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封小心翼翼打量吳煊一眼,見他麵無表情,眼神淡漠,心中裡咯噔一聲,感到不妙。喧喑女王道行高深莫測,貴為法相境界中的至強者,她布下的陣法,就是尋常先天陷入,也不敢說一定能逃脫,這位年輕道士卻生生轟破陣台,實在可怖。平白招惹這個層次的強者,上麵怪罪下來,誰也承擔不起那個後果。駱封惱怒,大步上前,揪起監事老者衣領,恨恨質問道:“俞作虎!你為何開啟陣法針對這位大人?”俞作虎臉色慘白,張了張嘴,似想說什麼,但最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連把求助的目光看向羅曉。患羊真靈目露絕望,慘然笑道:“不怪他,是我與這位大人有矛盾,讓老俞開啟陣法陷害於他,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撞上招惹不起的存在,那就以死贖罪吧。”俞作虎聽得無比悲哀,死死咬牙不語。“是你羅曉?你罪有應得!”駱封一臉陰沉,沒想到竟是這位巡守整出來的事端,他們平時私下販賣令牌情報,與商戶勾結坑騙外人也就罷了,今日犯下如此大錯,誰也護不住。他喝道:“跪下,向這位前輩認罪,然後自我了斷,念你敢作敢當,本侯會替你照顧好家中老小。”羅曉低頭,流下了屈辱的淚水,四蹄屈膝準備下跪。“慢著。”吳煊忽然開口阻攔,“此事有蹊蹺,應該仔細調查一番再下定論。”自性情分離之後,他對人心感應敏銳,看出羅曉心中有恨,但恨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這很不正常。駱封聞言一愣,扭頭看向巡守羅曉,沒看出什麼端倪,但當他目光不經意掃過俞作虎脖頸時,忽然停住。那裡,有條淡淡的血痕,妖異泛藍。這是被人所傷,而且傷口很新鮮,帶著淡淡的血腥味,就發生在剛才!“你們在隱瞞什麼?”駱封大怒,一把提起俞作虎,正要審問,忽然旁邊患羊真靈眸光變得血紅,猛地用額上雙角去頂吳煊。這一幕,駭得駱封肝膽俱裂,一邊撐開虛神界阻攔,一邊傳音大喊:“大人小心!患羊不……”話說一半,吳煊已經下意識出手,青龍伏辰劍透掌噴出,穿過羅曉頭顱,把真靈釘死在地麵上。他雖願留此人性命,但徒然遭遇偷襲,不可能收得住手。直到此時,駱封的後半句話才傳入他的耳中:“不可殺!”“不可殺?”吳煊皺眉,隨著患羊真靈消散,他感受到了一種沉重,哪怕頭頂陽光普照,也覺得陰霾密布,於是疑惑看向駱封。“大人有所不知,神獸患羊,無口不食,全靠天生地養,殺之必遭天譴。”駱封苦笑道:“而同樣,?羊真靈也具有這種特質,無論對手境界高低,隻要將之斬滅,就會遭到氣運反噬,從此災劫不斷,屬於一種防禦型真靈。” “與氣運相關?這倒與巫師真靈相似。”吳煊點了點頭。駱封見他不是很在意,心裡也微微鬆了口氣,但還是謹慎地提醒道:“大人,氣運反噬詭異莫測,還請多加小心。”“無妨,”吳煊擺手,轉眼看向俞作虎,“說,幕後之人是誰?”俞作虎指著自己脖子傷口,哭喪著臉道:“大人,她在我身上下了毒,不能說啊。”