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輕雲出岫(1 / 1)

妖遊錄 綃曉 2520 字 2個月前

顏焉呆呆站在三生石邊看著那塊三生石,微微笑了笑,轉頭看向離歌道:“我知道了。” 兩人相視一笑,離歌道:“即便我不告訴你,你也會很快就知道的,隻是時間問題,總有一天你會想起來的,我隻是希望我們之間更加真實。” “謝謝你。”顏焉道。 離歌劃開結界,牽著顏焉走到忘川之邊,腳下忘川水滔滔而去,不知從何而起,不知從何而完。 顏焉忽道:“孟辛離為什麼不告訴雲岫所有的一切呢。” “那是他的選擇,我勸過他。” “小履喜歡孟辛離,但是我覺得孟辛離愛了雲岫那麼多年,不會改變。隻是若是雲岫不和他在一起,那也有些太可憐了。孟辛離的身體一直都不會好嗎?” “若是以後抬頭轉世,會有新的身體,會好一些。” 顏焉點頭歎道:“真是這世間各有各的悲哀。”回首望去,黃泉路上燦爛的彼岸花開的美豔動人,濃烈的有些刺眼。可是遠處似乎有一個小小的白點。 黃泉道上的鬼魂一片喧嘩之聲,離歌也扭頭看過去。 那白點一會兒間便又近了一些,不是彆人,正是身穿白衣的秦淵。他白衣白發,在一片鮮豔的紅色之中,宛如天神。 眾人都向他看去,不知發生了何事。 離歌緊緊握住顏焉的手,看向秦淵來的方向。 秦淵走到兩人對麵,卻並沒有停留,看了看兩人幾眼,又在旁邊人的簇擁之下,向奈何橋走過去。 離歌拉過旁邊一個鬼卒問道:“他是誰,為什麼來到冥界?” 那鬼卒認識離歌,有些害怕,顫巍巍答道:“他是魔界新一任魔王,來冥界找閻羅王談一件事情。” 離歌放開他道:“你可知道談什麼事情?” “應該,應該是關於生死簿的事情。” 離歌道:“你走吧。” 顏焉看向離歌道:“真是沒有想到,如你所說,他真的進到了魔道。不知他為什麼進到魔道。” 離歌道:“他那位師父一直將他做利用的工具,他該是發現了,一向崇敬的師父變成反麵,又殺死了你三師兄,心中該是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便進到了魔道,這不過是個人選擇。” 顏焉點了點頭,看向秦淵離開的方向,心裡暗歎,這人和自己再無關係,再無瓜葛,可是命運糾纏,最後又會怎樣,自己卻也並不想要傷害他。 離歌向顏焉道:“你要不要下到忘川之中感受一下?” 顏焉道:“你就不心疼我痛?” 離歌笑道:“你的好奇心難道還大不過你那怕痛的心?” 顏焉踮起腳尖,將右手放在離歌頭頂,輕輕撫摸道:“知我者離歌也。” 離歌則是腳尖輕輕一勾,顏焉身子一側,倒在離歌懷中,正要用手推開離歌,離歌右手在顏焉腰間一帶,在她耳邊輕輕嗬氣道:“那知我者顏焉好不好?” 顏焉羞道:“跳下忘川吧。”帶著離歌向忘川河中一倒,兩人跳下了忘川之中。 忘川河水激起小小一片浪花,隻是在朦朧的繚繞霧氣中,並沒有引來多少注意,可是不遠處的秦淵卻是回頭看了看忘川,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向前走去。 顏焉一跳下忘川便感受到了一種刺骨的疼痛,許多刺紮進了身體中一般,而且手足上似乎還有著許多東西在咬著一般,顏焉驅動身上的妖力抵抗,但是卻是絲毫不減疼痛,離歌伸手抱住顏焉,在水中為她的手腕纏上了一串紫藤環。顏焉頓時覺得所有的疼痛全部消失,連齧咬自己的東西也不見了。 