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纖並沒有要教童寧武功的意思,隻是丟給童寧一本書,童寧揭開一層層的布裹,那書名上墨色濃重有些暈開,正是四個字,詩刀意劍。 童寧一頁頁翻看那書,眉頭時而皺起,時而舒展,她從未見過如此的練武方法,更沒有聽說過這樣的說法。這本書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其中是包含一種劍法,一種刀法,但是童寧並不使刀,而且對刀也並沒有什麼興趣,所以關於刀法的部分隻是粗略翻過,在劍法部分細細研讀,一邊看書,一邊手指比劃。 刀如詩,劍在意,劍未到而意到則劍成,劍到而意未到則劍無味,刀劍為一,劍無劍鋒,刀無刀刃,詩刀意劍,此方為根本。童寧合上書,一個下午已是過去了,她輕輕讀著這幾句話,心中不斷思索著最近這三月所學的武功。這本書於她重點在於幫助她將所學到的武功融會貫通,她在學習時候從來都是學一是一,一套劍法便是一套劍法,並不能夠隨心所欲,全然在心,而這本書裡所講的便是如清水水滴入了她心中混沌的泥沙之中,將那泥沙洗淨,得以悟到武學的真諦。童寧放下那書卷,抬頭看著窗外的夕陽,斜斜映在草葉上,口中輕輕念著,劍未到而意到則劍成,劍到而意未到則劍無味。 金戈城的戰事起來了,隻是這戰事還是在沙漠之上,也還並沒有蔓延到城中,即便如此,金戈城也不再如以前那般歌舞升平,集市嘈雜,因為戰事,許多商人繞道而行或者乾脆不再來中國做生意。這場戰事是由沙漠上的阿普達部落挑起來的,接著便是一個接著一個的部落起事,這些部落原本都是居住在沙漠中的綠洲裡,這一次起事便是都衝著金戈城而來。 江從晉對於兵書雖頗有研究,但是到了實際戰場上,尤其是這種遊擊戰頗有些心力不濟,他原本以為做將軍並不那樣難,可是如今戰事一起,卻又發現,做將軍並不是那樣簡單,紙上談兵一次他才初有體會,所以開戰之後,江從晉屢屢向朝廷上書,派李將軍前來,打仗需謀略知識,也需要經驗,而江從晉所缺少的正是經驗。不過雖是如此,江從晉也並未怎樣輸,隻是要贏卻是不易。 顏焉和離歌離開金戈城時候正是戰事初起時候,風千葉拜托兩人將寧眉青帶到江南,兩人答應了風千葉便去勸說寧眉青,和寧眉青說話時候自然是不能提風千葉。但是既然寧眉青要離開金戈城,風千葉當然不會再在金戈城中停留,默默跟著四人一起向梧城而去,寧眉青並不能夠感覺到風千葉,但是顏焉和離歌都一直知道風千葉在後麵。 寧眉青的孩子起名字叫做寧雲起,用的是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典故。這孩子姓寧,顏焉告訴風千葉時候,風千葉也隻是微微一笑,眼底一絲黯然,並沒有多說。 複雲教還仍是很秘密,金戈城中知道的極少,知道的也是教中之人。顏焉和離歌也並沒有去告訴江從晉關於複雲教的事情,因為,妖插手凡間的事情是不行的,尤其打仗這樣的大事,當然非要插手也不是不可,但是最後落下的結果從不會好,是命數使然,也是天數使然。顏焉和離歌就這樣默默地帶著寧眉青和寧雲起走了。離歌因為容貌太過出眾,所以平日裡都是將容貌的出色掩去幾分,變作一副普通的青年模樣。不過即便如此,他之前那驚人的美貌也是一樣留在了樂國的史書上,雖然隻是一則記趣。 四人所去的是梧城,江南一座小城,隻因其中的梧桐長得特彆好,故名梧城。到了梧城時候,寧雲起已是又長大了一月,如今已是有了半歲了,寧雲起比起旁的孩子要聰明許多,雖才半歲,但是咿咿呀呀竟然可以說出娘了。顏焉問過寧眉青以後作何打算,寧眉青的回答卻是了此一生,孩子怎樣隨他自己選擇。寧眉青其實還是二十芳華,顏焉本向勸她再做打算,可是卻又被離歌拉住,後來離歌又單獨對顏焉道,寧眉青經過這麼一些事情,自己要怎樣是自己選擇的,顏焉不要多做勸阻。 顏焉和離歌要離開梧城,寧眉青和兒子看似是兩人孤單在梧城客居,但是其實還有著暗中的風千葉,風千葉一腔情意像是暗夜中的微光,隻是閃爍在黑夜中,難以看見,非有尋常的眼力不能看見。 四人分彆在梧城,因為顏焉和離歌並不打算在梧城多做停留,而是要去向五嶽中的衡山,不為彆的,僅僅是為了武林中的五年一決,武林盟主之戰將要在衡山舉行,以顏焉的性子又怎麼能夠錯過這樣一場好戲。 