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桂啊,年紀輕輕,還真的是智勇足備,我這個隻知道衝殺的人就不要說了,”祖大弻對他的兩個侄兒祖澤清和祖澤洪說,“就是我哥哥祖大壽,也未必就有他的將才啊!”“表弟的武功也和我們一樣,都是父親和二叔您們親自指導的,隻是他的資質真的比誰都要好,”祖澤洪的臉上頗有些不自然,“至於文化上,表弟受了大學士董其昌的指教,我們幾弟兄就更是望塵莫及了……”倆人隻顧著交談,哪裡會知道屋裡還有兩個隱身著的來自幾百年後的道士在相互交換著眼神,穿壁而出。又是十幾天的日子在李恒方手指間滑過,他和的師父立身的地方一下子成了大淩河南岸連接著寧遠與鬆山之間的一條山穀。吳三桂領著他在中後所訓練出來的一千人才占據險要,駐紮下來時,皇太極派來抄吳襄,宋偉後路的軍隊就到了。原來被皇太極派出打援的,正是他的弟弟多爾袞。多爾袞看了細作的飛鴿傳書,知道明朝監軍張春正催促著吳襄和宋偉各領本部兵馬二萬人正在涉水渡過大淩河,便一邊安排在大淩河北岸布下了一個口袋,一邊讓軍士傳令,要蒙古鑲藍旗軍統領巴特爾偷偷沿大淩河南岸東進,意欲襲取兵力空虛的寧遠,堵住吳襄他們後撤之路。這一著被吳三桂想到了。吳三桂剛剛在雪地裡紮下營寨在帳中坐定,就見一個士兵氣喘籲籲的進來。“報——”那個士兵半跪在地,拱著手大聲說,東麵地山穀中雪塵飛揚,想必是有軍隊到了!”“哦——”他應了一聲,立即出了營帳,往那邊山口就走。馬蹄踏踏,那邊的山穀裡,如同無數麵戰鼓在雷響。“準備弓弩,堵住穀口。沒有我的命令,不準輕舉妄動!”吳三桂一麵喊著,一麵眯著眼,盯著山穀裡飛揚的煙煙。那一溜煙塵裹著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吳三桂他們在“v”型的山穀頂端,悄無聲息。“少將軍!”這時身邊兵士輕身叫到,“來的不是韃子,到好像是明朝隊伍呢,是不是錦州過了援助寧遠,幫助吳老總兵去大淩河解大淩河之圍的援軍?”“不!”吳三桂的眼睛也盯著一片白色彌漫的穀底,“他們不是滿人,卻是蒙古兵?”“蒙古軍?”“你沒有看清楚他們手中的蒙古刀和他們腳下的靴子?”吳三桂冷笑一聲,“他們也太小看我朝無人,想用小股人馬扮著明軍偷襲寧遠,大軍在後麵不遠處跟進。”“小股人馬?”身旁的軍士睜大老眼睛。“是的,我沒猜錯的話,這隻人馬不過幾百人!”吳三桂說,“大家隱蔽沿山穀兩邊埋伏,等到前鋒抵達山口才一齊放箭,我們這支人馬還未經戰陣,但大家都為獵戶出生,也都打過野豬和狗熊,一定要箭無虛發,不要放走一個人逃回去!” “是,”身邊的士兵立即把吳三桂的話傳達了下去。天空裡,雪在飄,大家悄悄地沿山穀頂端的山梁無聲無息地移動,隻有北風在搖曳著樹枝,呼呼謔謔地響。山下,扮成明軍的蒙古士兵開始放慢了馬的腳步,沿山路曲曲彎彎的往山口爬。山穀裡地煙塵慢慢散去,從山口細數,來的還真的隻有五百來人。“天哪,少主人真是神機妙算!”那些兵丁這樣議論。吳三桂卻似乎沒有聽到一般,他盯著山路的雙眼瞪得溜圓。蒙古人的戰馬在平地裡奔馳慣了,在山路上要遲緩一些。走在前麵是一匹白馬,一步一打滑。馬上的大漢一臉落腮胡,樣子很粗曠,是一個典型的蒙古漢子。那些戰馬在雪地裡踢踏,顯然很累。所有的馬都在呼呼地喘著白氣,士兵們呼出地氣息也是白的。白氣輕飄飄,像幽靈一遍彌散在凜冽的空氣裡。吳三桂見領頭的人離自己不過三十來步,便從劍筒裡取出箭來,在樹蔭裡把弓拉成裡滿月。嗖的一聲,一支箭帶著風聲飛出,哢嚓,正中對方額頭。那家夥往後一仰頭,噗呲一下子倒在了雪地裡,像是一截笨重的木樁。跟在領頭將領身後的人不知是怎麼回事,哎喲一聲呆呆傻傻。吳三桂的第二支箭又飛了來。箭鏃貫穿了這個兵士地咽喉,從後頸窩裡穿了出來,前後都有紅血噴湧。吳三桂訓練出的家丁看見少主人連射兩人,也紛紛把早就搭在弓弦上的箭射了出去。箭矢如雨,不隻怎麼回事的蒙古兵鬨鬨嚷嚷,如落葉一般紛紛下墮。