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從稱帝以後,凡事由劉太保做主張。領兵在外的大將,原來都是福通的同伴平輩,不大聽調度,軍隊數量雖多,軍令不一。占的地方雖大,不久又被乾坤王朝軍隊收複。有的大將打了敗仗,不願受處分,索性投降敵人,翻臉打明軍,有的前進太遠太突出了,完全被敵人消滅,其餘又被察罕帖木兒和孛羅帖木兒兩支的主軍打垮了。隻剩下山東一部軍力,做安豐的掩護。到益都被擴軍包圍以後,劉福通親自率軍救援,大敗逃回。益都陷落後,安豐孤立。乾坤王朝九年二月,寧昌國的大將呂珍乘機攻圍安豐,城裡糧食吃完,糧道斷絕,不但人吃人,甚至吃腐爛的屍首和人油炸泥丸子。劉太保情勢危急,派人到趙無忌處征兵解圍。在趙無忌出兵之前,諸葛南風極力阻止,以為大兵不宜輕出,如果救駕出來,作何安置?不如讓呂珍解決了,借刀殺人,落地省事。而且張元建在背後,萬一乘虛來攻,便進退無路。趙無忌則以安豐失守,應天失去屏蔽,從軍事觀點說,不能不救,遂親自統兵出發。劉太保趁黑夜大雨突圍逃出,趙無忌擺設鑾駕傘扇,迎大明王暫住水餘州,臨時創造宮殿,把皇宮裡的左右宦侍都換上自己人,供餐極厚,防護極嚴。大明王名為皇帝,其實是俘虜,受趙無忌的保護。三月十四日,大明王內降製書,封贈趙無忌三代:曾祖究氏賢德大夫、江西等處行中書省右丞、上護軍、司空、吳國公,曾祖母侯氏吳國夫人;祖初一光祿大夫、江南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上柱國、司徒、吳國公,祖母王氏吳國夫人;考五四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軍國重事、中書右丞相、太尉、吳國公,妣陳氏吳國夫人。當趙無忌出兵安豐的時候,張元建果然乘機進攻,以大兵包圍洪都,占領吉安、臨江、無為州。這回倒真正是兩線夾攻,雖然寧昌國還不明白。漢軍規模比上次更大:張元建看著疆土日漸減小,氣忿不過,特造大艦,高幾丈,簇新的丹漆,上下三層,每層有走馬棚,上下層說話都聽不見,載著家小百官,空國而來,號稱六十萬。洪都守將湯仁傑死守,張元建用儘攻城的方法,湯文傑也用儘防禦的方法。八十五天的激戰,城牆攻破了幾次,敵兵湧進,都被火銃擊退,連夜趕修工事,攻城守城的人都踩著屍首作戰。一直到七月,趙無忌親率二十萬大軍來救,張元建才解圍,掉過頭來,到淮陽湖迎戰。這一次水戰,也許是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兩軍主力苦戰到三十六天之久。這一戰的結局,決定了兩雄的命運。在會議開始前四天,趙無忌留下伏兵,把淮陽湖到長江的出口封鎖,堵住敵人的歸路,關起門來打。 兩軍的形勢,一邊號稱六十萬,一邊是二十萬。水軍船艦,張元建的又高又大,排舟布陣,一連串十幾裡。趙無忌的都是小船,要仰著頭才能望見敵人,兩下一比較,就顯得渺小可憐。論實力和配備,都是趙無忌方麵居劣勢。但是,他也有便宜處。就士氣說,張元建大軍在南昌頓挫了三個月,寸步進不得,動搖了必勝的信心;趙無忌方麵則千裡救危城,生死關頭決於一戰,情緒大不相同。就船艦說,數十條大艦連在一起,轉動不便,小船進退自如,運用靈活,在體積方麵是劣勢,運動方麵卻占優勢。就指揮而論,趙無忌有經驗豐富的幕僚,作戰勇敢的將帥,上下一心;張元建性情暴躁多疑,將士不敢貢獻意見,發生內部裂痕。更重要的是補給,趙無忌軍隊數量少,有洪都和後方源源接濟;張元建軍的後路被切斷了.糧儘士疲,失去鬥誌。趙無忌軍的主要戰術是火攻,用火炮焚燒敵方的大艦,用火藥和蘆葦裝滿幾條船,敢死隊駛著,衝入敵陣,點起火來,和敵方幾百條戰艦同歸於儘。接戰時分水軍為十二隊,火銃長弓大弩分作幾層,先發火銃,再射弓弩,最後是白刃戰。