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西安的日子很快便被眾人商議出來了,是三月份的初二。這個日子緊迫的很,但也給西安城中要動身的人馬一些準備的時間。 比起左晉與孫守道不同,李洪和薛仁義二人實在是了無凡事。他們一大早的便起了床去催促那些士兵們將武器與糧食都搬運到馬車之上。由於西安城中的糧食也不多,所以馬車上的絕大多數東西還是兵器與衣物。 依照著闖王李自成的想法,這一支隊伍就糧的地方是潼關。在被闖軍占據之後,潼關一時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而成為了河南向著關內輸糧轉運的中心。這不禁讓這座古老的軍事重鎮暫且恢複了一些活力。 “欸!你!對,說的就是你!把那一邊的東西搬過來!”在薛仁義分配好手下各部將的任務後,興許是為了保持自己在士兵們眼中的形象,所以薛仁義他又繼續加入到搬運東西的行列之中去了。 “是!”被薛仁義喊住的士兵先是一愣,隨後馬上便將薛仁義所指著的東西給搬動起來。他原是榆林那一邊派過來的援軍,在榆林那一邊他實在是難以見到軍中長官與他們一同做事的這一麵。 “薛大人好。”不熟悉闖軍這邊如何稱呼,但又不敢繼續用明軍官職去稱呼薛仁義的士兵隻好如此喊到。 “喊我薛都尉就可以了。”薛仁義提醒對方到。隨著左晉被封為所謂的武威將軍,他們這些人馬在官職上比起在明軍時而言也不同程度的升上了一些。 孫守道、他、李洪三人是都尉,而哲布則是掌旅。 “是,薛都尉。”士兵還以為是自己叫錯了稱呼趕忙點頭去應到。 “你是新進的吧?”看著眼前士兵的一臉慌張,薛仁義笑著問道。原來那些士兵們大抵都知道他的名號,所以與其在一起時也大多舒展的開一些。 “是的大人,屬下我原是榆林軍尤大人麾下的……” “哪有什麼尤大人了,以後你隻是左大人的部下啦。”薛仁義決意不去逗弄這個士兵了,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示意對方再去搬些東西來把車架裝滿。 “是。”士兵誠惶誠恐到。 “這左晉手下的將領真是厲害。”站在遠處注視著這一幕的陳德不禁咂嘴。他隨著父親東征西戰也有數十年了,但是他實在是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是啊。”陳永福頗為感慨的說道。“能與士兵同甘共苦的將領不多啊。” “嗯。” “走吧。”在又細看了一陣之後,他們二人旋即向著左晉所辦公的屋院策馬而去。 他們是來送彆的。 這次出行闖王李自成隻是撥出了左晉與辛思忠二人。其餘的人馬依舊還是留在陝西,留在這裡等待著去出征甘肅與山西。 “陳大哥你來了!”見到是陳永福前來,左晉趕忙站起身來迎接。與其歇息的地方不同,在其辦公的桉桌上擺放著一疊厚厚的文書。 “這是?”拿著送彆禮物的陳永福一入屋便被那一疊厚厚的文書給吸引去了注意力。 “哦。”左晉站住了身子,他指著那一疊文書解釋到。“這不是要出征南方了嘛,田大人要我擬定出一個計策來給他看一下。這些東西都是搜集而來的資料。” “謔。”陳永福讚歎式的笑了一下,他走上前半開玩笑的對著左晉說道:“沒想到退知你還是一個諸葛孔明式的人物啊。” “唉,我要是那一位何必還在為這些東西而苦惱啊。”聽著陳永福的話左晉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他實話對著陳永福說道:“不瞞陳大哥你說啊,這計策啊我是一條都還沒有寫出來。” “哈哈哈,先不管這個。”