從梧城向衡山,並不近,不過這武林大會卻是要在六月初六才開,現在方才四月之末,所以時間很少輕鬆,兩人走的並不急,隻是慢悠悠一路遊山玩水向衡山而去,因為是春末,路邊不少荼蘼花都開放了。日行夜宿,遇到有趣地方還要停上一兩日,到得衡山縣境內,卻是已經五月二十七了,兩人歇在同一家客店之中,這時候距離武林大會召開之際雖然還有十幾日時間,但是客店中卻是已經住了不少客人,有來看熱鬨的,也有來想要一試拳腳,比上一比的,很多平時沒有機會交手的對手這時候都可以交上一手。 武林大會五年一次,因為每次都是所有門派畢至,又因為五年才一次,所以更是令人期待,在武林大會中一戰成名,也不知是多少江湖少年的夢想。每一屆武林大會最令人期待的不是最後的武林盟主的對決和選出,而是其中居於中層的對決。 武林盟主並不是武功最高者,因為如蜀山劍閣老閣主這種武林高手便是不會來參加武林大會的,但是那位老閣主年輕時候也是不知參加了多少次,在他五十五歲時候還做了五年的武林盟主。而像搖花宮的人更是不會來要做武林盟主了,因為如果搖花宮的人來,便是群起而攻之。所以能夠做武林盟主不一定是武林中武功最厲害的,而是這場大會中武功最厲害的,品德威信上足以服眾,又有精力,有心力,來管理武林中的主版事宜。 要問這武林大會的評委是誰,那麼便是各門各派都派出一兩位不願意或者因為受傷而不能參加武林大會的曾經或者現在的高手,這些高手共同的特點就是,有武功,有名氣,因為各種原因不能參加武林大會的比試。所以武林大會的評委便是基本每次都是維持在十二人左右。 武林大會更是各門各派的切磋學習的好機會,所以每一屆武林大會,各門各派都會派出不少年輕弟子中的佼佼者來參加,一是比試學習切磋,二是揚名,失敗是在第幾輪便是能夠彰顯出其所在門派的實力有多強。 武林大會的舉辦地點卻從來不是固定的,每五年所在的地方並不同,地方的選擇則是由每一屆武林大會結束時候由上一任的武林盟主和評委共同決定下一次舉辦在哪裡。而若是問第一次的武林大會又是怎樣決定的呢,這個問題便是已經沉睡在江湖的煙塵風雨中了,因為第一屆實在是太久太久以前的事情了,是上個朝代的事情,還是上上個朝代的事情,還是上上上朝代的事情,隻有到百曉生的書房裡才能夠查到。無論朝代怎樣更迭,這個武林的江湖卻是不變的,即便門派起伏升起落下,繁榮昌盛,頹敗寥落,但是武林卻永遠是那個樣子,沒有改變。 五年前的繡水山莊上的武林大會之時確定了五年後的武林大會將在衡山舉行,轉眼間五年以過,又到了武林大會之時。各門各派派來的參加的弟子也是次第來到衡山腳下,第一次來參加的年輕弟子都是準備大展拳腳的意氣風發,而參加過一兩次的不是那樣年輕的中年人則是心中懷抱著這五年來的臥 年來的臥薪嘗膽的總結和誌氣,也是準備大展拳腳的意氣風發,所以無論怎樣說,衡山腳下都是意氣風發,看熱鬨的人自己便就是熱鬨非常,衡山腳下本沒有如此熱鬨的景象,但是因為這場武林大會卻是熱鬨繁華的不再如往常一般,一個山下小縣。 顏焉和離歌來到衡山雖並不晚,但是這熱鬨卻是已經來到了。確切說來,方才進入三月,衡山腳下就已經開始熱鬨起來了。因為三月開始,比賽的擂台就已經開始建造了。 顏焉和離歌方才到了客棧坐下,向小二叫了幾道菜,顏焉便聽到一聲“顏姑娘?” 顏焉抬頭向那人看去,有些眼熟,但是又不記得自己在何處見過此人。 離歌也向叫顏焉名字的那個青年看去,那青年一聲白衣,衣服上繡著淺淺的花紋,走到兩人身邊道:“在下傅維意,見過顏姑娘,這位是?”看向離歌。 顏焉聽到傅維意這個名字想起來,這人就是自己和秦淵曾在平江縣邊救過的一個人,隻是沒想到這人還記得自己,顏焉向他笑道:“這位是我朋友,辛離。” 傅維意向離歌點點頭。離歌也向他點點頭。 顏焉並沒有邀他坐下一同吃飯,離歌卻是出言道:“這位朋友不若和我們一起吃?我們剛剛點的菜也是多了的。” 傅維意有些為難,擺手道:“不用,不用,二位慢吃,我另坐著吃就好,不打擾二位。” 顏焉道:“傅少俠還是不要走了,就在此處吃吧。”離歌也拉住傅維意袖子,笑道:“傅少俠,你要是走了,就是看不起我們二人嘍。” 離歌如此一說,傅維意便有些不好意思再離開,隻得坐下道:“真是多謝二位請在下吃飯了。” 顏焉笑道:“一頓飯而已,不言謝。你是來參加武林大會的嗎?” 傅維意點頭道:“弟子屬於寧劍宗,這次是和幾位師兄師姐,師弟妹一起來參加武林大會的。” 