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龍湘子朝著崔善為說道,他停頓了片刻,顯然是對於這個新稱呼仍然很不適應,緊接著,他又繼續道:“叔父,這些年我在老鬼頭的手下,也學了不少本事,彆的不說,青雲縣這一片,我最熟悉,不如,今晚讓我也出去試一試,打探一下最新的消息。”龍湘子說完,靜待崔善為的回複,他心中已經做好打算,隻要崔善為肯放他出去,那麼他就能私下裡見一見張伯仁,問一問當年的舊事。不知為何,龍湘子始終認為,張伯仁遠沒有看上去的那麼簡單。恐怕,這個當年出身平平的小捕快,身上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也說不定。崔善為一雙眉頭微微皺起,他看了一眼一旁斜靠在牆邊的李少司,後者意會,緩緩垂下頭去。崔善為沉思有頃,緩緩道:“也好,不過,你要小心些。最近青雲縣的夜路,有些難走,不該去的地方,不要去。”“嗯。”龍湘子點了點頭,他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李少司,正用餘光打量著他的背影。而同一堂內,張伯仁又陸續向柳宸交代了一些事情,大概的意思就是,讓柳宸以後不要在擅自行動,萬事留個心眼。說完這些,張伯仁便回到臥房睡去,他徹夜不眠的搜尋,在回來後,又發現柳宸不見蹤影,問過值夜的捕快,對方聲稱柳宸在白天的時候出去了,直到現在也沒有回來。於是,張伯仁便坐在房間內,一直等到柳宸回來。此刻他早已撐不住疲乏的雙眼,到頭便睡。柳宸走進馮舟舟的房間,剛進房間,他便感受到了一股濃烈的火藥味。房間內,兩個小丫頭可謂是針尖對麥芒,兩者之間,誰也不肯想讓。見二人這一陣鬨騰,柳宸也睡意全無,他警告了兩個小丫頭一番,不能吵到張伯仁歇息,兩人這才稍微安靜了下來。但柳寶盈那雙黝黑的眼珠子,又在打著轉兒,顯然是又想到了什麼新花樣。柳宸連忙走了出去,避免二人的打鬨殃及魚池。他既不能去張伯仁的房間,打掃對方休息,也不能回到馮舟舟那裡,看著二人“禮尚往來”,思來想去,他索性在同一堂內逛了逛。同一堂很大,足足有兩間藥房,還有四間民宿,連帶著一些用來招待病人的臨時住所。其中,同一堂內還有一片後花園,而眼下正值春季,除了那一夜開花後,又被風雨打的逐漸凋零的梨花,其他的季花,正努力的伸直了腰杆,迎接今日明朗天空上的那一枚晴日。柳宸走過萬花叢中,清晨的露珠子還點綴在一片花花草草之上,衣擺逐漸被露水打濕,可柳宸卻毫不在意。他隻覺得,行走在這滿園湛清碧綠的春景之中,疲憊的身心瞬間一掃疲勞,令他整個人都精神了很多。他伸展腰肢,伸了個懶腰,深深的呼吸著上午辰時,舒爽的空氣。就連埋在心間的深藍,也不甘示弱的解除了“偽裝”,她抖了抖兩片薄的幾乎透明的葉辦,葉辦上帶著細細麻麻的淺藍色的葉脈,乍得看上去,好看極了。 深藍伸展花枝,似乎也在效仿著柳宸,想要伸一伸懶腰,呼吸一下這滿園的新鮮空氣,同時,它似乎也在嫉妒著開滿了小院的“奇花異草”。見深藍不甘示弱伸展花枝的模樣,柳宸沒由來的一笑,深藍見狀,迅速問道:“笑什麼。”柳宸連忙作勢擺手道:“沒啥沒啥,您繼續。”深藍不削一顧的扭了扭花枝,繼續與這滿園的花花草草,比個高低。柳宸自覺心情不錯,而且,他也有段時間沒有好好修行了,便隨意找了一處石台子,看了看四周,確定無人打掃之後,便盤膝而坐,進行修行。滿園的花香,彌散在柔和陽光下,枝頭上不時有幾隻黃雀,撲棱著翅膀,嘰嘰喳喳的躥上房簷,沐浴著陽光。在房簷的下方,一隻狸花貓抿了抿嘴巴,無聲的接近著這幾隻毫無防備的黃雀。柳宸凝聚神識,化作一條小魚,遊進廣袤卻又湍急的河流之中。他必須小心翼翼掌控著身體,不斷修正方向,才能夠躲開藏在水麵下的暗礁。