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這日,新京城中,黃寧領著兩個隨從在人群中走著。突然,所有人如同著了魔似的都停下手上的活計向同一個方向匆匆而去。黃寧見了此情景,先是一愣,後是無奈的歎了口氣。什麼情況,黃寧心中也是猜個八九不離十。自從蠻族入侵之始,民間便悄然出現許多神仙、聖人教派來。宣揚天地顛倒,塵世末日,唯有信仰所謂的神仙與聖人方才有生的希望。這種現象不是此次蠻族入侵特有的,而是曆次與北隅戰爭中都會出現。正應了亂世出妖邪之說。信教活動與前方戰況緊密結合,隨戰事結果而消失。讓許多生靈差生了錯覺,便是亂世傳教的人真正是神仙、聖人的弟子,專程來濟世救人的。久而久之,每當戰事一起,民眾便會積極入教,以求來生命中的好機緣。果然,隨著百姓步伐追蹤而去。隻見一處大街之上立有高壇一座,兩對眉親目秀的童男童女身著怪異的華服立在兩側。壇下眾多的善男信女,舉止虔誠的等候著。不一會兒,一位年青人身著奇異的服飾上到了高壇前。刹那間,所有信徒都跪了下來。“有請聖天老祖大弟子升壇。”年青人一聲宣布,隻聽得“咚咚咚”三聲雷鳴般的聲音震撼全場。一位長須慈眉善目的中年人一身不倫不類的帝王樣式打扮出場。這人在高壇之上如癲癇般又蹦又跳一番。年青人上前高聲再次宣布道,“濟世宏法開始。”幾十個年青體壯的大漢上前,將高壇抬起出了大街。隨之是鑼鼓為之助威,最後是善男信女跟隨著。黃寧看著隊伍,心中無數個感慨。關於戰時出現的信教一事,過去黃寧曾聽父兄等人議論過,隻是那時年少還跟隨母親一起信過。而今已身的感觸讓他更明白了父兄的話。百姓為何要信子虛烏有的東西,莫過於生活所迫。戰時兵荒馬亂,無暇於專事生產。好不容易有了些度日的糧食,一切優先於前線國策下,生死隻能聽天由命。加之貪官汙吏等乘機盤剝,更是生不如死。現實物資一無所有之下,當然隻能追求精神上的安慰。修此生,為來生。且不知人生本就一世,來生在哪兒?是什麼樣子的,誰又知曉?不過是畫餅充饑。“大人,打起來了。”隨從的提醒讓黃寧恢複過來,定眼一看,隻見另一法壇與這隊人馬在大街之中相遇,互不相讓。早有法壇護衛上前理論,並相互碰撞著身體。“邪教妖人,可知我聖天老祖在此,還不快快退下。”高壇上帝王扮像的人請神上身後喝著。對麵法壇上一樣打扮的人針鋒相對道,“呀--呆。吾乃長風國開國無上帝君是也。在我的國度,那容的下你這妖孽。”“你這亂世邪魔,看我聖天老祖法鏡照出你的妖身。”說著變戲法似的徒手變出個銅鏡向對方晃去,贏得一片叫好聲。“看本無上帝君的五雷正法將你打回原形。”...... 高壇之上,兩位神仙、聖人法術鬥的難解難分。法壇之下一群沒有法術的普通人,會的卻隻能在武力上見真章。好像隻要將對方打趴下,自己所信的神便是正統。一場無征兆的鬥毆便由此開始了。眾人所信奉便是論理勝不了,拳頭見真神的不二法則。黃寧知曉,這樣的打鬥,官家是管不了,也沒法管。畢竟一群用打死對方來證明自己神明真實的瘋子是沒法用理智阻止的。但凡遇到此類事件,官家會避的遠遠的。便是出了人命,想插手也是難上加難。忽然,黃寧見到那個法壇前主持的年青人頭破血流的抱頭鼠竄。不由的讓黃寧靈光一閃,叫來隨從一通耳語。大獄之中,黃寧不緊不慢的走向刑詢小屋。一路上,刑詢間那個哭天叫地的聲音不絕於耳。“叫什麼名字?”“小的秦用。”“還是皇親國戚?”“不敢,不敢。”“知道為什麼拿你到此嗎?”“大人--小的,小的真不知道。”“不知道?”