馬嘶鳴,人哀豪。吳三桂一躍而起出了樹林,沿山路一路向下,一路射倒那些被射落馬下,又慌亂地從雪地裡掙紮著爬起來的蒙古士兵。他的家丁也紛紛從山梁上往山穀中滑下,或舉箭遠射,或揮刀近斫。走在隊伍最後麵的一個蒙古士兵才來得及勒轉馬頭要跑,吳三桂的箭卻到了,剛好插在了他的太陽穴上,從這邊直貫那邊,就像一下子就長出了兩隻角。這個士兵在馬上坐了好一會,才被高高揚起前腿的馬摔倒。五百蒙古軍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在慌亂中撞進了閻王殿。吳三桂撿起那個領頭將領的蒙古刀,大聲地傳令:“誰有膽量跟著我去突襲蒙古軍!”“我去!”“我去!”他在中後所訓練出的親兵們都爭著喊。“那好,”吳三桂大聲地叫到,“那你去,你去……”吳家二公子一共叫了五十個人,最後說:“其餘人留下把這些屍體拖到坑窪處埋了,依舊在山頭設伏;還要兩人騎上快馬,順著我爹的行軍路線去通知他老人家,說是敵人正在抄他的後路,要他趕緊回撤。”“那麼被圍在大淩河的祖將軍呢?”有人問。“現在管不了這麼多了,隻要我吳家的實力還在,祖將軍和他手下將領的生命就無虞,要緊的是保證我爹和王樸將軍的後路不被切斷!保證四萬人馬能夠平安撤回。”“是!”大家分頭行動去了。吳三桂看著自己挑選出的五十個人,叫他們換上了蒙古靴子,又各自找了一把稱手的蒙古刀,然後吩咐大家說:我們就順著這撥扮著明軍的蒙古兵所來的路往回走,不遠就會遇到他們的大隊人馬,大家隻看我的手勢一陣猛衝便回,不可戀戰!”“是!”兵丁們叫了一聲,就都興奮地打馬跟著他,下到穀底,大家就在吳三桂後麵兩兩並排著,跑成了一溜煙。風在山穀裡發出咻咻的聲音,雪還在下,人們頭上的狗皮帽兒上,都堆上了一層白。沒有人能看見他們頭上的低空裡,有兩個道士正踏空跟隨,畢竟,他們的目光看不到四百多年後那麼遠。漸漸地,蒙古軍的來路被白雪覆蓋住了,隻看見了一些淡淡的痕跡。吳三桂卻見遠處的前方,出現了大隊的人馬,蒙古人的穿戴,打的卻是清朝的鑲藍旗。“一麵往前衝一麵哭喊救命!”吳三桂低聲地下令。大家哇哇大叫起來,跑在前麵的隻顧往前,後麵的一邊向前打馬,一邊做著往後看的樣子。仿佛一支剛剛吃了敗仗的隊伍,在看著後麵是否有兵追趕的樣子,慌慌張張,不辯道路。“巴特爾將軍,前麵好像是我們的人,他們肯定是被明軍識破了,中了人家的埋伏!”騎馬走在蒙古軍前麵的是三個人,靠右邊那個騎著黑馬的瘦子一邊哈著手,一邊不安地說到。“哦,!”中間那個騎著烏鴉馬的漢子身坯就像一尊鐵塔。他看著雪塵飛揚的前方,“兄弟們,放過我們的人,再截住後麵的追軍,隻顧要了了明軍的命就是。”那個叫巴特爾的將軍邊說邊把馬勒住,閃向一邊,讓出穀底的路來。他手下的士兵也在往一旁讓道。吳三桂把帽簷拉下,遮擋住自己的麵孔,身子伏在馬背上,隻顧打馬向前。就在他打馬衝到巴特爾身邊時,突然間右手舉刀,一個老叟指槐,刀尖如同閃電,直刺對方麵門。巴特爾觸不及防,隻得急忙把放在馬鞍上那握刀的右手抬起,使了一個一字單鞭要托住吳三桂刺來的刀。大約是在寒風中凍久了,他的動作有些遲緩。那知道吳三桂用的卻是虛招,那刀尖往後一縮,巴特爾的刀托了一個空,咽喉卻暴露了出來。兩馬剛好相交,吳三桂的刀順勢一帶,一招順風搖旗,哢嚓一聲,砍斷了巴特爾的右臂。獻血噴湧,巴特爾呆愣愣地看著自己斷了的手腕,如同看著一枚在風中燃著的火炬一般。“哎喲!哎……”巴特爾最終還是叫了起來。不過他隻來的及喊叫一聲,吳三桂就又使出了一招回頭望月,刀尖從巴特爾的後頸窩裡插了進去,從他張開的大嘴裡貫穿了出來硬生生把他的叫喊堵回到了腹腔裡。吳三桂的馬向後衝去,那尊鐵塔才轟然倒塌。“衝啊!”吳三桂大喊。家丁們見少主人一下子就手刃了敵酋,全都抖擻起精神奮勇衝殺。雪在飄,血在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