陳永福一麵笑,一麵將手中的物件交付到了左晉的手上。那是由一個橙紅色盒子裝著的,盒子不大,大概隻有小臂長。 左晉接過盒子在陳永福的期望的眼神中將其打開。盒子裡麵擺放著的是一把短小的匕首。而在匕首的鋒刃上還冷冷的泛著寒光。 “粗人一個,不知道咱們的左秀才喜歡什麼。思來二去的就給你訂了個這玩意,挺鋒利的。”陳永福見到左晉將盒子掀開後說道:“這一彆,不知道又要到什麼時候才會見麵了。這個小東西說不定還可以幫你一把。” “唉……”談起離彆,左晉也不可避免的歎一口氣。他一麵將盒子合上,一麵半是寬慰的同陳永福坐下聊起天來。但講的大多還是關於昔時同為明軍時的事情。 而就在這兩位難兄難弟聊天之際,早早將手中職位托付給薛仁義的孫守道已經騎著一匹馬來到了言汐的住處。 他先是探著頭與正在屋內煮菜的言汐打了一聲招呼,隨後便走到了他母親的屋外跪著。自打他母親住進西安城後便被左晉給安置到了此處,而他還是第一次來這一邊。 “跪在這裡乾嘛呀?”手中端著菜的言汐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正跪在院子裡的孫守道問道。“這地上多冷啊,快起來。” “彆彆彆。”孫守道趕忙小聲的製止了言汐。“家中的習慣,沒事。” “哪有叫自家兒子跪在地上的習慣呀?你家又不是什麼信禮教的高門大院。”言汐一麵將手中的素菜放到桌上,一麵好奇問道。 “唉…沒什麼。說起來這幾天謝謝嫂子你了啊。”孫守道半是討好,半是感激的喊道。他娘的這個脾氣他是知道的,所以在一開始聽說左晉把她安置到這一邊的時候還頗有些害怕。 “什麼嫂子,八字還沒有一撇呢。”聽著孫守道的話,言汐的臉上不免帶上了一抹嫣紅。“還有要是你嫂子的話,你豈不是更應該起來了。豈不聞,長嫂如……咳咳。” 言汐的話說到一半就止住了,她見著孫守道的母親出來了。 “跪!你接著跪!你今天就是跪到死也和老身我沒有關係。” “娘……” “嗬,我可受不了你的這一聲喊。”孫守道的母親不領情到:“還請這位孫都尉趕緊讓開,免得擋了老身我的路。” “是。”聽著這話孫守道於是站起身來又換著一個地方跪下。 “哼!”老婦人冷哼一聲,在端起自己的那一份飯菜後旋即又返回了自己的屋子裡麵 子裡麵。 “事情倒是沒有什麼事情。”見到孫守道娘親返回自己屋子後,言汐蹲下身子站在孫守道身前說道。“老人家也是知禮數的,平日裡待我也不錯。就是有些刀子嘴而已啦。” “多多麻煩了嫂子你了。”孫守道低著頭說道。 “可彆喊嫂子了,你左總兵那邊還不知道什麼情況呢。還有你娘都回去了,站起來吃點東西吧。這都到飯點了,再不吃下午可怎麼辦?”言汐繼續規勸到。 “沒事。嫂子,我不餓。” “行吧。”言汐站其身來柔聲對著孫守道出起主意:“不過也彆傻跪在這一邊,過去些,那一邊你娘她看得見。” “是。” “錦民!吃飯啦!”走出門外,言汐對著屋外的一處空地喊道。而在空地上當孩子王的李錦民一聽到這話便馬上與自己的小夥伴們告起彆來。 “洗手,一手泥巴可彆碰菜!”看著一路跑回來的李錦民,言汐雙手叉腰訓到。訓完了這個小家夥言汐又重新回到了廚房裡麵,她還有一個菜沒有出來。 “孫叔叔。”洗完手的小錦民坐在孫守道身前的石墩上喊到。 “怎麼了?”孫守道伸出手去刮了刮對方臉上的泥巴。看著眼前的這個十一二歲的小娃娃,他不免會想起自己剛剛遇上對方的時候了。 目視著對方現在精神的模樣,在孫守道的心中不免微微感到了一絲絲的自豪。 “奶奶好凶。”小錦民湊到孫守道的耳邊小聲說道。 “沒事,你平時故意在她麵前背詩她就不會凶你了。”孫守道笑著對小錦民出主意到。“最好去背宋詞,特彆是蘇軾的。