與此同時,柳宸體內的丹田也開始吸收並煉化周圍的天地靈氣。修煉兵伐決所產生的渦輪,也開始緩緩運轉,當那熟悉的潮汐之力,一遍又一遍的衝刷自己的血肉筋骨時,柳宸謹慎的掌控著渦輪的轉速,令它始終保持在自己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上一次,他太過急功冒進了,柳宸自第一次殺戮時,體內的血脈已經漸漸蘇醒,就像是一條蟄伏了整個冬季後,漸漸蘇醒的大蛇。它對鮮血與殺戮,有著天生的渴求與衝動,柳宸時不時會感受到一股心脈悸動的感覺。這可不是心動了,而是體內的蛇血因為渴求殺戮,而躁動不安,漸漸沸騰,令柳宸心速加快。如果不能得到欲念上的滿足,那麼他很有可能會被心崩而死。像那柳肥,明顯就是已經領悟到了體內血脈的秘密,與它所帶來的詛咒。於是,柳肥煉製了【斬七情無我本命丹】,自此,無需再擔心體內蛇血的暴動。但代價則是,他需要拋棄屬於正常人類的情感。但柳宸顯然是不知道這些事的,他甚至不知道,深愛著柳肥的黃鸝兒,已經慘死,變成了柳肥的一味藥引子。而這條修行之路,從柳宸打開靈竅,正是踏入識靈境開始,他已經走了將近十年。但他卻仍未遇到過這條河流的分支,在他視線所及之處,前方皆是湧動的浪花,還有那水天一線的風景。柳宸知道,在這條修行的廣袤河川之中,存在著無數分支,而柳宸之所以還沒有遇到,是因為他的曆程還是太短了。前方,也並不是水天一色的景象,曾有無數修行者將自己的修行感悟,記在紙張上。裡麵描繪了各種奇異景象,有河流分支,彙入一麵平靜的湖水中。也有沿途陡峭的山川,琳琅滿目,數不勝數。可柳宸能夠看到的,便隻有白茫茫一片的天色,與蔚藍色的水麵承接在一起。他也曾試圖抬頭看去,四周也並無那些人所描繪的山川景色,有的隻是白茫茫的一片薄霧,與隱約可見,若隱若現的天空。但柳宸並不知道的是,有些修行者的神識最終彙入了平靜的湖麵,是因為他們的終點或者瓶頸,就在那片湖水中。如果想要超越自身境界,則需要付出更多努力。至於能不能在這片平靜的湖麵上,找到突破口,困擾了無數止步於此的修行者,他們終其一生,很少有人能夠成功突破。而那些看到了沿途陡峭山勢的,其實是在意味著,他的修行之路並不會一帆風順,就像一個人乘坐竹筏,行於陡峭山間的溪流之中,稍有不慎,便會被前麵突然出現的暗礁掀翻竹筏,輕者修為境界止步於此,重者甚至會有性命之憂。修行從來都不是一件易事,這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自上古時代,人類覺醒靈根時起,不乏一些修為精深的能人,在修行的途中莫名隕落。就像夜空中明亮的星星,你永遠都不能保證,這一顆星星,永遠都會反射著星茫,於深空下,照亮蒼穹之下的蒼茫大地。誰都會有油儘燈枯的一刻,哪怕是身居天元境的大能,也隻不過是尋常修行者,多出了幾十年,甚至百年的壽命而已。“但即便如此,相比於廣袤的星河,我們人的壽命,還是太短暫了。”在星空之下,康都皇宮內最高的建築物,觀星台之上,一名身穿術士學術袍的男子,正在用著一個特殊的“物件”,觀測著夜空中廣袤的星海。他感慨一聲,緩緩將目光從用來觀測星空的特殊工具上拿開,低頭在一張潦草的紙麵上,寫上了一段,非常人能看懂的字跡:“帝、紫薇星將死,光芒漸漸收,其後,有一無名星光芒大盛。但,無名星之後,還有一星,其光澤若隱若現,無法分辨是一顆新星,還是一顆將死的星星。”術士放下筆紙,抬頭仰望滿天星河,他看向其中一個方位,嘴中念道著:“就像是一個人突然從睡夢中驚醒,分不清擺在麵前的,究竟是即將黑夜的黃昏,還是將要黎明的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