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然陷入詭異的境地，吳煊強迫自己冷靜，先觀察周圍情況。仔細看去，身上哪是鎖鏈？分明是因果具現的產物！每一條鎖鏈，都代表他身上的一段恩怨，有皓陽寧父子的，有太陰金缽的，有血毒牙的，有太陰氏的……因果越大，敵人實力越強，這鎖鏈就越凝實，越堅韌，越沉重。尤其是太陰星君的因果鎖鏈，已經凝實如真，可以感覺到上冰寒刺骨的溫度，將他牢牢捆綁，重若大山。詭異的是，唯獨沒有鳳鳴公。“不應該，鳳鳴公背後站著天元宗，他的因果絕不可能消失，除非……”吳煊頭皮發麻，想到了一個驚悚的可能。除非鳳鳴公是假的，是他憑空虛構的幻象，是他心中的魔障。原本吳煊就感到奇怪，鳳鳴公怎麼會知道他意識深處的一句名言，心勝則興。按理說，前世記憶隻要不去回憶，就不會在肉身大腦留下痕跡，這也是小玉指出他神魂與肉身不契合的一個原因，總不可能把前世每個細節都回顧一遍，那不現實。吳煊想到這裡，似觸發了什麼機製，忽然黑暗中大放光明，在他麵前出現了一個朦朧夢幻的門戶。門是關著的，吳煊四下打量，發現隻有這一個出口，便走上前去，用力推開一絲縫隙。身上的鎖鏈雖然沉重，卻隻是單純纏繞而已，並不影響他的活動。這一推，吳煊頓時透過門縫，看到了現實世界，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露出難以置信之色。在門的那端，赫然是三年前的白夜城慶功宴！血影還沒死，丘真子也還沒突破，兩人正在圍著他一頓狂攻，但是被吳煊體外密密麻麻的秩序鏈條阻擋，不僅不能建功，反而慘遭震傷吐血。吳煊心中升起一絲明悟，隻要自己推開門，就能回歸現實，而他選擇的時間隻有三息。如果三息不回歸，就會永遠被困在這裡。時間緊迫萬分。“給我開！”吳煊急了，道體全麵複蘇，拚儘全力去推那扇虛幻大門。花了兩息時間，待門撐開足夠通過的寬度，他一頭就猛地往裡鑽去。寂靜的世界驟然變得喧鬨，打鬥聲、驚呼聲一股腦塞入耳中，空氣裡，各種脂粉香、酒肉味刺激嗅覺，眼睛可以清晰看到顧紫霜、方婉柔、喬溪蘭她們臉上緊張擔憂的神色，一切都是那麼真實，似乎無聲說明了他後來的經曆都是虛假，是悟道丹在彌補他內心的弱點。的確，經過鳳鳴公這一場鬨劇，吳煊對小玉有了更深的認識和信任，對自己的身份也有了重新的定位，徹底斬斷原先隱藏的顧慮。隻要出去，吳煊有自信瞬間煉化逆鱗劍和赤劫甲，然後憑自己現在的境界，以武魂初期的實力，堂堂正正打敗兩尊大修士，不必使出鳳凰涅槃術這樣後遺症巨大的底牌。 在因果聯係之下，‘鳳鳴公’根本沒有出現的機會，方婉柔等故人不會受到傷害，他身懷遁空鏡和神祇傳承的秘密也不會暴露，避免惹來那些貪婪的強者。很誘人。誰不想逆轉時光，彌補遺憾？但是吳煊卻止步了，在即將脫離這片黑暗虛空，下一刻就能擁抱現實的當口，果斷退了回來，毫不拖泥帶水。很快，大門消失，周圍重新被黑暗籠罩。“好險！”吳煊沒有感到遺憾，而是露出了後怕的神色。這是一個陷阱。以回歸現實，逆轉過去為誘餌，又拿有限的時間來催促，不算精致，卻險惡到了極點。剛才，隻要踏錯一步，或許他就真的要徹底迷失在那個虛假的世界裡了。吳煊之所以能勘破陷阱，除了謹慎，還是因為這裡麵的漏洞太多。那個世界很真實，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卻經不起推敲。“最關鍵的一點，我是用道體的力量推開大門，如果這三年經曆是假，根本連門都推不開……說起來，答案在開門的瞬間就已經揭曉。”吳煊目光堅定，舉目四顧，大聲喝道：“還有什麼招式儘管擺出來，本人奉陪到底！”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是有人暗算還是其他可能，但是他心裡很清楚，擁有遁空鏡護體，他的本尊很安全。隻要不落入對方的陷阱，這場詭異的‘考驗’就威脅不了他。話音剛落，吳煊身前再次出現一個門戶。這一扇門戶明顯不同於上次，不再朦朧虛幻，顯得非常真實，吳煊果斷推開之後，也沒有時間限製，任由他觀看等待。但是，門背後的景象，卻讓吳煊驚疑不定。