吳煊上前觀察一番,搖頭道:“這是一種詭異萬分的混合毒素,同時作用肉身與神魂,雖然能解,但需要特定環境、頂尖靈草與秘傳手法,先穩固病情,再耗費大量時日一步步清理毒素,代價很大……我不認為,那個人會儘心儘力帶你去解毒。”“原來,她根本就不打算為我解毒?”俞作虎慘然自語,又問吳煊,“那轉世呢?敢問大人,我能否保留元靈轉世重生?”“神魂中毒,就算轉世,也必然胎死腹中,這是基本的常識。凶手歹毒,不要心懷僥幸。”吳煊歎道。俞作虎一下子麵如死灰,雙目空洞無神,像是失去了最後的精神寄托。但很快,他就被仇恨徹底淹沒,噗通一聲跪在吳煊麵前,痛哭道:“凶手是龍牙的影螭!她在我身上下毒,在羅曉身上下蠱,又用我們親人做威脅,逼迫我們開啟陣法陷害大人,挑撥你跟乾元氏翻臉成仇!求大人為我報……啊!”話沒說完,俞作虎就倒在地上嚎哭打滾,表情扭曲,似痛苦到了極點。他整個身體都染上了一層妖異藍色,滾滾藍煙自毛孔騰起,以極快的速度擴散開來。“退!”吳煊以法眼觀察,發現俞作虎體內神力狂暴亂竄,散發出一股毀滅波動,當即大叫著往後退避。但已經太晚了。俞作虎沒有自爆,可他體內散發的藍煙揮發速度太快,幾乎眨眼就布滿方圓百丈,周圍聚集的守衛猝不及防,哪怕他們退得再快,也不可避免吸入少許。毒素猛烈至極,這些神血修士身上很快出現了俞作虎相同的症狀,開始散發毒霧。一傳十,十傳百,這片區域頓時被藍霧籠罩,滿地哀嚎,死傷慘重。“血毒牙!”駱封目眥欲裂,他有虛神界阻隔,能夠避免毒霧侵蝕,但也就是勉強自保罷了,隻能眼睜睜看著手下將士痛苦倒下,注定身死魂滅。吳煊化作遁光,狼狽逃到藍霧覆蓋範圍之外,駱封等護衛居住的建築區域。他在一處小巷檢視自身,發現道體已經染上一絲妖異的藍色,儘管能以仙道真元壓製,緩緩煉化,但是速度緩慢,在此期間實力暴跌。所幸他反應最快,沒有讓毒素汙染神魂,否則麻煩就大了,他將失去一切反抗力量,任由敵人宰割。“很好,你們這幫殺手,果然無所不用其極,第一次出手,殺鳳鳴公女兒煉製血枯咒,這一次,又以先天陣法、患羊真靈和神魂之毒,三重手段算計我!”吳煊心中湧起一股莫大的怒火,自語間,雙眼已經變得一片血紅。欽兵魔瞳叁·不共戴天!這式神通,能夠以仇恨為依托,以氣運為能源,以勢力為單位,感應所有仇敵方位,絕不會有漏網之魚。吳煊眸光冷冽,直接橫掃全城,鎖定血毒牙的一切殺手,足有數十個之多,其中最近的一個,赫然在他近處,不足十丈!“彆藏了,滾出來。”吳煊轉過身,盯著身後巷子,一片看似正常的潮濕陰暗處喝道。被他道破,地上突然躥出一條龍形陰影,爬上巷子側麵布滿青苔的牆壁,隨後變幻成一個窈窕女子,從那牆上走出。她身穿銀色緊身衣,火辣嬌媚,眼中有一雙淡青色豎瞳,妖異而又充滿野性,正是血毒牙的女殺手,影螭。“嘻嘻,吳煊大人似乎有些氣急敗壞呢,我們龍牙的禮物,還喜歡嗎?”影螭露出甜甜的笑容,扭動水蛇般的嬌軀往前走來,她熱切看著吳煊,像是在看著自己久彆多時的情郎。“歸一境武修?”吳煊微微凜然,這女子氣息若有若無,但逃不過法眼的洞察,像一座天地間的能量烘爐,不停向外輻射自己的強大波動。最關鍵一點是,她的生命氣息很年輕,不是那種駐顏有術的老嫗,真真切切是一位不足三十歲的年輕大修士!