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詭事 第九十一章:索夜(1 / 1)

天淵之下 千寒酥 1814 字 2個月前

剿滅森羅殿的行動刺史府進行的很隱秘,雖說有一名殺手跑到了朱雀街上,但在刑司暗地裡做了些工作後,凡是看到了昨天傍晚那一幕的居民,都會將那道渾身是血的人描述得天花亂墜。甚至,街邊說書的先生會在今早收到一份書信,署名刑司地牢,信件裡的內容自然可想而知,刑司的主事們用一種幾乎誇張的方式描述了昨晚的那一幕。 一件事情不想被人知道的辦法有很多種,最高明的那一種自然是讓他們覺得這件事情是假的。 這個道理,淩風是在刺史府剛剛學會的。 關於這個道理是否準確,他無暇去驗證,因為就在剛剛,祈君欣交給了他一樣東西。 “攜君之誌,功敗垂成,唯有一死,可報君恩。”淩風低聲念著劍身上的那一行細小文字,一時不知其意,又念了幾遍後,用手輕輕地撫了撫,隻覺得指尖像是被火焰燙到了一般,讓他趕忙縮了回去。 “沒事吧?”身邊的青衣女子握住淩風的手指,輕輕地吹了幾口氣,埋怨自己忘記提醒,少年臉微紅,抽回了手,搖頭道:“沒事,就是稍微被燙到了。” 祈君欣瞅著臉微紅的少年,眼神中的戲謔讓淩風趕緊轉移話題,一把柔軟如錦緞,晶瑩似白玉的劍,他在之前還從未見過,雖然曾在天宗的書冊上讀到過,但隻限於略知一二,連個具體的實物都未見過。天宗弟子主修天訣,以掌、指、腿、拳所長,幾乎無一人能夠為他解答劍道困惑,祈君欣雖說一直跟在他身邊,但她的境界太高,所言皆是聱牙佶屈。 他隻在涼州遇見過同輩的劍修,但這裡的劍修也無一人使用這樣軟劍,故此一見,頓時覺得頗為新奇。 “這把劍,要怎麼用?” 劍柄朝上,劍刃卻耷拉到石桌上,他隨手晃了晃,這把劍果然如腰帶一般,真不知要如何拿來使用,總不至於將靈氣灌入其中,以保持挺直的模樣吧。若是與人交手,體內的靈氣尚不足以支撐他戰鬥,更何談分出一部分靈氣維持利劍。 “將靈氣灌入即可。” 回答不出所料,淩風慘兮兮地看著青衣女子,難不成往後就讓他用這把劍?他乾坤袋裡還有一把品質不俗的利劍,那是當初剛入天宗的時候,小師姐送給他的禮物。在隕星之巔上,那把劍也曾伴他大戰烈玉龍,並將這位麒麟子一劍封喉。他雖不戀舊物,但自覺那把劍用起來頗為順手,如今叫他突然換劍,而且還是一把軟如絹布的劍,他的劍訣未必適合。 “這是一把天劍,曾在天劍榜上占得一席之地。”祈君欣拿過軟劍,目光上下掃了一遍,緩緩說道:“昔年,匠祖從天淵之地取得一種極為奇特的物質,這種物質流動似水,晶瑩透徹,若是遇到奇山怪石,便如神兵利器,無可阻擋。匠祖才能經天緯地,亦不知這是何物,但他敏銳地察覺到,如果用這種物質打造一把劍出來,絕對是一把彆樣的利器,甚至說不定還會帶動一條全新的劍修道路。” “就是這把劍?”淩風一把拿過,更為仔細的看了幾遍,卻依舊看不出任何特彆之處。凡是天劍,皆是萬中無一的神兵利器,就像刺史府晚宴上,飄雪宗宗主雪無痕祭出的葬仙劍,一現真形,便如劍中君子臨世,除有異象,更能增強劍修的戰力。 他看了許久,最後搖搖頭,表示自己難以看出這把劍如何登得上天劍榜。 祈君欣淺淺一笑,繼續說道:“當這把劍被造出後,眾多頂級劍修都曾使用過,再借著匠祖的名號,它便登上了天劍榜,成為第二十七把天劍。” “等一下,天劍榜不是隻有二十六把劍嗎?”