那是黑龍湖底的庇護所，赤甲青年閉目盤坐，還未出關。從身體的容貌和眉心的五色太極烙印可以判斷出，這時的他已經修成陰陽五行道體，時間應該是與青兕王子戰過一場，等待一起前往白玉城的那幾天。“修煉仙道內丹，需要明悟本心，磨礪道心，難之又難……”遁空鏡漂浮在赤甲青年的身前，鏡中浮現出小玉擔憂的麵孔，她喃喃道：“心魔丹歹毒至極，的確是誅心斬我的一條捷徑，但是世間捷徑哪有那麼好走……唉，真不知道你這孩子為什麼那麼浮躁，修為可以速成，修心怎能速成呢？希望這粒心魔丹不會讓你迷失自我，變成一個沉浸在虛假幻覺中的瘋子。”吳煊呆呆看著這一幕，感覺一股莫大的荒謬從心頭浮現，刺得遍體通寒。他並不記得自己吃過什麼心魔丹，也並不記得自己準備修煉仙道功法。但是最可怕之處就在於，這件事太過合理……噬神魔功，融合仙武神巫四大修行體係，饕餮真靈代表神道與巫道，真我武魂代表武道，在這兩樣道果完成後，他的確應該著手仙道的修行，凝練虛丹。而事實上，吳煊卻莫名遺漏了仙道的修行，這不正常。“難道說，我出關之後經曆的一切，都是心魔丹針對我內心弱點造成的幻象？”吳煊喃喃自語。這個理由，跟之前的悟道神丹一樣，但是更有說服力。以他的性格，的確乾得出來服用心魔丹走捷徑這樣的事，主要是前世帶來的浮躁，在那個功利社會，每個人都拚了命地往上爬，每天被海量的信息轟炸，哪裡靜得下心來慢慢打磨道心？而現在，他渡過了這一場誅心之劫，又抵住了上一個陷阱，說明已經熬過了心魔丹的效果。走，還是不是走？一步跨出，就能回歸現實，鑄成仙道根基，無論鳳鳴公是否存在，他都可以布局扼殺，避免對方暴露自己的秘密。原先的遲疑，是因為過不去心中那道坎，在得知此人殺死漁夫一家，並且囚禁漁夫女兒玩樂的罪惡往事之後，吳煊下手不會再有絲毫遲疑。“等等，這裡麵有漏洞！”吳煊忽然眼皮一跳，發現了關鍵所在。如果他出關經曆的一切都是服用心魔丹造成的幻象，根本無法解釋這幾天得知的那些隱秘。丘真子介紹仙府，提及他從未聽過的仙古紀元。中土聖賢出手，展現超乎他想象的詩文演法。還有黑兕王祖上為人族立功，太陰玨被望舒親女附身，銀雪王的法相，天晶王叛逆之心……還有鳳鳴公的罪惡，那個被煉成血枯咒的嬰兒。這些東西合情合理，不是憑空想象就能演化出來。一個動態的虛幻世界，除非是有大能主動施展幻術，用他們的見識來支撐，不然一定會充滿邏輯漏洞，出現自相矛盾的事物。否定的念頭剛剛出現，吳煊身邊又出現了門戶，不是一個，是兩個，一左一右，而且心魔丹那個門戶也並未消失。“還沒完了是吧？”吳煊氣極反笑，認定這些都是虛假的世界，毫不客氣地兩腳踹過去，冷眼查看門後的世界。左邊那個，讓吳煊目光一凝。竟然不是他的本尊，而是他的武魂！真我武魂和丘真子兩個，雙目空洞，正茫然行走在一個錯亂的空間之中，那裡是祝家老祖閉關地，悟道寶地第十二重院落！“難道……祝家老祖百萬年過去還沒死，是他出手製造了我的心魔幻境？”吳煊嘴角抽搐，感到頭皮發麻。武魂失陷，是他來到白玉城最大的疑惑。武魂、真靈這種道果，與本尊元靈之間的聯係極為密切，哪怕遠隔數十萬裡，也能清晰地進行心靈溝通，畢竟是母體和子體的關係。就像附身太陰玨的那個人，本尊遠在天界，都能隔著世界膜壁和時間流速障礙操控她的化身。然而自從武魂進入仙府，吳煊就再也感應不到他的存在，詭異到了極點。若是祝家老祖出手，那就合理了。這種活化石級彆的存在，或許根本不是刻意為之，他的一個念頭，或者一縷氣息，就可能讓低境界修行者引動心魔，徹底迷失。但……這真的是事實嗎？吳煊遲疑，感到棘手，又去看右邊那個門戶。這個倒是沒有鬨妖，背後是他進來時的模樣，隻不過那個自己雙眼迷茫，僵立在那裡不動罷了。武魂幻象和原來世界。當這兩個最接近真實的選擇一齊擺在吳煊麵前，原本堅定的信念徹底動搖，舉棋不定，猶豫不決。一左一右看了半天，吳煊扭過頭，不再去看那兩個門戶，轉而觀察自身。這一看，頓時驚醒夢中人。“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吳煊歎了口氣，這一場詭異考驗的關鍵之處，終於被他勘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