這很不尋常,如此年輕的大修士,放眼整個山海界都沒有多少,以血毒牙那點底蘊不該培養得出,而且隨便派出來執行任務,也不怕被仇家清算。吳煊突然覺得,自己低估了血毒牙,這個以殺手組織自居的勢力,或許並不像它刻意表現的那麼簡單。“怎麼,敢生撕大能的吳宗主,在失去願力加持之後,竟連小女區區歸一境都害怕了嗎?”影螭捂嘴偷笑,表現得一副熟人姿態,越走越近。但吳煊卻敏銳注意到,她看似放鬆,但渾身肌肉崩的很緊,法眼中代表的能量烘爐漸漸黯淡,那是蓄力準備動用強大術法的征兆,當它再次大放光芒,毀滅性的力量會照亮全城。她在戒備,在恐懼,但卻不得不硬著頭皮出手。“你們該不會以為,我的手段隻有願力一種吧?今天就讓你開開眼,何謂……飛花摘葉,皆可殺人。”吳煊嗤笑間,輕輕抬手,從旁邊牆縫生長出的藤蔓上,摘下一片綠葉。然後,彈指打出!葉子扭扭曲曲,有氣無力飛向影螭,像是普通凡人隨意扔出,但卻似長了眼睛,牢牢鎖定了對麵那個女人。影螭仔細感應,神念再三搜索,愣是沒在葉片上找到任何法力跡象。‘不好,難道是魔氣或者其他詭異?’她眼皮狂跳,臉色劇變,全然沒了剛才表現出的從容與鎮定,嚇得尖叫一聲,就化作陰影瘋狂逃遁而去,眨眼沒了蹤跡。“誒,怎麼跑了呢?我有這麼可怕麼?”吳煊搖了搖頭,又從地上撿起顆石頭,吹去上麵的灰塵,放在地上。這才轉過身……擦了擦額頭冷汗,暗道了聲僥幸,徑直化作一道遁光,逃也似的投入喧喑城,隱匿氣息,沒入茫茫人海。開玩笑,他才在先天法陣中激戰一場,又被毒素入侵道體,可謂是強弩之末,油儘燈枯,那葉片是真的沒有任何法力,影螭能感應到才叫有鬼……現在不跑,留下來等死啊!過了好半晌,影螭才帶著謹慎的表情,小心翼翼回到巷子。她越想越後悔,仔細盤算過後,認為自己布下的重重殺劫已經足夠完美,可以把那個實際境界隻有第四步的年輕人吃得死死,哪怕他真有什麼手段,自己也有充足的準備應對,哪裡需要逃?可惜,如果不知道吳煊的事跡,她也不會如此表現。吳煊生撕赤禹王,咒殺天人大能,一係列戰績實在過於輝煌,宛如神話在世,麵對這個男人的時候,影螭情不自禁就會生起恐懼,本能想要逃離,仿佛兔子遇到惡龍。“他剛才,似乎在此留下一塊石頭。哼,終究不過是個毛頭小子,哪知這種疑兵之計,用過一次之後就不靈了,看我拆穿你的把戲,揭下你虛弱的偽裝。”影螭冷笑著走上前,哪怕明知這是吳煊留下的陷阱,她也按捺不住好奇,想要看看他布置的手段,以此判斷對方實力。實在是吳煊威名太盛,讓她壓力巨大。影螭沒有親自動手,而是施展攝物之術撿起石頭,也不敢用神念去掃,隻以肉眼打量。觀察片刻,她無比確信,這就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沒有任何異樣之處!“氣殺我也!”影螭大怒,丟掉石頭,猛地跺腳,歸一境強大肉身爆發出恐怖蠻力,四周院落轟然崩塌,化作一片廢墟。她正準備施展影遁,入城追擊吳煊,突然,腳下冒起一片灰霧,因為距離太近,她根本就來不及閃避,整個人被罩得嚴嚴實實。“這又是什麼鬼東西……”影螭抓狂,覺得自己快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