淩風打斷了祈君欣的話頭,不解的問道,雖然他的實力境界一般,但身為劍修,一些常識他還是知道的,天劍榜上明明隻有二十六把,怎麼會跑出第二十七把。 “因為它又被踢出去了。”祈君欣瞥了一眼那把軟劍,繼續說道:“隨著經手的劍修越來越多,當年的一些秘聞逐漸為外人所知。天淵之地的那種物質確實很適合用來打造刀劍,但匠祖卻做出了一個極為反常的舉動。以往的天劍,除去天地之理孕育而生以外,其餘眾劍,不管材質如何,工藝如何,皆是在高溫中淬煉,鍛造,最後成型。” 她看一眼淩風,眼神中多了一絲莫名的意味,說道:“可是這把劍,卻並非如此,匠祖所使用的火焰,也絕非世間任意一種,而是……”她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眼神中莫名的意味更加明顯,看得淩風渾身不自在。 等等!淩風眼睛一亮,左手抬起,輕搓,黑色的火焰躍然指尖。 “你該不會是想說……” 祈君欣點點頭,這便是這把劍最終被踢出去的主要原因,一把由滅亡的禮物鍛造而成的劍,足以讓眾多絕世強者避之如劫難,再加上它對劍修的感悟和戰力提升都極為有限,相匹配的劍訣更是寥寥無幾,久而久之,這把排名第二十七的天劍就被摘除。 自此,天劍榜再次變成了二十六把。 淩風將左手湊近些,黑色的火焰跳動,快要燒到他的睫毛,沒有光亮,沒有溫度,他實在想不到如何能在這樣的火焰中打造一把劍,難怪會這麼柔軟,不會是個半成品吧。 “可是……我要怎麼用?” “將靈氣灌入其中即可。” 淩風無奈的歎口氣,心神一動,掌心靈氣湧出,緩慢的注 緩慢的注入到軟劍當中。過了片刻,他驚奇的發現,這把劍依舊沒有挺直,像一個精疲力儘的武者,耷拉著腦袋。他有些尷尬,再一用力,大股的靈氣源源不斷地輸入,直到後力不濟,他繃著的一口氣鬆掉,那把劍才終於挺直起來。 他體內的一大半靈氣已經被消耗乾涸了。 “君欣,如果以後我跟人交手的時候用這把劍,那麼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 “何事?” “記得幫我收屍。” 他站起身,握著這把軟劍,儘管已經注入了大量的靈氣,但除了保持一個最基本的模樣以外,這把劍還是柔韌的。他左手收起那抹火焰,輕輕觸及劍尖,然後向左後方拉去,整把劍瞬間就彎出了一個危險的弧度。 如果是尋常利劍被彎成這個樣子,此刻早已崩碎成數段碎片。 他左手一鬆,劍身迅速回正,嗡嗡作響,巨大的力量讓他一時把持不住,劍身帶動劍柄,整條右臂都開始顫抖。他不由得驚呼:“好強的力量!” “試一試!”一邊的祈君欣笑著鼓勵道:“說不定你就會喜歡上這把劍。” 淩風從涼亭走出,在亭前的空地上站定,隨手使了幾個平常的劍招,隻覺得難以像以前用過的劍那般如臂使指。他深吸幾口氣,足下運氣,稍用力一點,輕喝一聲:“驚鴻劍訣。” 劍招和往常一樣,無拘無束,恣意瀟灑,輕快敏捷,動若海上蛟龍、空中飛鳳,靜似崖間蒼鬆、擎天玉柱。 隻是不過幾十招,少年的額上就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水,呼吸一聲不接著一聲。