這忘川河水是渾濁的,在忘川之中並不能夠看得多麼遠,顏焉和離歌在水下都可以自在呼吸,離歌為顏焉纏上的紫藤環是卞城王曾給他的,在忘川之中用了便永遠不會受到疼痛侵擾,隻是那時候他從沒有用過,但也沒有扔掉。離歌和卞城王的不睦便是起於卞城王將離歌關起來,而後來出來時候畫兮死去。兩人始終沒有和好。 顏焉極儘目力在忘川之下也並不能夠看得多麼遠,離歌牽著她的手一步步走著,走到一個女人身邊,那女人背對著兩人,但是顏焉已經認出這女人就是雲岫。 雲岫回頭看向兩人,臉上是慘然的微笑,臉上的肌肉因為疼痛而痙攣,顏焉看著不忍,要從手腕上取下那紫藤環,離歌則拉住顏焉道:“不用。”離歌一手拉著顏焉,一手提起雲岫,從忘川河中躍出,跳出到水麵之上,飛到岸邊。 三人落在地上,雲岫驚訝看向兩人,離歌道:“你不必驚訝,我是來找你的,你還記得孟辛離嗎,我帶你去找他。” 顏焉去拉雲岫的手道:“雲岫姑娘,我們帶你去找孟辛離,好不好?” 雲岫卻是絲毫不動,用手將顏焉的手拉下,疏離客氣的語氣道:“我要在這裡繼續等他,我認識孟辛離,也記得他,不過我並不想要去找他。” 顏焉道:“可是你要等的那個人也有愛人,你何必要等他。” 雲岫微笑道:“我不管他這幾輩子來有多少愛人,我就是要找她。” 顏焉道:“你知不知道一個詞叫做陰差陽錯?” 雲岫道:“我知道,可是這和我沒有關係。你們是孟辛離的朋友嗎?孟辛離也是我的朋友,但是僅僅隻是朋友而已,我現在要等的人並不是他,我現在也不想去找他,還請你們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 離歌沒有說話,卻是道:“可是,如果我說,我帶你去的地方,你要等的那個人也在呢?” 雲岫道:“哪裡?” “枉死城。” “不可能。”雲岫道:“我親眼看到他從奈何橋上麵走過去的。” 離歌道:“那又怎麼就不能去枉死城了。你想不想去?” 雲岫驚疑看向兩人,不確定道:“我隻是一個要在忘川之中受罰的鬼魂,你確定我可以去枉死城?” 離歌道:“我帶你去,你便可以去。” 雲岫臉上還是有些不確定,但是看著兩人,卻又點了點頭。 三人一同向枉死城而去,這一次沒有用到令牌,那守衛的人一看是離歌便放了三人進去,沒有多問一句。 雲岫進到枉死城中,目光放在過往的行人身上,急於在行人之中尋找是否能夠找到自己想要找的那個人。 離歌和顏焉帶她走到城衙門口。 雲岫停下腳步,道:“這裡是哪裡?” 顏焉解釋道:“這裡是枉死城的城衙。” 雲岫道:“我到這裡來做什麼?” 離歌道:“你不是說要找那個人嗎,枉死城中這麼多人,若是不到城衙裡查上一查,哪有那麼容易找到。” 雲岫點點頭,腳步抬起,裙擺輕輕拂過城衙的台階。 離歌問過旁邊的一人道:“城主在哪裡?” “城主 p;“城主在花園的九曲池邊。” 雲岫隨著離歌和顏焉向九曲池而去,這九曲池就是小履所出來的那池塘。 三人還未走到池塘邊,便已經看到孟辛離的背影,他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袍,黑發全部垂在身後,雙手下拄著兩個拐著,背景是那一片青紅的池水。 孟辛離聽到三人的腳步也回頭看來,三人之中他首先看到的便是雲岫,他的目光停留在雲岫身上便不再移動,他幾百年沒有看到她的,可是此刻竟然在這花園裡看到了她,這是幻境還是自己思念成災,心中的幻想。