這時候小二走過來,端過兩盤菜來,顏焉讓過位子笑道:“那我可以看一看寧劍宗的風姿了。好啊。” 又一個小二過來又放了兩個菜,一盅湯。顏焉拿起筷子又道:“大家開始吃吧,我快餓死了,傅少俠不要客氣,開始吃吧,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若是不合口味,我們再另叫過。” 傅維意笑道:“夠了夠了,這四道菜這樣好,很好很好,我很喜歡了。” 這四道菜是酥饊魚片、支骨雞酥、椒鹽蛋皮椿卷、香櫞豆腐,湯則是排骨煨藕湯。一上來就是香味撲鼻。 顏焉開心道:“這裡菜做的不錯。” 離歌夾起一片魚片,看了看道:“小心點吃,這魚片裡還是有刺的。” 顏焉吃下一個蛋皮椿卷,向傅維意道:“還有幾日才是武林大會開始,你們怎麼來的這樣早?” 傅維意道:“師父要來看一位老朋友,所以來的早了些。”說完想到秦淵雙腿殘廢,而眼前這個姑娘正是去年在他身邊的,想問一聲顏焉是否知道秦淵雙腿殘廢,可是想了想又沒有出口,這姑娘現在身邊已經有了一個男子,雖然旁邊這男子看起來並不及得上秦淵,但是到底還是不適宜問出口這話。他又向離歌看了兩眼,最後一眼,正巧離歌也抬頭看向他微微一笑,傅維意看到離歌的笑容,不禁有些恍神,這人臉上五官並不如何精致,可是笑容氣質卻是如此令人意外,當真不像是一個如容貌這樣平凡普通的人。 離歌問道:“你們是要第幾天開始參加,現在也是住在這客棧中?” 傅維意道:“我們是第二日的。” 顏焉道:“那我一定會去給你捧場的。” 傅維意笑道:“這個不用,獻醜,顏姑娘還是去忙彆的吧。” 顏焉又吃了一口菜,道:“我就是來看熱鬨的,都是要去看的。你給我介紹一下這一屆武林大會吧。” 傅維意沉吟了一下道:“這一屆的武林大會還是由上一屆選出的武林盟主方盟主主持,結束時候會選出下一屆的武林盟主。總共要一個月的時間,每天六場比賽,上午三場,下午三場,其中前七天為第一輪,第二個七天而第二輪,第三個七天為第三輪,最後兩天則武林盟主候選間的對決,比賽場數也是根據情況而定,並不如之前一樣固定。” “這一屆的武林盟主比較有希望的有哪些呢?”顏焉問道。 傅維意停頓思考了一下,答道:“我覺得劍閣的葉門主,和快意門的蘇幫主和這次主辦的衡山派掌門左掌門比較有希望。”這句話中並沒有包含自己的師父嶽豈止,隻是自謙。 顏焉疑惑道:“那這一任的武林盟主不能繼續做盟主嗎?” 傅維意道:“按照規定,武林盟主是不可連任的,當然如果有特殊情況的話,也是可以連任的。” 離歌插口道:“快意門是不是新創了一種刀法,要在這場比試上一試?” 傅維意點頭道:“聽說是這樣的。”快意門聲稱新創的刀法極為厲害,比起之前的刀法不在同一層次之上,以前快意門的刀法和寧劍宗的劍法是同樣有名,如果真若快意門所說有了這麼厲害的刀法,難免要高出寧劍宗一截,這也正是自己師父所擔心的,所以傅維意曾聽師父提起過這刀法,督促他們勤加練習所學劍法,在武林大會上不能出醜。又問道:“二位不報名上場試上一試嗎?” 離歌和顏焉一齊搖頭,顏焉道:“我們就不上去獻醜了,看看大家的學習一下。” 傅維意道:“二位謙虛了。” 又過了一日,這家客店便是住滿了,又過了一日,到了五月二十八日,衡山腳下的客店便是已經基本全部住滿了。 六月初六武林大會開幕時候,小小一個衡山腳下的小城真是人擠人的人山人海。每一家客店都是爆滿。武林大會的比試擂台是半露天形式,比試地方是有遮蓋,即便下雨也無妨,但是看台則是沒有遮蓋,陽光雨露共享,看台前麵是數個圓桌,一個是武林前輩所坐,六大門派一派一個,還有幾個則是能夠出得起錢的觀眾,能夠花錢坐上這看台桌來看的都是豪闊之輩,因為一張桌子便是五百兩黃金一天。武林江湖中的人也是人,自然也是需要吃喝,所以按照慣例這看台桌所收到的錢便是歸主辦方所有,是對於其建造武林大會所用擂台以及武林大會期間維持所消耗花費的補償。即便如此,舉辦主辦方舉辦一次武林大會還是消耗多於補償,但是饒是這樣,還是各個門派爭著能夠成為舉辦方,以為能夠舉辦武林大會是一個門派的光榮。 能夠舉辦武林大會並不一定要是六大派之一,所有的名門正派都有資格作為候選名單,而是否能被選上則是靠十二位評委和盟主共同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