以往練劍,更多的是一種日常習慣,隨心所欲,也不需要過分地留神,但今日這把劍,著實讓他生出了一種挫敗感。之前是劍隨心走,心隨劍動,今天,這把劍完全不聽他的話,往往是他向前揮,刃向後走,他手腕一抖,劍尖卻擺出更大的弧度,完全刺不中想要刺中的目標。 逐漸地,他的劍法淩亂不堪,劍刃的軌跡完全不受控製。 一番折騰下來,淩風收起了劍,半蹲著身子,氣喘籲籲,正上方的太陽高懸,絢爛陽光照耀著,他的汗珠反射著亮光。 涼亭中,祈君欣手撐著下巴,瞳若秋水,注視著庭院中的少年。她的思緒恍若回到了三年前,那個時候,剛剛醒來的少年也如此刻一般,不堪揮動那把沉重的利劍,在東秦皇宮的宮闈中,有氣無力地對自己喊話。 “君欣,我怕是不行了。” 思緒被拉回到現實,庭院中,少年扯著乾燥的嗓子,又喊了一遍:“君欣,我怕是不行了。” 如果不看說話的時間、地點和人物,絕對會讓人以為這是一句臨終的遺言。 祈君欣起身走了過去,玉手攜著衣袖,輕輕地擦拭著少年額頭上的汗珠,笑著問道:“是不是覺得很難?” 淩風點點頭,臉色有些紅,第一次使用這種軟劍,劍身柔軟,力道不易掌握運用,劍身的揮動的軌跡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如果這個時候有人跟他交手,他的這把劍能否刺中對方可還是個未知數。 “我倒是覺得這把劍挺適合你。”祈君欣說著,從淩風手中拿過軟劍,隨意的揮動了幾下,道:“你需要摒棄以前的練劍思維,重新培養和這把劍的感情,習練時須精、氣、神高度集中,切不可像以前那樣隨心所動。” 言畢,她便退後幾步,在少年麵前舞起了軟劍。 淩風默默地注視著,在祈君欣的手中,那把軟劍如同一根飄飛的裙帶,仿佛這世間已沒有什麼能夠約束它,隻是隨意地使了幾招普通的劍招,便讓他感覺到一股無拘無束的劍意。他心中頓悟,驚鴻劍訣的特點便是飄逸灑脫,如浮漂掠影,似驚鴻一現,如此看來,這把軟劍還當真適合自己。 “軟劍不似你之前所用的劍,以抹,拍、輕刺、割為主,你必須舍棄以往的劈、砍、斬,順著劍身中的這股力量,方才能真正達到人劍合一的地步。” 手中的軟劍飛舞,祈君欣還在給旁邊一時看呆了的少年講解,而後輕輕一動,一聲嬌喝,“斜陽照影。”劍意編織出一片龐大的世界,借著正午的陽光,晶瑩的劍身閃著白光,抖起幾個波浪,輕輕一抹,那朵飄落的煙樹花應聲被分為兩半。 “看懂了嗎?” 少年不好意思地撓頭,雖然最後一劍使的是斜陽照影,但在祈君欣手中,這把劍所走的軌跡與他經驗中的幾無一致之處,仿佛是一招全新的劍招。 他好奇地問道:“是不是到了你這個境界,什麼樣的劍都會用?” “差不多吧。”祈君欣將軟劍遞給了少年,理了理額前雜亂的發絲,說道:“你要知道,劍道的感悟依托於人,而非劍,凡是絕世的劍修,縱然是一根木棍,在他們手裡也不輸給任何的神兵利器。” “我雖從未用過軟劍,但相應的要點卻也略懂一二,拿來指導你綽綽有餘。” “它有名字嗎?” 淩風接過那把柔軟的長劍,奉於雙手,在日光下仔細打量著。 祈君欣說道:“索夜。” 夜月無蹤,索命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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