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要臣們的會議結束後，隆升皇帝在禦座上坐了許久。一旁的臣由一句話都沒說，更沒去打聽陛下的心思。他隻是當好一個伺候人的太監，忙著給陛下端茶倒水。忽然，隆升皇帝開口問道：“雲裳最近如何了？”聽到雲裳這個名字，臣由心中不免有些異樣。不過他麵上卻沒有任何表情，隻是恭敬地回道：“小公主最近，沉迷於女紅。”多的話，他一個字都沒說。隆升皇帝因為早年經曆的原因，對於家庭關係方麵異於常人。就連跟他最親近的臣由也搞不清，這位陛下是珍惜家人，還是提防家人。因此，拿不準陛下心思的臣由，隻是說出了最基礎的信息。他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說錯話，讓自己萬劫不複。而隆升皇帝呢，得知了小女兒的近況後，仿佛突然來了興致一樣。說：“喜歡上女紅了？走，隨朕去看看。”臣由自然領命，伺候著陛下前去雲裳的殿所。隻是心裡不由嘀咕起來：“這好端端的，陛下怎麼關心起雲裳公主了？”“還要親自去看望公主，這可是少見啊。”“最近幾個月，就連那幾位得勢的皇子都不曾有這待遇。”“反倒是讓一個奴婢生的女兒，享受了帝王的關注。”“哼哼，不過啊，這種事對於雲裳公主這種出身的人來說，真不見得是好事呢。”心裡想著事情，很快，兩人就來到了雲裳居住的翊福宮。此時皇甫雲裳正在院子的石凳上繡著東西，根本沒注意到陛下的到來。當然，隆升皇帝抵達這邊後，就吩咐臣由讓隨員不要驚動公主。是以，等隆升皇帝站到皇甫雲裳身後時，這位小公主才驚覺有人靠過來了。“雲裳見過父皇。”待認出來人是隆升皇帝後，皇甫雲裳自然要行禮。“父皇親臨，雲裳未能及時遠迎，還請父皇恕罪。”隆升皇帝隨意坐在石凳上，拿起皇甫雲裳剛才繡的東西。“起來吧，是我交代臣由彆驚動你的，你不知道我過來也正常。”“聽臣由說，你最近喜歡上女紅了？”“挺好，女兒家就要有女兒家的樣子，做做女紅，總比讀一些經史要好。”聽到隆升皇帝的話，皇甫雲裳心中是既後怕又委屈。後怕是因為，皇宮內果然到處都是陛下的眼線，任何人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父皇的耳目。是以她這個不得勢的公主，才必須要謹言慎行，不能有一點出格的舉動。至於委屈，則是因為陛下果然不支持她讀書，而是希望她能像個普通姑娘一樣。等再年長幾歲，估計自己就會被當作籌碼交易出去，跟王公貴族的子弟結婚。不過雖說心中有這些念頭，可麵上，皇甫雲裳卻表現得極為乖巧。 “父皇說得是，雲裳日後一定更加刻苦地去鑽研女紅。”對於女兒的保證，隆升皇帝什麼都沒有說。他從小就學會了察言觀色，如今當了十幾年的皇帝，這方麵的功夫更是爐火純青。是以，哪怕皇甫雲裳偽裝得很好，還是被他看出心中的不甘了。對此，隆升皇帝隻能在心中歎氣，同樣不能在麵上表現出什麼情緒。對於這個小女兒，隆升皇帝是愧疚的。生在帝王家，莫說是皇子公主了，就連他這個皇帝都有些身不由己。更彆說，早年間他也是個不得誌的皇子。然而當初的成國公卻看出他必定一飛衝天，便讓自己的女兒嫁給他當王妃。後來在成國公、慶國公和一眾親信的支持下，他終於是榮登大寶。當了皇帝，自然不能忘記功臣的好。更彆說，成國公還是國公，女兒又從王妃變成了皇後。他若是在登基後就廢黜皇後、對付成國公一家，那他這個皇位也就坐不穩了。而後，皇後更是仗著身份，將後宮經營得如鐵桶一般。手段，更是讓人齒冷。但人家是皇後，也是自己潛龍時的糟糠妻，隆升皇帝對此也隻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他心裡清楚，皇後隻是自己的聯姻對象。其他妃子也大抵如此，是自己籠絡重臣的紐帶。他對這些人，完全沒有一點感情。而他的感情，都給到了皇甫雲裳的母親。都說人越缺少什麼，就越渴望什麼。對於擁有四海的天子而言，隆升皇帝最需要的就是彆人真心實意地愛自己、懂自己。而皇甫雲裳的母親，雖說隻是個尋常宮女，卻能做到這些。奈何，她畢竟出身卑微，加上皇後容不得他人染指陛下，就被皇後給鴆殺了。若非隆升皇帝極力保住皇甫雲裳，保不齊這個小女兒也要遭毒手。但就算保住了皇甫雲裳的命，他這個當父親的也不能對這個女兒太好。否則引得皇後猜忌，那個狠毒的女人必定還要對她下手。因此，這麼年來，他對皇甫雲裳基本是不聞不問的。他也清楚，這樣的自己，在皇甫雲裳心中必然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雲裳啊，彆怪朕，若你的母親有權有勢，你才能保全自身。”“如果朕對你好一點，哪怕隻有一點，皇後和那些妃子，必然容不下你。”“你的母親沒有權勢，又不在人世了。”“朕也隻能是對你暗中照拂，根本不敢明著護佑你。”“可眼下這個局勢，你多半要遭人暗算。”“為今之計，也隻能是讓你離開中京了。”想到這裡，隆升皇帝終於開口說道：“雲裳，雖說女兒家應該做些女兒家該做的事情。”“不過你到底出生帝王家，還是要履行皇室之人的義務的。”“你的那些皇兄、皇姐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抽不開身。”“所以眼下朕要辦的事，就隻能交給你去做了。”此言一出，不光是皇甫雲裳懵了，就連旁邊的臣由也沒能控製住表情，險些呆住。皇甫雲裳沒有參加剛才的小會，自然不知道陛下說的是什麼。但他是清楚的，眼下陛下要做的事情，定然是讓林瀚製作精兵級軍備。軍備之事，牽扯甚大，肯定要找一個信得過且有能力的人負責。然而陛下竟然要皇甫雲裳這個沒有背景的公主管理，這……難怪他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