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草聽後，望著那自出勾欄之後便愈來愈深的夜色，和為自己的女同胞的命運同病相憐自怨自艾的小啞巴一道歎了口氣。他是沒有想到，僅僅隻是來了這個遊戲的世界一趟，居然也能有如此的感慨。他是沒有想到，這個被小鄭那樣的上層口口聲稱的“人類之光”的海底之城，也能充斥著如此多的蠅營狗苟，如野獸一般的弱肉強食的黑暗規則。不過……還能如何呢？這座海底之城，對於這偌大的海洋來說，實則也隻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如果他們這些人魚不想著如何走出去，去主動排除那些威脅，而是先如今這般隻是消極被動著防禦，怪魚不來一天，他們也就得過且過一天，隻把全部的希望寄托於虛無縹緲的救世主降臨身上，可不就隻能如此這般下場嗎？這不僅僅是小啞巴這樣的女人魚的悲哀，亦是整隻人魚族的悲哀。這海底之城，是如此龐大，裡邊的事物是如此豐富，但說到底也隻不過是個大一點的牢籠罷了。那據說能夠抵禦住所有怪魚的罩子，不僅僅擋住的是那些天敵，連帶著將整個人魚族都擋在裡邊，困在裡邊了。如此想來，這人魚之城很多怪異之處也不難理解了。海底之城再大，卻也不消一下午的時光便能大致逛完了，何況是在這裡生活上一輩子，楊草不知道人魚族按照那鄭大的設定可以活上多少歲月，但總歸得找些動力找些目標活下來去才行。人是靠一顆心活著的，人魚應該也是如此。所以原本並不信鬼神，堅信人類之光的那批人，再墮落成魚人，一代又一代困在這座海底之城後，也變得信奉起了神明，相信起了救世主來。因為他們太苦了，卻又根本無能為力，他們與怪魚戰鬥過，無論是贏了還是輸了，都要擔心之後那些怪魚變本加厲得報複，無休無止，無窮無儘。所以他們也許是開始放棄了，開始期待有那麼一個虛無縹緲，可能永遠都不會降臨的救世主，來拯救他們於水火之中，因此當楊草他們開著潛艇出現時那些騎士們蜂擁而至並不是偶然，他們早就準備好了，早就在等待著這一天了。而有能與神對話的人，就有必須聽從神的命令的人，越是匱乏貧瘠之地，就越需要這樣森嚴的等級，而像小啞巴這樣被壓迫的人魚，通過所謂的血統論獲得晉升上層的通道，並且將其作為她們努力的唯一方向，也許也並不難理解……但楊草不願意理解，也不願意再想了。此時此刻，楊草隻想站在這城樓之下，陪著身旁的美麗人魚望望這萬家燈火如同白晝的海底之城，欣賞這份表麵上的美麗，就夠了。海底並望不見星空，不過因為海裡的水是流動著的，在城外罩子的映襯下，在城內燈火的輝映下，抬頭望見的夜空卻是比平時更加夢幻，好似一道充滿色彩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