孟辛離閉上眼睛,又張開眼睛,看著三人,臉上是複雜的表情,有喜悅,有開心,有擔憂,有畏懼,有驚訝,有不忍。 顏焉看著孟辛離臉上的表情,不禁有些同情他,但是同時卻也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他是悲哀的,可是他卻又不為自己爭一爭,他不想為雲岫帶來選擇的痛苦,可是這對於雲岫又怎麼公平,他讓雲岫根本就不知道現實,這樣一個男人真是讓人可憐又可恨。 看向雲岫,她的表情和心情便不如孟辛離那樣多,雲岫看到孟辛離有些驚訝,她剛剛聽到了離歌所問的是枉死城城主在哪裡,所答是九曲池邊,眼前一個池塘,眼前一個人,也就是說這人就是枉死城城主,沒想到孟辛離離開了忘川是來了枉死城做城主,那時候她一直以為孟辛離是離開忘川投胎去了,對於孟辛離,她隻是覺得這人很好,但是孟辛離的事情她卻從來都不知道,在忘川的人都是在等著一個人的,可是孟辛離在等誰,她一點也不知道,她也從來沒有看到孟辛離向奈何橋看去,找奈何橋上的人。 孟辛離離開了忘川,她還失落過一陣,可是漸漸的,就忘記了,她隻是繼續安靜地等待著,等待著一千年過去,等待著自己也能夠離開忘川,重新回到輪回道,重新找到那一個人。忘川浮沉,可是等的不過是那個人,心中有了那個人,不願意忘記這最珍貴的回憶,是心中最不願意失卻的寶貝,緊緊護著,不願意去喝那孟婆湯,將這寶貝忘記,將這寶貝丟下,忘川的忘是是為了記得,忍受疼痛是為了記得,有時候痛的都快要放棄了,有時候痛的都快要忘記了,可是每過幾十年便又看到那個人從橋上走過,容貌不同,有時候認的出來,有時候不知道,可是心中所想的所念的都是最初的那個他,她相信自己等下去,等下去,等到離開忘川的時候,終究會遇到那個最初的他,最初的和她一同牽著手在藕花中忘卻歸路的男子。這便是等下去的堅持的理由,等下去的信念,在疼痛難忍的時候,支持著自己不忘記的信念。 雲岫看著孟辛離,走上前去,微笑道:“辛離?” 孟辛離看著雲岫,想要開口,可是嘴唇卻有些顫抖,先動了幾下,方才說出聲音,道:“我是辛離,雲岫,好久不見。”情深意長,山不長水不遠,可是情意卻是比山長,比水遠,這麼多年都沒有忘卻的心中最深處的人。 雲岫道:“你是城主,真是沒有想到。” “這事情說來話長,我是不得不當,不過這城主有一點不好,就是不能夠出城,我一直想要去看你,可是卻不能夠出城。” 雲岫道:“原來是這樣,你怎麼現在?”看著孟辛離胳膊下的雙拐,她最後一次見到孟辛離時候,孟辛離離開忘川時候,那時候孟辛離還是好好地,身上是沒有問題的,可是現在,現在確實雙腿似乎不能夠正常站立,竟然需要拐杖的幫助。 顏焉和離歌走到一邊,給兩個故人留下時間共敘過去。 “你在忘川這麼多年過的還好嗎?”孟辛離看著雲岫關切問道,其實這句話他深知是廢話,忘川的痛他不是不知道,而且雲岫的臉色比起那時候已是差上了許多,她的笑容有些勉強,似乎因為疼痛,臉上的肌肉都有一些僵硬了。 雲岫微微笑了笑道:“我還好,不過我也快要離開忘川了,沒有多少年了。” 孟辛離看著雲岫,那眼中深深的情意,即便是顏焉也看得出來,那眼神裡的光芒如春天裡最美麗的花朵。孟辛離的容貌本就是清秀,是江南秀美男子的長相,長相柔但不陰,隻是濃濃的書卷氣,孟辛離前世是江南地區的醫藥世家的孩子,從小接觸的便是藥和書籍,這兩種東西都是香的,孟辛離這個人也是從內到外都散發著藥香和書香,這藥香和書香是最溫柔而最動人的裝飾。 