短兵相接,喊殺震天,從這船跳到那船,頭頂上火箭炮石交飛,眼睛裡一片火光,一團刀影,湖麵上是漂流著的屍首,在掙紮著的傷兵,耳朵裡是轟隆的石炮聲,劈啪的火銃聲。張元建船紅色,趙無忌船白色,一會兒幾十條白船圍著紅船,一會兒又是紅船圍著白船,一會兒紅船白船間雜追趕。有幾天白船先是占了上風,有幾天紅船又得優勢。趙無忌激勵將士苦戰,多少次身邊的衛士都戰死了,坐艦被炮石打碎,換了船擱淺動不得,險些被俘。一直打到最後幾天,張元建軍已經絕糧,右金吾將軍建議燒掉船,全軍登陸,直走湖南,左金吾將軍主張再戰,張元建同意走陸路的辦法。左金吾將軍怕得罪,領軍來降,右金吾將軍看情形撐不住了,也跟著投降。張元建軍力益加減削,決定退兵,打算衝出湖口,不料迎麵又是白船,前後受敵。張元建正要親自看明情勢,決一死戰,頭才伸出船窗外,被飛箭射死,全軍潰敗。部將保著張元建屍首和太子陳理,連夜逃回武昌。戰事的勝利,取決於最後一分鐘,造成陳軍潰敗的是張元建的戰死。趙無忌雖然勝利,可是也險極了,始終弄不清是誰射死張元建的。第二天,趙無忌焚香拜天,慰勞將士,答應將來天下一家,和巴都兒們共享富貴,做大官。後來又對諸葛南風說:“我真不該到安豐去,假如張元建趁我遠出,應天空虛,順流而下,我進無所據,退無所依,大勢去矣。幸而他不直攻應天,反而去圍南昌,南昌守了三個月,給我充分時間和機會。這一仗雖然打勝,可是真夠僥幸的了。”運氣特彆照顧趙無忌,他怕察罕帖木兒的兵威,正接洽投降,察罕被刺殺了。擴廓準備南征,又和孛羅帖木兒搶地盤,打得難解難分。張元建第一次約寧昌國夾攻,寧昌國遲疑誤了事。第二次寧昌國圍安豐,張元建不取應天而圍南昌,又被流矢射死。上天真是太眷顧了!他這樣想著,越想越有理,再發展下去,就變成“天命有歸了”,從此一心一意秉承上天的付托,做長遠的廣大的計劃。'計劃的第一步是稱王,稱王是不成問題的,大明王在保護之下,寫一道聖旨派人送去蓋印就成。問題是在稱什麼王呢,寧昌國在九月間已經自立為吳王了,應天正是孫權吳國的都城,而且幾年前民間就有一個童謠說:“富漢莫起樓,貧漢莫起屋,但看羊兒年,便是吳家國。”'為著這句話,非稱吳王不可。乾坤王朝至正二十四年,坤曆1364年正月,趙無忌自立為吳王,設置百官,以宋乙寒為右相國,呂冰為左相國,孔仲武、影天鋒為平章政事,立長子趙稷為世子。發布號令,用“皇帝聖旨,吳王令旨”的名義。同時有兩個吳王,民間叫寧昌國作東吳,趙無忌作西吳。軍隊服裝原先隻是用紅布作記號,穿得五顏六色,也給劃一了。規定將士戰襖戰裙和戰旗都用紅色,頭戴闊簷紅皮壯帽,插猛烈二字小旗。攻城係拖地棉裙,取其虛胖,箭射不進去。箭鐮開頭是銅做的,現在疆土廣了,有了鐵礦,改用鐵的。並且大批製造鐵甲、火藥、火銃、石炮,武器越發犀利耐用。二月,趙無忌親率水陸大軍征武昌,陳理請降,立湖廣行中書省。到年底,張元建疆土,漢水以南,贛州以西,韶州以北,辰州以東,都為趙無忌所有,夠得上說是“廣土眾民”了。趙無忌的統治在短短三個月內完成,並且迅速穩固,朝堂上的勢力已經完全站穩腳跟,並且逐漸滲透,朝廷內外,大半臣子都認同了他,對於趙無忌的野心,都表示支持。趙無忌在這三個月,不停的擴張自己的實際勢力,並且收複了一些失地。在這期間,有很多人向他求援。比如張氏家族,又比如張氏家族的門生故吏。這些人在各自的領域都是響當當的人物,他們的求援使得他的統治穩定,並且獲得很好的效果,讓朝堂上的人看見了他的本事。趙無忌在這個時候,也沒忘記收買人心,他開始在江南招募文人士子。這個時代的士子都講究禮教,讀書識字對士子意味著前程。所以在江南的士子,對趙無忌的求助,很快就有了一個回報。這些士子都是張氏家族的人。張氏家族是漢人,又因為祖先是唐國人,所以對唐國頗為推崇,張氏家族的人都是儒生。在他們看來,趙無忌是個不錯的主君。趙無忌在江南開辟出新的版圖,張氏家族也不願錯過這個好機會張元建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一旦發現趙無忌占領廣州,立即撤軍北返。