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喑王府悍然出擊,鐵血殺伐,著實嚇壞了不少人。一時間,城內的黑暗組織驚惶如喪家之犬。“王府動用‘顯惡鏡’,這是在下逐客令啊!分舵保不住了,撤,收了寶貝趕緊撤!”東鳴區僻靜處某間義莊,一獨眼漢子黑著臉招呼手下兄弟,準備連夜退出喧喑城。他們乃是東荒邪道勢力陰山會的成員,表麵開醫館和義莊,實則不斷搜尋體質特殊的凡人和修士,下毒引導他們就醫,然後害死煉做煞屍,一直以來因為下手有分寸,倒也細水長流,沒出過岔子。但是今天王府發瘋,大肆屠戮,他們是不得不跑了。“舵主,舵主!”就在大家背起琴盒狀的棺材法器,即將出發之際,一老一少兩人走進院子,其中年輕那位憤憤道:“我打聽到了,麻煩都是血毒牙惹出,他們一口氣毒死乾坤部幾十人,幾乎把鑒心台那邊的高手殺絕,隻活下來兩位大修士!”“去他娘的血毒牙!”獨眼舵主一拳打爆旁邊薄木棺材,連裡麵的屍體都粉碎了,大怒道:“當年血刺殃及池魚,害老子瞎一隻眼,現在龍牙又毀我十幾年基業,這幫雜碎怎麼不早點去死。”其他人聞言都是無語,老大這是和血毒牙命中犯衝啊。“葛善舵主此言差矣,這片基業哪裡毀了?”剛才進來那位老者搖頭,不讚同他所說。老者一副醫師打扮,青衫發白,長須及胸,身後背著藥囊,顯得仙風道骨,與周圍一乾陰森森的修士格格不入。偏偏,他卻是這處分舵的二把手,副舵主。“老邢,王府鐵血清洗地下勢力,你不怕死,可以繼續留下來,老子不奉陪。”獨眼葛善,此刻麵色不善,語氣更不善。青衫老者手腕過人,仗著醫術高明,擅長煉丹,在城裡結交了許多重量級人物,這幾年成了氣候,很是膨脹。最近,老邢更是偷偷向總會提議,想將葛善調走,結果事情暴露,兩人徹底鬨翻。“老夫正有此意,顯惡鏡一照,舵主難免原形畢露,走了也好。”老邢撫須微笑,絲毫不在意,並且順勢表態,願意留下來的門人,保他們無恙。他看得透徹,王府這番清洗雖然強勢,但也主要針對外來勢力爪牙,對本土家族、門派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老邢在黑白兩道都有人脈,隻需躲進老友府邸避過這陣風頭,分舵自然就保住了。“不行,老子不同意,這樣做風險太大。”其他人還沒做出選擇,葛善先急眼了,堅決反對。老邢這招釜底抽薪,實在陰險,是在斷他的前程,挖他牆角。如果大部分人馬留下,葛善灰溜溜逃走,事情傳到總會那裡,多半要召他回去,從一方舵主貶為單純的打手,為宗門衝鋒陷陣,隨時可能丟掉性命。 但若向老邢低頭,聽從他安排,葛善必將顏麵掃地,威信不存,早晚被架空。這兩個選擇,都是葛善無法接受的,想到這裡,他獨眼露出凶光,狠狠瞪著青衫老者,一副隨時可能翻臉出手的架勢。他可不是什麼善類。“你不同意,大可自己逃竄,回山門去告老夫的狀,但今夜,事關分舵存亡,休要在此胡攪蠻纏!”老邢眸中冷光一閃,態度強硬到了極點。“你找死!”葛善大怒,一拍背後靈棺,召出具通體銀白仿佛精鋼打造的銀甲煞屍,殺氣騰騰喝道:“邢無覺,你莫忘了,陰山門下,一切分舵概以舵主為尊,但有違令者,斬!”兩位主事鬨翻,眼看就要刀兵相向,嚇得其他人寒蟬若禁,往後退去。所有人都沒注意到,就在義莊百丈外的某間院子裡,正有一雙幽邃的眼睛凝視。“這個邢無覺藏得很深,半步歸一,藥囊裡還藏著強大的蠱蟲,可惜他應該不知道,葛善的銀甲屍,已經堪比第五步修士,刀槍不入,水火不侵。”這是一處手工作坊,夜間無人值守,吳煊悠然坐在水井邊,在那點評。陰山會分舵,是寧缺幾年前下山看病時發覺的地下勢力,當時他被下蠱,險些遭了毒手,還好及時醒悟,逃回萬壽村迅速更換了身體,才躲過死劫。“公子,他們好像快打起來了,你現在不出手嗎?”寧缺不解問道。他雖然沒有神念,也無法眼,但無漏寶體的感知何其敏銳,對周圍發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不僅包括葛善兩人的言辭行為,甚至還有他們的情緒和殺意。