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盼曦見吳煊表情詭異,不由皺眉,仔細觀察手中燭龍淚,並未發現有任何危險之處,便也放下心來。在她眼中,這禁製看似複雜,一層層互相堆疊,難以取巧破解,不過這也正是他手段粗淺的表現,若境界足夠,一層禁製便叫人無計可施,而不會用數量來堆。她有把握,半個時辰便能強行破解燭龍淚禁製,翻掌鎮壓白玉城局勢,斃殺一切敵。“既然你識趣,又壽命無多,本公主寬宏大量,也懶得計較你冒犯之罪,此事作罷。”戴盼曦一邊把玩燭龍淚,一邊漫不經心地擺擺手,好似天大的恩賜。“吳兄,難道你真的……”喬寒楓欲言又止,目中滿是憂慮。戴盼曦身為天人,眼界必然極高,她一口咬定吳煊將死,喬寒楓實在心中發緊。他不敢相信,自己這位驚才絕豔的好友,會如此輕易落幕,但吳煊身上的狀態卻做不得假,麵容憔悴,骨瘦如柴,皮膚在願力侵蝕下,都泛起了一絲淡淡的金色,金光顯出一張又一張虔誠的麵孔,要將他控製、同化。很明顯,願力之毒已浸入骨髓,世上無人可解。吳煊區區第四步修行者,憑空得到碾壓先天王者的力量,怎麼可能沒有代價?現在看來,這後果太嚴重,有生命危險。“我沒事,願力後遺症確實嚴重,不過休息一段時間,便可無礙。”吳煊實話實說,目光掃過周圍諸人表情,大部分都是一臉不信。至於白玉城中,更是傳出幾聲冷笑,帶著幸災樂禍意味。“你們彆急著交談,本公主還有話未說完。”戴盼曦自以為勝券在握,見吳煊服軟,難免得寸進尺,淡淡道:“你之罪責可免,但那顧紫霜私藏罪劍紫霄,又殺我月族兩位先天,不可輕易饒恕,我欲將她帶走,你可有意見?”“顧紫霜殺了兩位先天?”吳煊吃驚。他原本以為,戴盼曦威脅上稟紫霄劍一事,說的是其他同名法寶,畢竟紫霄這個名字很常見,現在看來另有內幕。當他問起剛才發生的一切,從大家口中得知紫霄劍背負的因果後,不由皺眉。這也是一樁大麻煩,雖然沒有遁空鏡麻煩,但若走露消息,必將惹來上界關注,不說派遣人馬下凡,至少也要調集凡間勢力追殺顧紫霜。不過還好,現在還有挽救的餘地,封鎖消息做不到,但拖延時間可行。吳煊沉吟片刻,瞥了戴盼曦手中法寶一眼,意味深長地笑道:“若你有本事帶走她,我意見再大也無用,不是麼。”戴盼曦算計他,他又何嘗不在算計戴盼曦,現在已成功大半。隻是在旁人眼中,這笑容充滿了無奈與苦澀。願力反噬,即將性命不保,現在連紅顏知己都護不住,何其悲涼? “很好,你是個明白人。”戴盼曦感到滿意,展顏一笑,轉身就往白玉城飛去。自從見到紫霄劍複蘇,她的一切算計,其實都圍繞著它進行。這把劍才是她的終極目標,一旦到手,不僅擁有一件準聖器級彆的至強法寶,關鍵還能向天庭請功,得到賞賜。天庭封賞,可是連不朽者都要動容,與之相比,區區太陰氏疆土根本算不得什麼,完全可以拋棄。“欺人太甚!”喬寒楓盯著戴盼曦背影,鐵青著臉,死死攥緊拳頭,恨不能立地成聖,一拳打爆那得意洋洋的所謂神女。柳牧聖賢歎了口氣,上前勸慰自己的徒兒,大局為重。“脊梁骨若被打斷,還能再接上麼?”喬寒楓不甘反問,他雖是梟雄性格,卻也有一腔熱血。“聖地即將開啟,我們還有機會翻盤,值此關鍵時刻,容不得任何意外發生,忍吧。”柳牧閉上雙眼,傳音說完,拍了拍弟子的肩膀,整個人似更蒼老了幾分。喬寒楓搖頭不語,黑兕王等人站在空中,看著吳煊,無不沉默以對。這一戰,戰果輝煌,赤禹王、銀雪王等四尊王者隕落,必將震撼東荒。隻是代價太慘重,吳煊與顧紫霜二人,雙雙悲涼落幕,大家又被盼曦神女抓住把柄,頤氣指使,沒人高興得起來。在場,隻有乾元氏和青葉氏三女,從始至終麵容平靜,看向吳煊的眼神透著一絲深意。“可憐的丫頭。”吳煊收了法相巨靈,飛到地麵,抱起昏迷的太陰玨,目中滿是憐惜。這小姑娘心地不壞,隻可惜生在太陰氏,遭親生父親拋棄,淪落為神女降臨的犧牲品。她這幾年不能控製身體,隻能作為旁觀者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內心的恐懼與無助可想而知。到現在,父母親人要麼死,要麼淪為階下囚,成為一個孤兒,未來隻會更加艱難。“罷了,既然你叫我一聲哥哥,又多次維護我,不能坐視不管。”吳煊歎了口氣,抬起頭對天空一位白衣婦人道:“天晶王,吳某有個不情之請,這丫頭托付於你照顧可好?”天晶王顯得有些受寵若驚,連忙落下,接過太陰玨抱在懷裡,“吳公子不必為難,玨兒本就是我族中人,理應由我撫養。”