黃寧反問之時,用刑的差役大漢又欲上前,嚇的秦用連連說道,“知道,知道。”“為什麼呀?”“小人真--大人,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隻要彆再打小的就成了。我實在是受不了。要不,大人仁心,直接殺了我得了。”“殺了你?那不是得罪了什麼老祖了?”黃寧對痛哭流涕的秦用沒有絲毫同情。“大人,你才是神。我們那些都是騙人的,我招了。這世道--真的沒法活了--不不,不是那意思。”“英雄城的光明大道你不走。”“大人,英雄城的秦泗,那是我親叔叔,但是他不待見我。這也是沒法子,尋個活路。”“秦家不是還有另一條路嗎?”聽得黃寧提醒,秦用打了個冷顫,抬頭驚恐的說道,“那條路,打死也不去。真的,大人,打死也不去。”“如果是本大人讓你去呢?”“彆呀!大人。那可是群賊海盜。”“再賊也是你們秦家人的。聽說秦家而今是兵分兩路,一路投英雄城,一路投海上。都是大有前途。”“不--不。大人,我可是良民。”“良民?”黃寧冷冷一笑,嚇的秦用連忙改口道,“刁民。大人還是殺了我吧。海上,小人真得不能去。”“秦用,有你討價還價的餘地嗎?”黃寧一聲怒吼,嚇的秦用臉都綠了。猛然間,秦用目光中閃出絲希望之光來,“大人,海上的人都散了。這可是千真萬確的事。不信你將本家秦大眼睛捉來,一審便知小的說的是真是假?”“什麼?”新河郡秦家,雖說是郡裡中等家族,更是當今聖上母妃娘家的親緣。然而當初,英雄城八大世家勢頭正盛時,秦家可是被昔日王家門生給逼的非常慘。秦家有一子弟帶頭殺了官差,便到海上做了海盜,且名頭是非常的響亮。風水輪流轉,誰曾想到秦家一枝現在京師英雄城得了勢。當今聖上更是有意培植,讓他們與其它根深的世家製衡。黃寧出京之前,不僅秦家,還有聖上特使專程叮囑一事。便是讓黃寧妥善處理好海上那一枝。新河郡,黃寧在各軍中一時打不開局麵。來新京城,心中便處處留意此事。關於海上那一枝秦家的去向,黃寧也是多少有些耳聞。“切,當本官愚昧,你說什麼便是什麼?看來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大人,你殺了我吧。實際是不能再打了。求你了,大人讓我做什麼?大人讓小的做什麼都行。”麵對哭天吼地的秦用,黃寧製止了行刑差役。“所言當真?”“當真,當真。大人是欽差,小人能逃的出你的手掌心嗎?對了,大人,聽說那群賊海盜去了應龍國。”“什麼?”黃寧瞬間心被話擊的粉碎。黃寧沉思片刻,一揮手。讓屬下解了秦用的刑具。“大人,你可聽說過六神獸的傳說?我們那個教便是與之對立的神獸。聽說長風開國君主隻得了六神獸其中之一。大人讓小的回去,假以時日定將我教--不不,邪教寶物盜來獻與大人。”秦用沒了束縛,馬上投桃抱李起來。六神獸的傳說。黃寧是不絕於耳,早先聽說白虎卷在京師英雄城,後來黃花溝的青龍卷。一切太過於虛幻,不過天策軍中兄長黃林曾說真有此事。然還是不能讓黃寧全然信服。轉念想來,秦家海上一枝去了應龍國,一時又斷了線索。隻要留著眼前人,不擔心將來沒消息。邪教!黃寧首先想到的是民心。新河郡軍隊無處入手,若是--想到此,黃寧對秦用好好耳語一通。“大人,這等小民最無信用。放了,還尋得見他嗎?”放走秦用,一名屬下提醒道。黃寧微微一笑,地銳軍中的石狗子說的對,不要草木皆兵的懷疑一切。先打開局麵再說。懷疑彆人便是孤立自己。“你為何要追隨本官?”黃寧的話讓隨從一時無語。隨從是黃寧聽眾石狗子勸告後,在民間尋得的。“大人不嫌棄小人,小人自然要儘心儘力。”黃寧聽了心中很是受用,卻未顯於色。