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秦玉剛覺得不爽,一邊嶽冰瀾就已先淡淡開了口回道:“英雄不問出處,這位恩公與我嶽家父女有救命之恩,恩同再造,家父早年若無蒙搭救,我與舍妹都無今日,無論他身份貴賤,武功高低,我嶽家都理當拜祭。”秦玉一邊聽到嶽冰瀾的話,心情才算稍微舒緩,隻是這一節他自然是記下了的。祿王雖然眼裡露出了一絲絲鄙夷之色,但王族的涵養還是讓他沒有表露在臉上,他見嶽冰瀾不動聲色的駁斥,顯然已有不悅,也就不再說下去,隻是依舊麵掛微笑。“既然嶽姑娘有事在身,孤也不便勉強,傍晚再會,自有重禮相送。”折扇一收,他便袖袍一轉回身領著眾人走遠了去。等到祿王的身影再也看不見,秦玉就聽到了身邊一陣骨節咯咯作響之聲。“這個人越看越討厭,真想半夜偷偷溜去他家把他頭給擰下來。”嶽凝珂右手繡拳裡蘊藏著不可估量的力量,不屑和厭惡都寫在了臉上。嶽冰瀾搖頭歎道:“不可胡言,珂兒,祿王是皇親貴胄,一動後果不堪設想,以後這種話切莫在人前說起!”“知道了——”嶽凝珂無可奈何應道。祿王的這一出現,把幾人本來還不錯的好心情都給攪了,以至於回蒼雲城的時間也比預定晚了一些。而在他們回去後不久,督司府按禮儀就準備好了宴請蒼雲城五大家以及大小宗門代表的盛宴,祿王自然也會如之前所說赴宴。蒼雲城不同於蒼州其他府城州縣,裡頭聚居的基本都是帝之下都下轄九部門人,獨立於各府州之外,像蒼雲城裡就以五大宗為首。五大宗是以帝之下都下屬的吳家,渤海寺,還有葉家,周家,梁家這三家蒼雲城本地的大豪族,這些人都是以武立宗,而吳家以修煉帝之下都一脈武學的雄強實力成為了五大家之首,總領大事,在進駐蒼雲城許多年來根基日漸深厚,聲望自重。這一次大宴,由五大宗各派代表赴會,本來以督武使的品級,也不足以隨便與五宗家主見麵,由代表出麵,這樣的待遇算是例行公事了。地點設在了督司府中的論道閣,正值月上梢頭,大桌上百味佳肴具備,五大宗的代表都已入座,分彆是吳仙壽,葉百泉,渤海寺的大寧禪師,周家的周孝至,還有最後一家梁家的代表,梁文景。而嶽家這邊,除了嶽守年以外,秦玉與嶽家兩姐妹都作為家眷,與嶽守年的家將一道出席。九兒由於是丫鬟身份,還是不便於參加這種正式的晚宴,她倒也不介意,就自己留在了後院倒立冥想。而就在五大家齊到之時,遙遙院外一陣朗聲高亢而至。“祿王駕到!”如祿王所言,他來了,並且來的同時還帶著足足兩大箱子重禮,與白日時身邊的那位道人一同入場。 五大宗人士一同側目,祿王衣著華貴,風度翩翩帶著隨從入場,毫無疑問成了場上焦點。蒼雲城諸人雖然少與朝廷之人往來,但麵對王室總還是不能沒有禮節,於是和嶽守年一樣紛紛起手拜迎。祿王走到桌前,遠遠望見嶽冰瀾所在,步下都快了幾分,朗聲迎向嶽守年笑道:“嶽將軍得逢升遷,實是喜事啊,孤此來帶了兩件小禮相送,嶽將軍可不能推辭。”看見祿王到場,秦玉也分明留意到嶽冰瀾神色裡的一絲無奈之色,任誰都能看出這祿王醉翁之意不在酒,這禮品送給嶽守年是假,向嶽冰瀾示好才是真。秦玉借著抿了一口酒的功夫,杯口掩住了嘴邊,暗暗歎了一句:“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嶽冰瀾恰好就坐在他右側,這句一入耳她臉上神色才漸有雪融之象,眉頭微微舒緩,但還是輕聲提醒道:“蒼雲城不比陽州,謹言慎行。”祿王既來,座位的格局也變了,由祿王居主座,嶽家相關家眷人員居左,五大宗人士居右圍成一大圈。開宴伊始,祿王便向五大宗人士介紹起自己帶來的這位道人來:“蒼雲城幾位有所不知,小王雖為王爵,但也幼年曾入得太白劍院修行,算半個弟子,這位是太白劍院的大劍師,姓雲名衝,都在武門裡有些聲名,與小王平輩論交。”吳仙壽,葉百泉等人相顧一眼,一下子看祿王的眼神都收起了輕慢。這個太白劍院的大劍師雲衝之名,他們蒼雲城五宗的門人也聽說過,是西南朱州斬殺寒淵冷蛟成名的大劍師,升陽階推動百分之四十以上的一流好手。能跟這兩人平輩論交,看來這祿王果然非一般凡俗王爵可比。宴會慢慢開始,祿王與五大宗相互敬酒而畢,在喝了幾杯酒後,他就笑著差隨從將那兩口箱子抬上前來。“嶽將軍,你是朝廷任命的督武使,便是代表朝廷顏麵,小王此來備了兩份薄禮不成敬意。”