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空俯瞰,這座主城與喧喑城截然不同。喧喑城的核心區域是以八卦陣型排列,而紫鏡城則是一環套一環,如同水中漣漪,蔚為壯觀。“吳公子,請。”紫鏡王伸手虛引,遙指下方內城。那裡是內城中心,有一座靜謐的湖泊,微微泛著紫色,十分美麗,隻是湖裡並無島嶼建築。吳煊輕咦了一聲,略感奇怪,笑問道:“前輩,你喜歡住水裡?”“愛來不來。”紫鏡王白了他一眼,懶得回答,徑直飛入湖中。吳煊啞然,知道她這是故意擺臉色,對自己剛才的強硬姿態表達不滿,吳煊也不以為意,嬉皮笑臉地跟了上去,還故意做跳水狀,一個猛子紮下去。“咚!”很快,湖裡傳來一聲沉悶的撞擊,同時有人發出慘叫,引來許多人側目。吳煊悲劇了,本以為下麵是水,結果毫無阻力,一頭結結實實栽到地上,直接砸出個坑,頭上起個大包不說,還吃了一嘴巴土。“這孩子,真是個鐵頭娃。”紫鏡王哭笑不得,想她這裡來往過的賓客無數,還真沒遇到過這樣離譜的狀況。附近侍女紛紛捂嘴偷笑,空氣裡一時間充滿了快活的氣息。“唉,江湖莫測,我們年輕人,怎識得人心險惡!”吳煊捂著頭,鬱悶得差點吐血,拍拍衣服上塵土站起來,一臉悲憤地打量四周情況。這是一座仿佛海底龍宮般的宏偉宮殿群,就建在湖麵下,亭台樓閣鱗次櫛比,各種珍貴的靈草靈木當做觀賞植物隨意栽種路旁,散發出七彩絢麗的光芒,空氣裡芬芳四溢,每一口呼吸都能帶來龐大的精純元氣,堪稱一處洞天福地。“好啦,彆弄得一副委屈模樣,又不是本王讓你撞進來。”紫鏡王莞爾,略安慰了幾句,在前帶路,很熱情為他介紹:“這裡是我法寶紫虛鏡內世界。每一處花草土木,包括各種建築材料,都為天材地寶。比如這座被氤氳霧氣彌漫的假山,乃是東海深處的一整塊五階玄陰石,還有那棵火光繚繞的金樹,是我從某處險地得到,名火桑,據聞與那傳說中的神木扶桑有些關聯……”兩人一路閒遊,不時駐足觀賞奇花異樹,又有侍女奉上珍饈佳釀,讓吳煊大飽眼福與口福。他不禁感歎,紫鏡女王底蘊真是深不可測,天下間的寶物,從一階到五階,從常見到稀有,紫虛宮裡幾乎無所不包,除了天材地寶,更有許多溫順的靈獸,同樣五花八門,爭奇鬥豔。不過,隨著時間流逝,吳煊臉色卻是漸漸古怪起來。紫鏡王這麼熱絡地‘炫富’,有點不太對勁,像是在鋪墊什麼。果不其然。待吳煊酒過三巡,被那靈酒整得神魂迷糊,頭腦發昏之際,紫鏡王終於露出狐狸尾巴,罕見地露出溫柔之色,輕聲在吳煊耳邊道:“公子,我知你迫切想要提升實力,我這紫虛宮修行一日勝過外界百日,又有諸多可供神通晉階的天地至寶,不如你就在此暫住下,安心修煉可好?” “嗯嗯……”吳煊思維不清醒,胡亂應了兩聲,但很快又反應過來,瞪著她,一臉警惕道:“你想把我穩住,然後通知我那些仇家跑路?沒門!”“瞎說什麼呢?好心當做驢肝肺!”紫鏡王頭疼看著他,斥道:“本王不過是憐你被多門神通所累,修行不易,想送你一場造化,結個善緣罷了。哪怕你救貓心切,先花上三五日,把一兩門神通提升上來,又有什麼壞處?”“呃……那就多謝前輩了。”吳煊被訓得沒脾氣,最終隻能拱手道謝。因為對方的確是為他著想,而且主動提供修行資源,再以惡意揣度,就有些太不近人情了。