雲岫是一個病人,一個最江南的病人,一個美麗而脆弱的女病人,知府家的小姐,身上是先天的病,滿腹的才華,嬌弱的身體,如一首詩所說,兩彎似蹙非蹙眷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嫻靜時如嬌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心姣比乾多一處,病如西子勝三分。 一個醉了江南的女子,一個醉了江南的男子,一對在西湖的斜風細雨紙傘之下的璧人。原以為,她會早一步離開,可是他卻早一步離開,他在奈何橋邊等她,癡癡的等待,因為兩人相約,要一同握著對方的手走過奈何橋。 沒有結束的等待,就這麼等著,一千年以後,他遇到了她,可是她不再是她,她忘記了她,斷魂已遠,找不回曾經的細雨,找不回曾經的花前,找不回曾經的月光,找不回曾經的所有的春夏秋冬。 他卻並不願意放棄,他不願意她難過,不願意她傷心,她是他心中最溫柔,最柔軟,最不願意拿出來給彆人看的傷口,這樣一片美麗的傷口,即便不能愈合,持續的,長久的疼痛,但是卻不願意放棄,因為這傷口太美,這傷口有太多的過去。即便她已經忘卻,忘卻所有的和風細雨,忘卻他們曾經栽下的那一株杏花,忘卻那一個個他都無法忘記的日子,他也不願意放棄,他從來都相信,斷魂雖遠,必有歸時。他徘徊在黃泉上,徘徊在忘川裡,徘徊在不願意醒來的回憶裡。 孟辛離和雲岫麵對麵站著,孟辛離不說話,雲岫看著孟辛離淺淺的微笑,心中也有幾分心痛,她不知道這心痛從何而來,似乎她和孟辛離不僅僅隻是認識了這麼幾百年,這個人在她心裡曾經很久很久,她等過一個人,可是卻又不知道自己等過誰,不,不,這些都是自己的幻想,她等的隻有一個人,就是水沅,隻有他,隻有他。對於孟辛離的這種奇怪的感覺,不是隻有這麼一次,曾經便有過,可是她卻從不願意麵對。 雲岫看著孟辛離道:“你知道水沅來了枉死城了嗎,我聽說他來了這裡,你是城主,你能夠幫我找到他嗎?” 孟辛離的眼中流淌過一片傷痛,可是傷痛之上還是淺淺的微笑,“好。”隻要是你想要做的,我都會幫你,隻要你能夠快樂,我都會做。我就是你。 雲岫聽到孟辛離這一句好,臉上浮現出欣喜的笑容,這麼容易,這麼容易,她就可以找到水沅,她從沒有想到可以這樣簡單。 孟辛離道:“你和我一起,我帶你去查一查,我帶你去找他。” 離歌和顏焉站在遠處,孟辛離向兩人看去,微微點頭一笑,和雲岫一同離去。 “孟辛離這樣明顯喜歡著雲岫,她難道感覺不出嗎?”顏焉問道。 “感覺的出來又能夠怎樣,她心中隻有水沅,陰差陽錯就是這樣。” “孟辛離,真是,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離歌看著顏焉笑道:“你這是不站在他的位置上,不知道他的痛處,他是全心全意為雲岫好,不願意看到雲岫不開心難過或者是猶豫,他寧願自己承受所以的痛楚。” 顏焉撇嘴道:“我可不覺得。我們跟上去看看,他們去找水沅,好不好?” 離歌點頭道:“好,辛離查過水沅的住處便會去找他。不知道那個小履去到了哪裡。” 顏焉湊近離歌的耳朵,低聲道:“你還沒有看到她嗎,她早就跟著孟辛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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