一個成為死屍,千萬不要連累吳襄和三桂啊!”“我們走吧!”李恒方向師父提議後問,“去寧遠還是錦州城?”“說說你心裡的想法我聽聽!”“祖大弻一直在暗示祖可發往寧遠走,暗示他出去後逃命要緊,到了寧遠就彆回,不要提什麼救援的事,那我們還是去寧遠吧,祖可發肯定要去寧遠,投奔他的姑父吳襄。“不,”無極道人說,“事實上祖可發最先去的是錦州,去元帥孫承宗的駐地錦州城啊!”“這是為什麼?”李恒方不解。“所以我們還是在這裡盯著這片墓地,一直跟著祖可發走,當然,你可以把中間這段多餘的時間掐去。”在無極道人的指點下,李恒方試著作法。天地晃悠悠,他的眼睛就像快進鏡頭一般,人頭急匆匆晃動,太陽急匆匆沉落……等到一切又放慢腳步時,半輪的月像一隻小船,正在星河中****悠悠。落魂坡一個人也沒有,隻有滋滋的夜氣冒著,遠處偶爾有一兩聲貓頭鷹的怪叫。近處是新堆出的百來個墳塚,墳塚上,飄飛的白紙被風扯得嗚嗚咽咽地哭泣。李恒方和無極道人前麵那座墳堆的泥土正在鬆動著,一會兒就從裡麵探出了一個腦袋。那個腦袋直愣愣地聽著風聲。朦朧中看不清楚那顆頭顱上的臉孔,不過李恒方他們知道那是祖可發,是祖大壽讓他扮著死屍,被人從城裡抬出後假裝埋掉了的祖可發。祖可發聽了聽外麵的動靜,就慢慢地爬出了墳墓。原來他身上覆蓋著的大多是雜草,沒有多少泥土。爬出來後的祖可發沒有站起身子就直接連滾帶爬,往落魂坡腳下地小溪裡走。溪流淙淙蜿蜒進大淩河,他就沿著溪流奔向了大淩河的方向。李恒方看著祖可發往大淩河去了,正要踏空飛行,卻被無極道人拉住了。無極道人用手一指。李恒方看見小溪與大淩河彙合處的大石頭後麵,探出了兩個人頭。那兩個人頭看著祖可發走遠,已經聽到流水聲了,才開始說起了話來。“圖爾丹貝勒真的是足智多謀,居然算定了祖大壽有詐!”一個說。“是足智多謀,隻是算得最準的還是我們萬歲爺,這一切都按照他的設想在發展,”另一個接著說,“看來朱家氣數真的儘了,這大明早晚要全部成為我們大清的天下。”“圍住大淩河,圍而不打,這樣的文章也隻有萬歲爺才做得出!”他們知道祖大壽派出的人已經走遠,哈哈大笑著,回兵營彙報去了。李恒方這才轉過身,向無極道人學著作法,用手指縮短與遠去的祖可發之間的距離。原來祖可發過了大淩河後,也顧不得河水冰冷刺骨,就轉頭向西,逆流沿河岸行走。“他真的是要去錦州啊,”李恒方一臉驚異,“為什麼?”“一是救父心切,二是嫉妒吳三桂,想創造奇跡!”無極道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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