“殿下這……”嶽守年忙要推辭,但祿王微笑著還是沒有給他說下去的機會。“這第一件,乃是小王差人遠赴西北大淩山采下的玄霜月石,以能工巧匠打造成了三十六顆玲瓏剔透的明珠,顆顆價值連城,經年不腐,一顆放於室內,便會無光自亮,襯得人神完氣足,若是女子用了,則更是長葆容顏,大有奇效。”祿王開口介紹一畢,箱子隨即打開,果然光生華彩,月照大江,顆顆明珠光芒照顯,讓人想不注意都難。祿王這禮物看似是送給嶽家的,實則是送給嶽冰瀾的。這一點嶽守年也心知肚明,這位藩王有意於他這個長女已經有些時日,隻奈何嶽冰瀾立誌清修,無意於男女之事,這才一直沒個結果,如今祿王送禮一樣比一樣重又不能拒絕,實在是讓嶽守年很是無奈。介紹完了第一件,指向第二口箱子時,祿王微微一陣笑:“這一件,是小王聽說嶽二小姐近日得了個夫婿,不久後即將完婚,就順手來個錦上添花。”箱子打開,這一次是劍光赫然而出,五大家人士齊齊側目。兩柄精致雕琢,烏黑中透著亮銀色的寶劍,一長一短。長劍達四尺,劍柄鑄滿蟠龍花紋,刃身狹長,劍身近柄部吞口處刻著「龍棘」兩個篆字,正是此劍名號;短劍則二尺來長,刃身寬厚若刀,中央沿著劍脊開了道血槽,護手鑄造成了一座虎頭浮雕,整柄劍形貌大氣,名曰「虎辟」。“雌雄龍虎劍,這是小王年輕時名匠歐龍子打造的長短雙劍,乃是以蛟龍背棘與蒼山虎爪打造而成。嶽家乃軍門武人,所招夫婿想來也是個少年英豪,這兩把劍就當小王送的見麵禮吧。”雌雄龍虎劍……秦玉目中炬光微動,當即就判斷出了這兩把劍確實質量不錯,雖然比自己的神哭小斧多有不如,但也確實算得上是利器,不愧是用蛟龍靈虎的身體部位打造的。相比較秦玉眼中的一點變化,這時位居秦玉左側的嶽凝珂,倒是反應出了奇的平淡,她嘴裡若無其事地嚼著大口肉,對那銳氣逼人的雌雄龍虎劍沒有半點反應。此二劍一出,五大宗派來的代表也都看出了兵刃之利,紛紛點頭露出賞識之意。當中葉家的代表葉百泉也對祿王口中的嶽家夫婿秦玉顯示出了好奇,隨手笑問道:“都說寶劍佩英雄,我聽聞陽州來的嶽家也算有些宗門傳承,不知道這位夫婿是哪方人氏,師門何處?”又遇到這種刨根問底的問題,秦玉也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祖籍蒼州人氏,並無師門。隻有些家傳功夫。”“家傳?不知道令尊是哪方英雄?可否說出名號?”葉百泉手中握杯,隨口笑問。秦玉道:“家父秦鎮河,一介散客武人。”這名字一出來,無論吳仙壽,葉百泉,渤海寺的大寧和尚,還是周孝至都俱是愣了一下,隻有梁家代表的梁文景默然不語。他們愣住的原因是,這個名號他們一點都沒聽過。葉百泉還是沒忍住笑,拍起掌來:“哈哈哈哈……我們幾家在蒼州已有多年,蒼州雖大,但境內大小宗門豪強多少還是有些數的,但這個什麼秦鎮河,確是沒聽過,該不會是連開陽階都沒有的小角色吧,督武使嶽家也算是號人物,如此親事未免有些門不當戶不對……”他帶著幾分輕蔑,說完了才一副自覺失言之色,微笑著收了口:“哦抱歉,秦公子,無意冒犯,我且敬你一杯,莫怪,莫怪。”葉百泉談笑間,手在桌上一杯還未動過的酒輕輕一彈,那酒杯便整個送出,飛向秦玉的方向。這酒杯周身極淡的靈氣旋轉,托住了杯中酒不至灑出,一彈之間,已顯示出了葉百泉作為蒼雲城五大宗代表的功底,升陽階百分之二十以上的靈氣運用,這一下直奔秦玉所在,幾乎早已預定好了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若是秦玉接了,隻要他功力未到火候,那麼隻會被杯身附著的靈氣旋轉給滑脫手,杯酒就會灑落桌上;若是他選擇躲開,這杯酒則會從他背後繞一圈再飛回桌上。總而言之,這一下是充滿了試探意味的下馬威,以葉百泉的預估,秦玉這多半是要出醜的,戲耍他一下,又不至於讓他真有什麼大損失,這就是葉百泉這一彈的目的。但秦玉的眼神毫無變化,比運用靈氣的精微技巧,這點小把戲還入不了他的眼。酒杯平平飛至,在所有人眼皮底下,秦玉就像平常地抬手迎向酒杯,五指一握,酒杯被極精準地握入了手中,杯中酒波瀾不起,像是連同杯子被穩穩扣牢,卻又看似半分力氣都沒多用。一口入喉,秦玉禮貌地向葉百泉展示了已空的酒杯:“有道是英雄不問出處,家父浪**天涯,葉先生深居城中沒聽過也很正常,先生敬晚輩一杯,晚輩禮尚往來,也敬您一杯。”