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焉先掀開那鍋米粥,焦糊的味道直衝而出,方老頭搖搖頭皺了皺眉,又見顏焉把那鍋青菜掀開鍋蓋,見到那菜色又是搖了搖頭。 顏焉笑嘻嘻看著他不說話。 方老頭卻是向她搖頭道:“你若是把我毒死了,可就是沒人救你的情郎了。” 顏焉啐道:“什麼情郎,你可不要胡說八道。這飯菜裡哪裡有毒,不信我吃給你看。”說著就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大口米粥吞入口中,又夾了一筷青菜,都是囫圇咽下,臉上眉毛眼睛似乎無一不是在呼叫著難吃似的。 顏焉咽下之後,昂首道:“看,我吃了也沒有什麼事情吧。” 方老頭哈哈大笑著說:“嗯嗯,是沒有事情,不錯,你就把這個當做午飯了吧,好好吃吧,我出去一趟啦。” 顏焉杏眼圓睜,看著方老頭一邊說著一邊施施然出門而去。看著那鍋中的米粥和青菜,顏焉手摸下巴搖搖頭放下鍋蓋又走到秦淵房間裡。 秦淵仍是在昏迷,顏焉站在床邊看著他慘白如紙的臉色,近乎透明一般,嘴唇也是毫無血色,宛如雪花落在臉上一般清淨不食煙火,這一路奔跑趕路,秦淵頭發已經散開,發黑如墨散落,顏焉彎腰挑起幾縷發絲,微微涼意觸到心尖一震,她猛地撒手放下,又彎腰將搭在他脈搏之上,心中寬慰,脈搏已是不急不緩,雖弱卻不是若有似無。 咕嚕咕嚕兩聲在這安靜地房間中格外響亮,顏焉摸摸肚子看看秦淵又抬頭看看窗外,心裡感歎道:唉,秦淵你這一受傷,我這吃飯也成了問題啊,不知道這村子裡有無小店之類,出去看一看吧。 顏焉關上門正欲出門,一腳已經踏出院子大門,卻又想到秦淵一人在這小院之中,雖說這小村子地處偏遠,可是到底還是謹慎為好,又收回踏出的腳,回身到院子裡。一個人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院子裡靠著牆曬著太陽,花草不吃飯曬曬太陽也是好的了,顏焉坐在陽光下,臉上光影交錯,天光雲影共徘徊,心中卻是似飛鳥一般從東飛到西,從西飛到東,從南飛到北,從北飛到南。 秦淵多出一魂兩魄,如今受傷甚重,又因自己而起,自己自然不能撒手不管,這個方老頭醫術不凡,治好秦淵想來隻是時間問題。雖然方老頭為人有些不甚善良,有些古怪,可是看他氣度,神氣,秦淵的傷勢對他是不再話下,隻是這之後這老頭肯定是要不知道怎樣為難自己。老頭現在出門去了,等他回來要好好問問他接下來要去尋些什麼藥,秦淵何時才能醒來。 “怎麼睡在這裡了,姑娘,你可吃過午飯沒有?”一聲溫柔地聲音響起。顏焉肩頭被人輕拍。 顏焉揉揉惺忪的眼睛,睜眼一看,是早上的陳娘正站在她身邊彎腰笑著。她搖搖頭道:“沒有。” 陳娘撫了撫她的頭發,柔聲道:“小姑娘昨天是跑了一夜才來到這兒吧,累成這樣了。看這張小臉花的,那老頭讓你給他做飯了是不是,來快洗洗臉,我給你帶了些吃的,來洗了臉吃些東西。” 顏焉看著她這樣關懷自己,展顏笑道:“謝謝大娘。”走到水盆邊正準備洗臉,隻見水中倒映著自己的臉,一塊一塊黑白交錯,似一隻花貓一般,顏焉噗嗤一笑轉頭看了眼陳娘,兩人相視一笑。 陳娘走進廚房便聞見了焦糊味道,掀開兩個鍋蓋看看無奈笑了幾笑說道:“你這小姑娘細皮嫩肉一看就知道沒做過什麼活。” 顏焉羞赧地低頭笑笑。 陳娘接著又問道:“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顏焉。” “顏色地顏,胭脂的胭嗎?” 顏焉搖搖頭,“不是,是焉知此事的焉。” “這名字倒是特彆,你是哪裡人啊?” “我是,我是山裡人。我和師父一起長大。” 陳娘摸摸她頭發慈愛說道:“你爹爹媽媽呢?” “我沒有爹爹媽媽。” “唉,可憐孩子。你這位哥哥可是你親哥哥?” 顏焉低頭擦著臉道:“不是,他是道士,我路上遇到的朋友,路上遇到了些事情,他為了救我被打傷了。” “看你一個小姑娘背著這樣一個受內傷的人,也猜到你們也是使槍弄棒的人,你小小年紀就這樣一個人,也是辛苦啊。”陳娘歎了口氣,眼神看向院中的花草上,悠遠地不知落在那一株花朵上。 顏焉笑道:“還好的。今天早上多謝您跟方大夫求情了。” 陳娘啐道:“那個老不死的,唧唧歪歪事情就是多。我看你這小姑娘麵相便討我喜歡,他不治也得治。” 顏焉聽她這樣說話不禁笑了笑。 “這個老頭雖然甚是煩人,但是醫 但是醫術還是很好的,你那位朋友他是一定能夠治好的,你不必擔心。”