老奶奶她最喜歡聽這個了。” “好噠。”小錦民點點頭說道。 “吃飯啦。” “來啦。” “你臉上的泥巴怎麼還在?不是要你去洗手嗎?” “對呀,我洗過手啦!” 聽著身後二人的談話孫守道不免心中淺淺的笑開,他忽地羨慕起自己的老上級左晉起來。他要是對方,說不定婚禮早就辦下去了。畢竟一個如言汐這樣知禮數,通人情還有才華的姑娘實在是不多見。 “哥。”孫意寬的聲音忽地在孫守道身後響起。 比起孫守道而言,他這個弟弟則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文人。走入門來的他一手提著一袋豬肉,一手抓著一隻撲騰的大鵝,這實在是與其的文人氣質相差甚遠。 “你又惹娘生氣啦?”孫意寬在對著言汐與小錦民打過招呼後走上前來問道。他是不住在這裡的,隻不過今天街上滿是大兵所以他也就早早的收攏了自己的書攤來了這邊。 “一直就沒有原諒過。”孫守道不好意思到。 “嗬。”將手中的東西交付到言汐手上後,這個年輕人也跪在了孫守道的身側。 “還記得你當年偷家裡錢去給自己買佩劍的事情不?”孫意寬笑著對其說道。“沒想到當年我那一個不成器的哥哥現在已經是指揮使樣子的大官了。” “嗨…當年可是被打個半死……”一麵說著,孫守道一麵回憶起了當年的模樣。當初也是自己的這個弟弟陪著自己一起跪在娘親的門外祈求原諒的。 那是大同的冬日,大雪不間斷的在下,跪到了最後他都快感覺不到自己腿上的疼痛了。 “哼……”屋內傳來了孫守道娘親不滿的聲音。 “要跪自己跪去,彆帶著寬兒!”屋內的老人家說道。 顯然,外麵的對話她是聽的相當清楚。 “娘!我是自願跟著哥哥跪在這裡的!”孫意寬對著屋內喊道。 “那你也跟著這個家夥跪著去吧!” 孫守道一直跪到了用過飯後,由於下午孫意寬還要去給人寫信於是他也跟著對方一起走。他終究還是一個管著許多人的都尉,不能輕易的擅離職守。 “出去後小心一點,這次是去南邊打仗吧?多照顧些自己。”在孫守道離院時言汐對著其叮囑到。“也多注意一下你那個所謂的左大哥,叫他平日裡彆衝那麼前。” “是是是,嫂子。我保證左大哥的安全。” “嗬。”看到孫守道喊嫂子時眼神時不時向著屋內撇去,言汐不免輕笑出聲來。她對著孫守道提醒到:“要不要再去告彆一下,這當母親的哪有不心疼自己兒子的?” “唉…算了。”孫守道猶豫了一小會,但起最終還是擺了擺手,拒絕了言汐的這個建議。 “這次是去湖廣那一帶,那一邊的明軍應當是沒有北麵這麼厲害的。嫂子你就放心吧,我絕對可以把左大哥完完整整的給你帶回來的。”孫守道收回了自己望向內屋的目光,對著言汐保證到。 “唉...儘人事,知天命。”言汐歎了一口氣說道。 “是。”孫守道說道。 “孫叔叔要注意安全!”小錦民仰頭看著孫守道。在他眼中自己的這些叔叔都是對自己極好的,他不心願再也見不到這些叔叔。 “好!”孫守道蹲下身子捏了捏小錦民的臉頰,這個小家夥已經長到與言汐齊腰高的位置了。 “叔叔我對著你保證,叔叔我會回來的。” “好噠,不許騙人啊。” 在又和言汐說上了幾句告彆詞後,孫守道便隨著他的弟弟孫意寬一起走出了院子。而在走出院子時孫守道又回著頭向著內屋看去,顯然他想要看見些什麼東西。但是可惜,內屋靜悄悄的仿佛什麼都沒有一樣。 “再見。”孫守道收回了自己期許的目光,又對著言汐、李錦民二人告彆到。 “再見。” 而注視著孫守道轉身的視線卻不僅僅隻有言汐和李錦民這兩個,有一道視線比起其他人而言看的更仔細也更加細致。 “吧嗒。”在言汐轉身的時候,內屋裡傳來了關上窗戶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