“應龍國,應龍國。”黃寧口中吐出這六個字來,讓隨從有些不知所以。應龍國,上下城,夜,月,江流,行宮。螢火樹下,龍羽望著落英,知曉一歲又要結束了。中域,差不多也是這個年數,自己差不多已是大局已定。東疆,轉眼三載匆匆而去,感覺一切事物還在混沌之中。隻知曉方向,卻永遠看不到儘頭一般。“王。”宰相曲陵手拿著奏折來到近前,“方才隻顧重點說一年各地情況了。潘甘、張源兩位大人所言之事,臣下想來非常重要。”龍羽看著這位自從回來,在宮中時間比家中還要多的人。心中一時如同打破了五味瓶,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明日再議也不遲。”“王不是也沒睡意嗎?怕是明日起床又將這些事放下了。”收容北方難民,妥當安置,三線戰爭的糧餉,各地官員的升遷、考核,異族與人類雜居之處的矛盾等等,事情多的讓應龍國官員,特彆是高官們幾乎是一人當幾個人來使用。龍羽日夜批審奏章,那有一年四處奔跑的人辛苦。針對應龍國官員被刺殺一事,雖然說來漸漸平息。潘甘、張源隱約感覺沒那麼簡單。早前長風國的刺客也鬨了一陣,最後還是民間異族幫助讓他們無處遁形才消停。而今,龍羽納了異族為後宮,更讓異族組成賢者會。然而,此次刺客一入民間,如同泥牛入海般。各異族突然間的集體緘口,讓人感覺不祥。“潘甘、張源兩位大人是不是又想避重就輕?還不如讓我去。”龍羽此言一出,讓曲陵為之一笑。潘甘、張源掌握的幾個衙門,本就人才稀少。曲陵有時也出手相助,那些不過是順手的。實在話,曲陵所長在於特色人才,因材置用。對於其它真正也是不太在行。而今為絕了龍羽擅離職守的後路,也是四處奔碌。“王上既然能將異族收為入龍驥營、羽林營,為什麼不能再組織起一枝護衛,暗中監視朝中大員?”曲陵此言一出,到是大出龍羽的意料之外。他話雖然沒有說的太明,但含意非常明顯。那枝來去無影的刺客很可能就是朝中大員豢養的,否則很多事是說不清楚。“這枝護衛最好隻聽令於王,連我也不要告之為上。”曲陵的話讓龍羽想起了星覺。星覺曾說過,應龍國民間基礎非常好,連他也是沒辦法。雖說是沒辦法,如果他要在的話,對此類事件定可以手到擒來的處理了。想想星覺也是許久未見了,真不知曉怎麼了?“王上,國有國法。不能全盤把控國家的王,注定國的覆滅。那枝護衛還請王儘快組建。”曲陵說著將手中的奏折呈了上去。龍羽接過後,直接言道,“你希望依舊任用王妃們的族人?不擔心異族權勢過大的後果?”麵對龍羽的坦誠,曲陵感覺自己一腔辛苦是值得的。兩人不約而同的望向朝日宮的方向。後宮之中,已有數位王妃珠胎暗結。這情景正是異族們以後身份與地位得已保證的象征。等這些王子、公主降生。應龍國擔心異族強大之後不利情況可以徹底消除。想到此,突然間,龍羽與曲陵都似頓悟了什麼一樣望向江對麵的拜月宮。如果異族心裡還有不安的話,最大的可能性便是故環東國公主羿苑。因為她第一個為龍羽生下了位王子。曲陵再次與龍羽對視,皆無可奈何的樣子。羿苑勾結長風國鎮南將軍陷應龍國於萬難之中,險些因此亡國。為此天狗族姬夢清要殺她以絕後患,被龍羽製止一事在民間本就傳的沸沸揚揚。何況近時,不知誰將靖安島與羿苑公主的淵源散布出去。讓民間斬殺羿苑公主的呼聲越來越強烈。曲陵施禮之後,便退下了。螢火樹下,龍羽向著江對麵發了會兒呆,之後抬頭望向黑暗無際的天空。一陣風過,螢火樹上的枯葉一片、兩片.....飛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