這一回趙無忌是真沒機會了。趙無忌的軍隊,一路往北攻伐。到了湖北地界,湖南總督李雲祿、河南巡撫楊嗣昌、湖北總督陳理等人都投降了,投降的人中有一部分是張元建的舊部,還有一部分是新招募的。張元建一死,新君即位。他本來就是個不學無術,不愛讀書的文弱公子哥,當了皇帝之後,也不過是個傀儡而已,不懂軍務,也不懂治理國家。隻知道好吃懶做,貪戀美色,整日流連煙花柳巷,醉生夢死。他一死,張元建的舊臣都跑光了。新帝登基,不久就傳出消息,說是他被張元建殺害了,因為張元建是太監。這個消息,讓人驚訝,也讓人感慨萬千。太監,不管怎樣,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恥辱,張元建竟然能夠當上皇帝,可見他的運氣。趙無忌一聽到這個消息,立刻怒發衝冠,親率水師,繞過武昌,向北攻克福州,沿途收複了福州、武陽、武昌、武昌城和福州府。福州府一破,江夏也就唾手可得了。這次趙無忌帶的軍隊,總人數約為四萬人,由於糧草耗損嚴重,又要防範張元建反撲,所以隻攜帶了兩萬人左右。這些兵馬,一半是新近募集的,另一半則是當年從各郡征招的青壯兵丁,經過訓練後編組成了騎兵、步兵兩部分,分彆在三萬多名騎兵中選拔。三萬騎兵和四萬步兵分列兩翼,中間留出一條寬約一丈,二十餘丈的通道。趙無忌親臨指揮,率領三萬步兵向湖北、湖南、湖南境內的河套地區挺進。湖北境內的河套地區,有兩個大縣。一是湖北行省,二是江淮行省。江淮行省的縣尉,是張元建手下的大臣,是他的老熟人,也是他的老部下。趙無忌在他的帶領下,一路南下,沿途設卡搜索。張元建軍隊一直到了河南境內,才放緩速度,不再繼續往北進。河南的縣令、鄉紳、地方豪強,早在十天之前就知道張元建敗北的消息。這幾天,大家都在擔憂自己的下場,紛紛上門請求張元建撤退。張元建不屑一顧:"不過爾爾!本王在河南的勢力,不會因此而被打垮!"河南行省的縣令和鄉紳、地方豪強聽到這話,心裡才鬆了一口氣。趙無忌繼續向西挺進,在江淮行省駐紮。江淮行省縣令、鄉紳、地方豪強們見到趙無忌停下了,也都放下心來,暗想張元建不是沒有後手嗎?你既然停下了,我們就等你後手來。一直等到臘月廿八,天氣轉暖,趙無忌的大軍卻還沒到,江淮行省縣令、鄉紳、地方豪強們心裡也有些忐忑不安,生怕趙無忌不再來了。這時候,張元建終於有消息傳來:"大帥不來了,本王回到南陽了,大帥的軍隊不來了。"聽說張元建沒來,這些地方豪強們鬆了一口氣,又有一些失望。這天中午,一名官員急匆匆跑到衙門前的一座小院子裡,敲開了一扇門。"趙郎君,不好了!""怎麼了?"裡麵一男一女兩位公子哥問。那官員喘勻了氣才回答道:"張元建沒來啊!""張元建?"那男子愣了一下,笑罵道:"這廝真是糊塗了吧!竟然把兵馬調回來,他就不怕被我們反咬一口?他還敢來?"他不斷地安撫眾人,說自己還能打,隻是缺糧食而已,不急。這些鄉紳和地方豪強也是見好就收,張元建軍隊在南方,他們在東麵,不可能一起出現。不久,張元建的兵馬就到了河北河南的交界處。河北河南的交界處,是一條橫亙在黃河和江河之間的河溝,溝內長滿了蘆葦,蘆葦叢生,河岸的泥沙也比河岸乾淨許多。趙無忌率領騎兵繞道而行。一路上,遇到了一些農戶,都是在逃難,他們的背簍和車輛裡塞滿了東西,衣服褲子也不知道哪一件穿著好。張元建看到了,便吩咐下去:"讓他們把東西都卸掉!"一路上,趙無忌見過了很多流寇,他們不是劫掠,而是為了生存。趙無忌見過很多的人,但他沒有見過這麼多的流寇。流寇的身體素質很差,不像大周、蒙古、韃靼、契丹那樣,可以騎馬馳騁。他們不敢跑,隻能徒步奔襲。一般的農戶和商旅,他們都懶得管,他們的目標隻有一個,那就是糧食,不僅要吃,還要搶,搶完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