他才惹出一場血案,現在立刻去鬨,也確實影響不好,可能會動搖紫鏡王身為統治者的威信,不如先緩上一緩,把敵人情況摸清楚,做好充足準備再動手。另一方麵,之前在喧喑王那,吳煊曾悟道七日,收獲頗豐,與三門肉身神通相關的陰陽、五行等規則,有了更深入進展,正適合晉階。雖然麵對先天,五階巔峰以下神通作用不大,他也沒打算用自身力量以卵擊石,但提升實力總沒壞處,或許關鍵時刻能發揮意料之外的作用。“嗯,這才像個小輩的樣子。”紫鏡王見這個‘鐵頭娃’服從安排,不由露出微笑,態度也親近了許多,和藹道:“我有幾位不成器的後輩也在宮中,正好借此機會,讓你這位‘年輕一代領軍人物’提點一下他們,吳公子可不要推辭。”吳煊聽到這句話,終於恍然,明白了紫鏡王一番安排的目的。他放下心來,連忙道:“前輩折煞我了,提點不敢當,大家互相交流,共同進步。”紫鏡王見他謙遜,心中也頗為欣賞,讚了幾句,便也不在耽擱,徑直帶著吳煊,來到一座名為‘無常’的高閣。所謂無常者,自然指的是命運,這位女王,要為吳煊觀吉凶,察命理。乾元氏信奉司命女醜,圖騰神獸有狴犴、獬豸、甪端、患羊、重明鳥等,各種能力玄妙莫測,比如那患羊,殺之遭天譴,吳煊就吃過它的苦頭。可以說,乾元氏乃是東荒除巫師外,最擅長運用因果氣運的一脈。而論及命理,並非所有乾元氏族子弟都能涉足,而是隻有凝聚出本源烙印的神通者,或者躋身先天領域的王者,才具備那樣的特殊能力。紫鏡王,在整個乾元氏,都可稱之為算命第一人,因為她修成了一種極特殊的神獸圖騰。“法相,顯形。”紫鏡王輕吒一聲,隨後就見一頭潔白小獸自她腦後躍出,趴在虛空中,好奇看向吳煊。它形似白羊,腳踏祥雲,身披霞光,頭頂隻有一隻獨角,兩隻眼睛清澈純真,如少女的眸子那樣美好,可以讓人真切感受到希望與生機。“這是我族聖獸?”吳煊見狀一驚,酒醒大半,當即懷著敬意,仔細打量那隻神秘生物。白澤!之所以稱其為聖獸,是有原因的。在遠古時期,黃帝巡狩,至海濱而得白澤,此獸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雞毛蒜皮,透過去,曉未來,無所不包。黃帝問天下鬼神之事,白澤乃言,自古精氣為物、遊魂為變者凡萬一千五百二十種,帝令以圖寫之,以示天下。白澤寫出來的這本書,就是《白澤精怪圖》,記載了萬餘種妖精鬼怪的名字、特征和驅除的方法,並配有細致的圖畫,到後世幾乎人手一冊,人們一旦遇到怪物,就會按圖索驥加以查找,用書上的方法進行鎮壓,從無有誤。因此,白澤於人族有大功績,尊其為聖獸,當之無愧。遺憾的是,《白澤精怪圖》泄露天機,遭異族嫉恨,在動亂中被繳毀,沒能流傳下來。“白澤神異,擁有宿命之眼,可窺天機,察命理,斷吉凶,定生死,這需要觀察一段時間。趁此機會,吳公子不妨談談這一路的遭遇,還有那陣台上的慘案,究竟是怎麼回事?”紫鏡王一邊說,一邊為吳煊燒靈泉泡茶,動作優雅嫻熟,很富有美感,讓人賞心悅目。吳煊聞著茶香,也沒什麼隱瞞,將他進入喧喑城之後的經曆一五一十說來,其中包括天巫山。“你壞了天巫山聖地?”紫鏡王聽到一半,臉色大變。