她感覺很奇怪,不知為何,內心對吳煊隱隱有種敬畏,比那盼曦神女更令她想要追隨。其實因由在於遁空鏡,哪怕因果被祝長生斬滅,但她心中的烙印太深了,始終留有一絲痕跡。連天晶王自己也不記得,之前叛出太陰氏,就是因為得知吳煊身懷遁空鏡。這時,太陰玨忽然睜開眼,虛弱地抓住吳煊的手,傷心哭泣道:“小哥哥,你真的就快死了嗎?玨兒不要你死……”“你醒了?彆擔心,區區願力還毒不死我。”吳煊摸摸她腦袋,笑道:“還有那個侵占你身體的狗屁神女,無論分神還是本尊,都活不過今晚。”“真的嗎?哥哥你不知道,玨兒看到了她的記憶,這個壞女人以前還乾過許多壞事,殺了好多人。”太陰玨舉著小拳頭,氣憤不已。吳煊聽得臉色一沉,認真點頭道:“放心,善惡到頭終有報,她必死無疑。”現在看來,如果太陰玨能看到戴盼曦的記憶,而又沒有他出手引出那道分神,想來她是必定要被滅口的。而太陰穹明知自己女兒即將迎來的淒慘命運,還硬把她往火坑裡推,真是死有餘辜。“都回去吧,還有幾筆賬沒清算,該死之人一個都活不了。”吳煊眸中閃過一絲嗜血的光芒,帶著他人眼中奇怪的自信,背著雙手,率先飛向白玉城。紫鏡王三女相視一笑,連忙追了上去,跟在吳煊屁股後麵,仿佛隨從一般。黑兕王和落霞山主幾人麵麵相覷,有些搞不清楚狀況,隻能帶著滿腹狐疑回到城中。這一刻的白玉城,壓抑萬分。吳煊徒手生撕赤禹王,攜滔天威勢回歸,哪怕盼曦神女斷定他活不了幾天,城裡也無人敢攝其鋒。十五王默不作聲,如芒刺在背,都緊張關注著吳煊一舉一動,甚至時刻準備逃遁。他們始終不走,是顧忌身為先天大能的臉麵,畢竟一個個稱尊道祖,手底下有無數小輩在看著,但若身家性命遭遇威脅,哪還顧得了其他。作為壽元數千載的強大存在,他們彆的不多,逃命手段可是層出不窮,人人有底牌可仰仗。就如鴻天王和煜霜王,下場參戰,被吳煊視為死敵,還不是輕易逃去性命?王者們還能穩坐,但城裡的九大家族卻是戰戰兢兢,左家覆滅殷鑒在前,生怕這尊殺星找到他們頭上。“快快快,那小畜生回來了,夢兒,你趕緊把最後一批孩子送走,莫管我們這些老頭子死活,莫回頭!”元家後門,一群白發老頭含著淚,與兒孫道彆,說話的正是太上長老,元伊夢的曾祖父,元坵。自從吳煊強勢出手,夷平季女紅坊,碾壓兩位神通者,又屠儘左家滿門之後,元家長老們就意識到氏族根本靠不住,開始張羅轉移家族苗裔。所謂狡兔三窟,城裡這些大家族經營多年,自然不會沒有後手,都提前準備了多處隱秘房產,其中有密道,有傳送陣,有大量財貨和修行資源,就是為了防備家族覆滅,以備東山再起。到現在,該送走的小輩,基本都已轉移完畢,隻剩最後一批不是那麼重要旁係子弟,所有長老都狠狠鬆了口氣,哪怕真死在吳煊手裡,也死而無憾。“太爺爺,讓小弟送他們離開吧,這裡是我的根,我死也不走。”元伊夢臉色堅定,誓與家族共存亡。“夢兒,你莫要犯糊塗!”元坵滿臉嚴厲之色,喝道:“你在家中出謀劃策這許多年,還不明白我元家的境況麼?家中小輩,除你之外,儘是些扶不上牆的爛泥,我元家現在哪怕掌握一門神通秘術,但若想東山再起,唯有你主持大局方有一線希望。”他所說的神通,正是左邱明的金光太玄刀,元伊夢這幾年與他朝夕相處,早套出完整修煉法門,並抄錄成冊拿回娘家。“你太爺爺說得不錯,夢兒,你夫君的金光太玄刀過於招搖,難免惹來有心人關注,年輕一輩唯有你才具備足夠智計穩住局麵,不然遲早釀出大禍。”元伊夢的父親,家主左玉衡苦口相勸。左家沒有蠢到老少皆逃,那會惹來追兵,而人數缺失過多,或重要人物失蹤,也必然引起敵人注意,拖延不了多少時間,所以,家主等人選擇留下赴死。“不,事情還沒到那樣嚴重的程度,我與喬寒楓有舊,而吳煊又極重情義,我開口求情,多半能使家族避過此劫,若是我走了,元家必難幸免。”元伊夢理智分析,讓諸位長老均是一愣。很有道理,吳煊並未宣布要屠殺左家之外的家族,他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未雨綢繆,而元伊夢留下來的話,確實很有可能挽救整個家族。“罷了,那就留下吧,隻是委屈夢兒你了。”元坵猶豫片刻,最終拍板。人越老,越怕死,他終究邁不過心裡那道坎,不肯放過任何活命的機會。“太公,夢兒已經為這個家族背負太多,況且凡事當做最壞打算,她留下來弊大於利!此事我不答應!”左玉衡突然情緒激動,臉色難看地提出反對,但周圍其他長老都默不作聲。他這話有些古怪,似有更深層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