陳娘又接著說道,還拍了拍顏焉的肩膀以示安慰。 顏焉向她微笑道:“我相信先生的醫術。” “對了,說著說著我這老婆子都要忘記了,來,這是我帶來的飯菜,你快吃些。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陳娘說著將一個食盒放到院中桌上,揭開蓋子,從其中取出一碗米飯,一碟鮮蘑菇燉豆腐,一碟火腿燉鞭筍。 飯菜一拿出來,香味散漫小小院落之中,米飯的香味和和兩碟小菜的香味誘的顏焉肚中又咕咕叫了兩聲,陳娘聽到這響聲哈哈一笑道:“快吃吧,彆客氣了。” 兩碟小菜色香味俱全,顏焉坐在桌邊抬頭感激看向陳娘道:“大娘,您手藝真好,我實在是三生有幸今天敲了您家的門啊。” 陳娘敲了下顏焉腦殼笑道:“你這小姑娘真會說話,快吃吧,肚子都不停說話了,你這張小嘴就先彆說了吧。” 顏焉舉起筷子先夾了一筷火腿燉鞭筍,輕輕一嚼,滿嘴肉香中帶著筍的清香,舉起右手大拇指對著陳娘舉了舉,陳娘坐在一邊凳子上看著顏焉吃的開心也是滿麵笑容。 顏焉本來就餓得不得了,這飯菜又是做的又香又嫩,她吃的舌頭都要掉了,低頭不住扒飯,陳娘見她吃的快忙道:“姑娘,彆吃這麼快,小心噎著了,慢慢吃,大娘去給你倒碗茶。” 陳娘熟門熟路一般直接進到小院正屋之中,不一會兒端了一碗熱茶出來,笑道:“先在這兒放一會兒,還有些燙,你吃慢些。” 正說著話,幾聲急切腳步越來越近,方老頭風一樣跑到院子裡,口中打呼:“阿羅,你是不是送飯來了,好香啊。”話畢便已經跑到了桌邊,他伸出兩根手指便向火腿燉鞭筍夾去,啪的一聲,右手被陳娘打落,陳娘口中喝道:“你個死老頭,這是給人家小姑娘做的,你不準吃。“ 方老頭一見陳娘疾言厲色悻悻便放下雙手,乖乖垂手呆立在桌邊,一雙小眼睛直愣愣凝視著陳娘,似乎千言萬語凝在喉頭,隻是說不出。 陳娘見他神情噗嗤一笑道:“好了,彆看我了,你中午不是在那小館子裡吃過了,你給這位小姑娘的好朋友好好治病,我這幾天就每天給你送飯吃。這小姑娘我看著很是喜歡,我合我眼緣。” 方老頭一聽她說道這幾天每天送飯登時大喜,一躍身到了一丈之外蹦蹦跳跳又大聲拍手口中呼道:“好,好。”好一會兒之後才停下來又跳到桌邊,坐在陳娘旁邊。 方老頭看了眼顏焉道:“你這小姑娘倒是命好。” 顏焉見他剛剛一副小孩子模樣,比之自己對於美食的熱愛更甚更為誇張,早已經在心中哈哈大笑不已,她輕輕笑道:“老先生,我叫顏焉,可不叫小姑娘,先生你若是不嫌棄,我也可以做飯給你吃啊。” 方老頭撇撇嘴道:“你做的,還是算了吧,你做的真不是人吃的。” 顏焉見他臉上神色和三歲孩童一般,可是胡子拉碴,皮膚蒼老,頭發花白,已是一個老人了,這樣表情在臉上倒是搞笑滑稽,顏焉和陳娘一齊哈哈大笑出聲,陳娘擺手道:“你個死老頭子真是事情要求多啊。” 方老頭盯著顏焉麵前的飯菜雙目便似嘴巴一般,似乎看看就是吃到嘴裡一樣,嘴巴之中吞咽之聲清晰可聞,他宛如一幅餓狼模樣看麵前食物,但是縛住手腳不得動彈。 顏焉見他這副模樣心中大樂,她玩心甚重,便想逗弄這方老頭,於是一口一口,吃的是又慢又細致,麵上還做出,啊,真是好吃,哇,實在太好吃裡的表情,口中偶爾還發出嘖嘖之聲。 陳娘見二人模樣也是一直坐在椅子上笑容滿麵,麵目慈愛,雖是臉上褶皺甚多,臉上皮膚也是不再滑白皙,但是其實還可以隱約看出年輕時也是個美人。 雖是吃的極慢,但是飯菜畢竟有限,顏焉響亮地打了個飽嗝口說道:“大娘,實在太好吃了。您的手藝太好了,您能不能教我一教。” 陳娘笑道:“你若是願意學,我當然願意教了,不過這做菜很是需要耐心的,你要是讓我教你,可不許偷懶哦。” 顏焉狠狠點頭道:“一定一定。” 陳娘笑著對她點頭又轉頭一副鄙夷模樣看著方老頭道:“你看人家小姑娘就會虛心向學,想吃就自己做。你懶得我都不想再說你了,哼。” 方老頭涎著臉賠笑著向著陳娘道:“我不是有你做給我吃嘛。” 這話剛一出口,陳娘臉色一沉,方老頭急忙說道:“我錯了,我錯了,我天生對做菜沒有興趣你也是知道的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在院中吵鬨,顏焉並不插話微微笑著,春風駘蕩,春陽和煦,小院之中一片歡聲。 側屋之中秦淵雙目眼睫毛微微顫動,卻仍是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