她真是怕了這位不安分的小祖宗,招惹誰不好,偏偏去捅那個馬蜂窩,聖地被毀,天巫山非得瘋狂不可。“毀了就毀了,他們向我伸爪子,那就得做好手被砍斷的準備,這是因果。”吳煊不以為然,淡淡道。想讓他低頭,打碎牙往肚子裡咽?天巫山還真沒這個資格。“話雖這樣說,但天巫山受了損失,一定會報複回來,他們不知是何人所為,必然要找我測算凶手,到時候還不是又要本王為你擦屁股?”紫鏡王瞪眼,對眼前這個小子恨得牙癢癢。“嘿嘿,您作為長輩,幫襯小輩,那不也是應該的嗎?”吳煊乾笑,很無恥地說出這樣一番話。紫鏡王氣得差點翻白眼,真是恨不得給他五花大綁起來,捆在紫虛宮修煉幾百年再放出去鬨。“你們真就打算任天巫山這樣趾高氣揚下去,一直爬在頭頂拉屎撒尿?”吳煊忽然臉色一肅,拋出一個敏感問題。紫鏡王聞言微愣,眉頭漸漸皺了起來,沉默半晌,才幽幽歎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魔怪之患危害甚大,除非誰能取代巫師治理這種災禍,否則就算他們做得再過分,除了散修,所有人都必須忍著。”“忍嗎?”吳煊冷笑一聲,身子微微前傾,盯著她逼問到:“如果天巫山造出一頭滅世魔怪,要挾所有人俯首為奴,你們還能不能忍?”紫鏡王搖頭,道:“彆想太多了,一切都是平衡的,且不說你隻是猜測,就算他們真想造就強大魔怪,也不過自取滅亡而已,魔怪晉階的天劫比修行者更強十倍。”吳煊並不如她樂觀,因為巫師可以修功德擋災,哪怕按照常識,功德隻能用於自身,但不能不防。天巫山的話題,到此為止。隨後,是吳煊與血毒牙的第二次交鋒,還有八音宮之行。當聽到白喧喑被吳煊‘欺負’時,紫鏡王臉色一下子黑了。這位後起之秀是她看著長大,兩人感情極好,邱絡言就是她派去給白喧喑消災的,她還自責沒有親自動身過去護法,以至於血毒牙偷襲成功。結果,白喧喑晉階失敗的關口,吳煊跑去搜刮丹爐、丹火不說,還弄了一曲《十麵埋伏》聽得她傷心欲絕?簡直豈有此理!“前輩,能不能彆用那種陰森的眼神看我,怪滲人的。”吳煊苦笑,他被紫鏡王盯得如坐針氈。不用說,這位老牌王者一臉不善,肯定是在盤算怎麼替白喧喑報仇,要給他下眼藥。“怎麼說話呢?本王哪裡陰森了?”紫鏡王沒好氣道:“喧喑這事,你今天要不解釋清楚,沒你好果子吃。”“解釋?”吳煊笑了笑,沒有廢話,指著腳下身處的閣樓,很認真地道:“生機常在憂患,死劫常駐安樂。所謂命運無常,不死乃生?”紫鏡王怔住了。仿佛著魔般,口中喃喃自語,不停默念:“命運無常,不死乃生?”短短八字,振聾發聵。“昂!”白澤法相忽然起身,清澈的眼眸此刻泛著激動之色,仰望鏡外天空,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長吟,與龍吼無異。外界,八百裡天地色變,大風吹沙,烏雲翻卷,雷光閃耀。吳煊謔地站起身來,抬頭望天,神色劇變。他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話,竟讓紫鏡王心有所悟,要在這裡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