“先看看再說,我正好做個實驗。”吳煊淡笑,不慌不忙。就在這時,那兩人終於動手了。“現在情況緊急,恕邢某不能聽命,葛舵主若執意要出手,老夫隻好將你鎮壓。”邢無覺麵色冰冷,嘴上說得輕描淡寫,出手卻是狠辣迅疾。他反手抓住背後藥囊一撕,頓時灑出大把靈草靈花,讓庭院內滿是芬芳,十幾隻蟄伏在花草中的斑斕小蟲振翅飛起,衝向葛善身邊的銀甲煞屍,欲先廢掉它。陰山會一脈,擅長煉屍,不局限於人的屍體,也包括妖獸屍、蟲屍等,手段繁多。“叮叮叮!”院中出現了金屬交擊一般的聲音,屍蟲圍著銀甲屍瘋狂撞擊,想要穿透皮膚鑽進體內破壞,但都被擋住了。很快,銀甲屍反擊,張口噴出一團紫霧,五六隻屍蟲閃避不及,當場就直挺挺掉落在地,化作一灘爛泥,惡臭難聞。邢無覺麵色微變,他沒有料到,葛善看著五大三粗,卻對他藏了一手,暗中把銀甲煞屍煉到了五階。“早就防你謀反,死!”葛善冷笑,控製銀甲屍襲擊邢無覺,同時取出枚陣盤激活,在體表化出光罩,抵擋屍蟲攻擊。旁門左道就是這樣,掌握的往往是外部力量,銀甲屍哪怕再強十倍,也難庇護自己主人周全,所以他提前準備了防護手段。“你有防備,當我沒有麼?你看這是什麼?”邢無覺一聲大喝。葛善凝目一看,頓時眼皮直跳,目瞪口呆。這廝竟然接連取出了內甲、外甲、法袍、護陣、護符,還有幾種防禦類丹藥,一共七八重防護,把自個包成了粽子,堪稱千年老烏龜。這還怎麼打?銀甲煞屍擁有五階戰力不假,但邢無覺身上這些防護寶物,一半都是五階以上,搞不好還準備了同類的替換品,就算耗費十天半個月攻破一件,他還能立刻補上……彆說是他,就連不遠處觀戰的吳煊、寧缺兩人,也是差點驚掉了下巴,感到一陣無語。道行再高,奈何人家是煉丹師,可以拿錢壓你,壓死你。這一幕,讓吳煊想到了此行的敵對目標之一,玄葉大師。一個普通的四階煉丹師,憑借幾十年積累,就能擁有這等豐厚的家底,可在第五步橫著走,那麼一尊積累了幾百近千年的先天級的煉丹大師呢?吳煊感覺一陣頭大,已經能夠想象出那種先天寶物鋪天蓋地的情況了,這絕對是塊硬骨頭,難啃。葛善現在是欲哭無淚,甚至有些絕望,他明白了,自己根本不可能擊敗邢無覺,無論是戰是和,是留是走,都注定被這個人壓製。“葛舵主,你們身為同門,何必這樣死鬥下去?傳出去,平白讓外人看了笑話,不如停手如何?”邢無覺任由銀甲屍進攻,自己卻揮手讓屍蟲回到身邊,對獨眼大漢提議。他相信,這個老對頭雖然霸道且魯莽,但並不愚蠢,會做出正確選擇。葛善頹然,看著邢無覺身上那些防護,忍不住萌生出退讓之意。“罷了。”遲疑片刻後,他歎了口氣,意興闌珊地召回銀甲屍,決定低頭,聽從老邢安排,拱手讓出舵主之位,了結二人糾紛。可惜,這支勢力被吳煊選中,今夜注定不能善了。“我過去使用魔瞳,都是順其自然,從未主動施加影響,現在正好試試,把‘反目成仇’鎖定在單獨一個人身上,會發生什麼。”吳煊自語間,雙眸已變得一片血紅。瞳孔之中,兩頭欽兵鳥跳起了詭異的舞蹈,扭曲而又顯得神經質,象征著眾生的仇恨,瘋狂不可理喻。他鎖定的是葛善,魔瞳需要恨意才能施展,剛才這廝一掌打爛受害者屍體,讓吳煊生出了殺心。四階極品的欽兵魔瞳,威能比以往強了太多,隻隔空一眼,葛善心驚肉跳,隻覺滅頂之災即將降臨,無論如何掙紮,都是十死無生!“咦?他隻是生出感應,沒有被勾起仇恨發狂?”吳煊皺起眉頭。這種情況太古怪了,敵人心生感應,類似弱點感知,但卻沒有讓自己看到對方弱點,似乎毫無作用。難道說,‘反目成仇’在目標少於一個的時候,會失效?“公……公子……”正當吳煊疑惑之際,旁邊的寧缺突然紅著眼站了起來。他仿佛在竭力壓抑著什麼,嘶啞說道:“老奴不知怎的,突然回憶起了前些年被他們坑害的經曆,心裡堵得發慌。”“你被影響了?”吳煊愕然。這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